異變
訓練場賭鬥的事情,因為所有涉事人的沉默,在學院里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包括克洛澤在內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在方丹的日常生活中,還發生過這麼一個小插曲。整件事情就像一塊小石子被拋進了大海一樣,除了最初濺起了一點兒水花以外,很快就沒有任何痕迹了。
而幾名千金小姐熱切期盼的扮豬吃老虎的機會,也沒有再出現過,這多少讓她們有些失望。
於是羅德家族的千金小姐又回到了像往常一樣的生活節奏里:上課、補習、修行、睡覺,再到上課、補習……
不過在不知不覺中,千金小姐補習和修行所佔的時間比重越來越大。莉莉婭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在方丹的生活節奏已經開始慢慢地向維克看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千金小姐現在也越來越像一具人形的煉金傀儡了,雖然這個傀儡還不像維克那樣精密。
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快,一晃兒就到了學季中期。中期大考結束后,莉莉婭出人意料的獲得了新生總分第一名的成績,這讓她的一眾閨蜜和老師大跌眼鏡。
對比莉莉婭入學初期的表現和現在的成績,教授們在一片驚嘆中得出的一個結論,那就是天才總是出人意表的。而同級的學生則紛紛旁敲側擊地打聽莉莉婭提高成績的方法。莉莉婭架不住別人的軟磨硬泡,於是一臉認真的說:「其實我學習的秘籍就是那本《深入淺出地論魔法師的自我修養》,它為我打開了魔法世界的大門……」
眾人回想起莉莉婭確實整天抱著一本《深入淺出地論魔法師的自我修養》,又看見她一本正經的表情,不由的半信半疑。一時間,《自我修養》成了學院低年級學生的搶手貨,黑市的價格居然炒到了原書售價的十倍。這讓原書作者唏噓不已,暗道他當年胡編的一本騙學生的書,居然會如此物超所值?難道他真的無意間在這本書里寫下了什麼曠世的經典理論?
妮可和海倫這兩個閨蜜深知莉莉婭的德行,對她的說法自然是一百個不相信。不過海倫的原則是莉莉婭不說實話,自然有她的道理,以後只要多和莉莉婭一起混,自然會潛移默化的提高自己。
妮可則隱隱的感到莉莉婭的書有問題。她這種頂級豪門顯貴出身的千金小姐,自然知道歷史悠久的家族會有一些傳世的秘籍寶典,被人施以特殊的魔法,以假面目示人,只有家族的核心成員才能看到它們的真面目。
不過她納悶的是莉莉婭顯然還不是羅德家族的核心成員,怎麼會有這樣的秘籍呢?不過這種涉及到家族利益的核心秘密,不是至親是不可能告知的,妮可自問換成自己也不會說實話,所以她抱著和海倫一樣的心態與莉莉婭混在一起。
中期大考結束后,學院迎來一個短暫的假期。考慮到冬季王國境內會下雪,導致行路困難,因此學季中期的假期較短,而末期的假期較長。這樣學員在冬季假期里,會有更充裕的時間探親回家。
因為中期假期的時間並不很長,因此家在南部的學生可以回家探親,而距離較遠的貴族子弟會選擇外出歷練、遊玩,而平民子弟則會選擇兼職一些時間較長,但報酬較高的工作。
莉莉婭因為考試成績而心情大好,所以決定乘此機會出遊一番。於是她邀請了妮可、海倫、溫蒂和維克隨她一起到方丹城附近的濕地遊玩。
不過維克早早地就謝絕了莉莉婭的邀請。一來他不願意過多地和不熟悉的貴族子弟打交道,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小計劃,因此在莉莉婭計劃出遊的前兩天就離開了方丹。
維克最近在鍊金術上有一些新的思路,但是驗證這些想法需要大量的材料來做實驗。雖然方丹本身就有這種材料出售,但是維克考察之後,覺得雖然這些材料品質不凡,但是總價已經超過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維克很早的時候,就依靠出售自己製作的魔法道具來賺取錢財,以支持自己的創作和生活,這樣就不用額外增加自己母親的負擔了。儘管他的母親是一名高階法師,在方丹有著不錯的待遇和收入。
維克自己積攢的積蓄不是很多,於是他就想從別的渠道去獲取價格較低的原料,然後親自提煉來獲取高品質的材料。他四處打聽了一下,了解到在神聖聯合王國南部邊境的集市上,會有鄰國的商人在那裡交易這種原料,所以他打算親自去那裡採購這種原料。
維克的母親雖然覺得維克單獨出行有些危險,可是一想到如果不讓他外出,自己這個兒子就會活的像一具精密的煉金傀儡。兩其害取其輕,她還是同意讓維克去南部邊境採購他需要的材料。不過她倒是給維克預備了一些高階的魔法道具,想來應付突髮狀況也是綽綽有餘了。
維克做好必要的準備后,就騎著馬離開了方丹。
在曠野中自由自在地行進了兩天後,維克打開隨身攜帶的魔法地圖,發現距離自己西南方向大約六公里的地方有一處侏儒移民的定居點。這是方丹南部距離方丹城最近的村落,於是年輕的法師決定去那個村莊做短暫的休息,順便置辦一些補給品。
年輕的魔法師騎著馬走在一片曠野中,四周都是野草和灌木叢。輕輕刮過的微風,帶著泥土的芬芳,讓人不由的神清氣爽。儘管維克的生活節奏就像一台精密的煉金傀儡,但男孩畢竟不是一台真正的傀儡,他也需要適當的放鬆,特別是當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走進他的世界后。
年輕的法師一邊享受著難得的放鬆,一邊在腦海里閃現著溫蒂的音容笑貌。這個少女在方丹的花叢中並不出眾,但是溫婉的氣質卻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青春期懵懂的少年,對這個走進他生活的女孩,已經產生了一些生理上和情感上的渴望。只是早已習慣煉金傀儡節奏的維克,卻不知道該如何向心儀的少女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時空氣中突然出現的一絲血腥味驚醒了沉迷在愛情幻想中的維克。年輕的法師吃了一驚,他在庫格爾酒館私設的刑堂里已經打雜很久了,早已積累了足夠的閱歷和經驗,自然能夠辨識出這股異常的血腥味意味著什麼。這種血腥並不是什麼魔獸屍體上散發出來的,而是來自於某些智慧種族的軀體。
維克連忙翻身下馬,找了一些布片包住了坐騎的四蹄,然後拉著馬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空氣里的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明顯,年輕的法師順著這股氣味爬上一處高地后,就看到了七八百米外侏儒們定居的村莊。維克用鼻子仔細辨識了一下,發現血腥味正是從村莊的方向飄過來的。於是他將自己的馬匹藏在高地後面的小樹林里,然後再次回到高地上潛伏了下來。
侏儒們的小村莊坐落在另外一處高地上,和維克潛伏的高地之間隔了一條小河溝。村莊按照規模來看,大約定居著三百多戶居民。村舍是侏儒種族特有風格的建築物,矮小但是卻很精緻。不過維克在高地上觀察了很久,也沒有發現有人活動的跡象,甚至連貓狗一類的生物都沒有看見。整個村莊異常的安靜,沒有一點兒動靜,在大白天里顯得異常的詭異。
維克觀察了一會兒后,決定去村莊里親自看一下,雖然這樣做要冒很大的風險。只是從這裡到達目的地,要經過兩個高地之間的小河溝。維克從庫格爾那裡學到了很多實戰的知識,知道這種地方是遠程射手絕佳的狙擊地點。好在他身上的法袍是一件高級防具,足夠維克應付這樣的情況了。
維克記錄下了他潛藏地點的空間三維魔力坐標,這樣一旦有什麼意外,他可以立刻回到這裡,從而迅速逃去。接著他又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防護捲軸,給自己加持了一個高等級的防護魔法,然後激活了自己身上法袍的隱身功效。隱身術當然瞞不過遠程射手銳利的眼睛,但是配合上刺客的匿蹤術,維克就有足夠的把握摸進敵人的據點。
他小心翼翼地來到河溝旁邊,選擇了一處有屏障掩護的地點渡過河溝,然後又仔細地清理了鞋底上的淤泥和水跡,接著便一步一查地潛入了村莊。
維克進入村莊后,小心地探查了幾個村舍,發現裡面都沒有人,但是周圍的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濃重了。於是他順著村裡面的小道,繼續小心翼翼地向村莊深處摸去。由於害怕暗中潛藏著敵人,維克前行的速度非常慢,每走一步都會小心的感知周圍的動靜。
這樣過了很久,他來到了一片開闊地。這裡應該是村莊里曬場一類的地方,但是在原本應該鋪設糧食的空地上,卻全部都是鮮血,上面密密麻麻地堆積了不少屍體。
維克並不是一個沒有見過死亡和屍體的菜鳥,可是突然看到這麼多的殘肢斷臂,仍然讓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一股寒流立刻滲進了他的骨髓里,然後順著他的血管蔓延到了全身。如果不是在酒館老闆庫格爾那裡經歷了足夠多的血腥考驗,此時空氣中濃重的味道已經可以讓維克將整個腸胃都嘔吐出來。
雖然太陽仍然高懸在天空中,而且陽光就直接照射在曬場上,但是不知為何維克卻感到周圍的空氣里散發出刺骨的陰冷。他的牙齒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顫,似乎這些慘死的怨靈並沒有遠去,仍然在這附近遊盪徘徊著。
維克勉強定了定心神,狠心咬了咬舌尖,止住打顫的牙齒,然後謹慎地繞了曬場一周。確認附近沒有什麼隱藏的敵人後,他才勉強站起身來,緩緩地靠近堆積的屍體。維克並沒有解除法袍的隱身魔法,此時情況並不明朗,小心點兒總是沒有錯的。不過要是有第三者看見死去的屍體突然翻了個身,或者抬起了手腳,不知會不會以為這是詐屍現象,又或者是亡靈在作祟。
維克查看了幾具屍體,發現大部分都是侏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樣子都是本地的村民。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種族的屍體,從服飾上來看,這些人應該是過往的商客或者旅者。
這些人的死法各異,有的是被割開動脈直接放血而死,有的是直接被砍下了頭顱,還有的直接就被開膛破肚了……,行兇者顯然不是一個人,但不管怎樣,這些人的死狀都十分痛苦。
維克一邊檢查這些屍體的傷口,一邊強忍著嘔吐感。年輕的法師很快就有了新的發現:這些屍體似乎並不是被隨意堆放的,屍堆的下面好像有一個魔法陣。
維克順著這些屍體血液流淌的軌跡,在曬場的中央找到了一個血池。他仔細地觀察著血池外圍簡單粗糙的魔法符文,斷定這裡曾經有一個魔法陣,而且功效很簡單。雖然他暫時還不清楚這個魔法陣是幹什麼用的,但是顯然這是一個靠血液激活的血陣,而且它應該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維克站起身後,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雖然這裡有很濃重的血腥味,可是居然沒有引來任何嗜血的魔獸,連常見的烏鴉都沒有。維克思考了一會兒,有點兒明白那個魔法陣的用途了。也許這個靠血液激活的血陣,召喚出了什麼恐怖的存在,而且在這裡留下了不易察覺的氣息,以至於那些感覺靈敏的魔獸,心中的恐懼戰勝了嗜血的本能,都遠遠的逃離了這裡。
維克在曬場上找不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就離開了那裡,繼續摸索村莊的其他地方。在穿過幾個村舍后,他發現一處小道旁邊七零八落地趴著幾個人,生死不明。維克小心的繞了四周一圈,確認沒有暗藏的敵人後,就來到這幾個人身邊。
年輕的法師檢視了幾個人,發現那是幾具黑精靈傭兵的屍體。維克不禁在心裡暗叫萬幸,這些黑暗傭兵是最擅長隱匿和遠距離射殺的殺手。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那麼維克也許在還沒有進入村莊之前就已經遭遇毒手了。
維克站起身來,又發現一個人,看樣子明顯不是黑精靈傭兵。他連忙走過去,扶起一看,卻是酒館老闆庫格爾。
維克趕緊摸了摸他的脈搏,確認還有心跳。於是他立即解除了自身的隱身魔法,然後用一個傳送術離開了村莊,直接回到了之前他潛伏的高地上。在那裡維克迅速地給庫格爾包紮止血,緊接著又掏出一個回息捲軸,用它來增強酒館老闆的生命力。
過了一會兒,魔法捲軸發揮了效力,將庫格爾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酒館老闆蘇醒后,維克立刻詢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受傷的庫格爾慢慢地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酒館老闆最近去了一趟南部邊境,會了一會當年的老朋友。之後在返回方丹城的路上,發現幾個形跡可疑的人。這些人雖然打扮成商人的模樣,但是酒館老闆一眼就看出這他們都是十級以上的戰士。憑著多年殺手生涯的直覺,庫格爾覺得這夥人一定有問題,於是就偷偷跟在了他們後面。
之後這幾個人就來到了這裡,而庫格爾也跟著他們,悄悄地潛入了村莊。這時他發現整個村莊被一夥武士給控制了。村莊里的男女老少都被他們扣為人質,集中在一處,只留幾個老邁的侏儒在外面遊盪,以掩人耳目。而途經村莊的商隊和路人,也都他們俘虜后關了起來。所有人都是只能進不能出。
因為這夥人人數眾多,而且大多數是十二級以上的戰士和弓箭手,所以庫格爾不敢輕舉妄動。他只能在暗中潛伏觀察,卻始終沒有查明到這些人的真正目的。
今天早上,這夥人似乎接到了什麼訊息,突然將村裡的男女老少集中到曬場上全部殺光,只留下幾人打掃善後,然後大部隊就匆匆地離開村莊,向著北方離去。庫格爾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行動,就會有大事發生,於是準備離開報信,卻不小心被留守的傭兵發現。
他邊打邊撤,憑藉刺客的身手最終將這些敵人斬殺。但因為留守的敵人是頂級的遠程殺手,庫格爾也在交手時受了重傷。
維克聽完庫格爾的敘述后,又連忙向他詢問血祭的事情。酒館老闆搖搖頭,告訴維克,當時情況太危險,他不敢過於靠近敵人屠殺的地點,所以他並不知道這夥人在曬場里召喚出了什麼東西。
維克想了一想,就打開地圖,查看敵人的去向。他驚訝地發現這些人前往的方向,是方丹城的邊緣地帶,那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且距離方丹城也不遠。這些人行事如此隱秘殘忍,又用血祭召喚了不明的魔物,顯然是有重大的圖謀。如果他們到方丹城附近,萬一被方丹的執法法師發現,不是自找死路嗎?
維克正在疑惑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念頭,心說不好。他想起溫蒂今天會和莉莉婭一起去濕地遊玩,而她們的行進路線正好在這夥人前進的方向上。不管這些傢伙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讓他們撞上溫蒂等人,那麼女孩們就會有很大的危險了。
維克立刻取出一個報警的魔法捲軸,激活了裡面的魔法陣,一個巨大的示警光球騰空而起。他又給庫格爾留下了足夠的治療藥劑,然後立刻翻身上馬,對酒館老闆說:「我去追上那伙敵人!你不用擔心,馬上就有人會來找你的。」
庫格爾想要阻止維克,因為那伙人里有十四級的戰士,不是他這種菜鳥能應付得了的,但是維克已經不管不顧的拍馬離去了。
沒過多久,五六名身穿紫色符紋鎖子甲的輕騎兵就來到了村舍附近,他們是看到了維克發射的示警光球后趕到這裡的。酒館老闆向這些戰士通報了村莊的情況后,為首的軍官大吃一驚。在進入村莊實地考察了一番后,他急忙帶領兩個隨從飛馳而去,而剩下的人則被留下來處理村莊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