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烈日當頭,我不明白我一個既不是班委又不是學生會幹部的小嘍啰,為什麼會在這毫無遮掩的地方曬著太陽接新生。


  或許是因為我好心吧,畢竟我是這麼的聰明善良惹人可愛。


  然而這麼安慰自己並沒有好受一點。


  太陽底下的人,表情總能變成一副褶子的包子臉,連拍幾張甚至能集成一套冷漠的表情包,這個表情包的成員不僅僅有我,還有我身後舉著系名牌子的劉洋。


  作為一個男人,他十分慷慨地用牌子遮擋住了我頭上的一縷陽光,其實我們倆不是很熟,雖然同班,但這兩年來,溝通屈指可數。


  他的這份恩情我記住了,為了報答他,我決定一會兒休息時間,一定到超市給他買一瓶最貴的礦泉水!

  太陽沒有要躲起來的意思,天空萬里無雲,我整個人蜷縮在不到半平米的牌子陰影下,覺得十分委屈,出來前,舍友魚魚告訴我,一會兒看到帥氣的小學弟要記得拍照。


  我想,要不是有這份信念,堅信一定會有帥氣的小學弟,我可能,我可能!

  也不會怎麼樣,還是會這樣老老實實等著。


  沒一會兒,校門口又開了進來一輛校車,我用力地拿手上的傳單做成的扇子扇了幾下,立馬站了起來,一副迎接的狀態站在劉洋身邊,揚起了標準式的笑容。


  但失望的是,前後幾分鐘,車上下來三十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朝著我們的方向來。


  新生們各找各媽后我和劉洋對視一眼,我又重新找到陰影部分坐了下來,正打算求一求這地上的陰影面積多大,並且腦中已經浮現了面積公式,泰勒公式,歐拉公式,海倫公式,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雙大長腿。


  這條大長腿生生地讓我咽下了嘴裡的口水,並消滅了眾多公式,由此可見,在知識與情.色的鬥爭中,情.色略高一籌。


  我看著筆直筆直在陽光下泛著光的腿,硬是愣了好幾秒。


  我趕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劉洋也湊了上來,面前站著是個小學妹,身上的行頭就只有一個大箱子和一個背包,頭上戴著鴨舌帽,扎著馬尾,正看著劉洋手裡的那個牌子。


  我熱情洋溢:「你好,你是我們系的嗎?」說完我敲了敲頭上的那個大牌子。


  她低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我才發覺小學妹竟然比我高出了半個頭,這半個頭足以讓我的氣場弱了許多,於是我退後了一步,稍稍墊腳,準備拿出點學姐的勢頭,卻聽她淡淡地說了句:「我是物理系的。」


  她的這句話在嘈雜的背景下立馬傳進了我的心窩裡,我不是聲控,但她的聲音在我看來非常好聽,低沉中帶點磁性,有些高冷,有些熟悉。


  我回過神來熱心地嘿嘿一笑,指著左邊不遠處的地方說:「物理系在那邊。」


  說完我靠近她,作勢讓她順著我收的方向看,但或許是她眼神不太好,見她怎麼也沒看見。


  咬咬牙猶豫了片刻,看在現在還沒有新生到來,而且無聊得很,順便好人當到底,送她過去好了。


  交代了劉洋幾句后,我便讓學妹跟著我走,路上我順手想幫她拉行李箱,可惜被她一把搶了回去,冷漠的面無表情樣說了句:「不用了。」


  這句冷冰冰的話嚇得我不敢再說一句話,心裡想著不久的將來,物理系或許會傳出來了個冰山學妹的八卦。


  但是人家長得漂亮啊,長得漂亮只要不做壞事,什麼都可以被原諒。


  半分鐘后,我們一前一後地看到了物理系三個大字的牌子。


  說實話,現在我對這個牌子,有抵觸。


  我的前男友,也不是很前,兩天前分手的吧,他就是物理系的,自封物理系的系草,我們在一起半年,這半年多的時間,我非常融洽地打入了他的朋友圈,並愉快地和他的朋友們混成一片。


  我一直自以為我們能相持到畢業,共創一片藍天,造就系草和班花的佳話,但沒想到這個不要臉的系草,竟然因為去澳洲做了交換生,和我分手了。


  他原話說的是,他要遠赴他鄉,異地戀那麼辛苦,不想讓我痴痴等待,不如放手,讓我另尋良人。


  這話說的真是漂亮,差點我就信了,轉念想想簡直是狗屁,他交換生不過半年,這麼說大概是怕非單身的這個頭銜影響他撩妹吧。


  他的浪子人設我早已看清,只是不願意點明,其實也有很多人勸過我,說唐朔他對我不真誠,只是玩玩而已,他經常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勾搭別人。


  她們這麼勸我時,我總是愣愣的,可能這個愣愣的表情在她們看來是不信,也讓她們覺得我深愛著唐朔,但她們真的冤枉我了,我什麼都知道,我也想說,我和唐朔只是玩玩而已,當初太寂寞,而他太帥,我耐不住他的誘惑,重點是,他說要帶我去看雪,讓我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然而至今沒帶我去。


  後來我想,我大概是因為喜歡看雪吧。


  可這麼猥瑣的想法不能讓大家知道,畢竟我在眾人眼裡的形象可佳,上能開車下能交友,要是再加一個被拋棄的可憐樣,從此看破紅塵也是為情所傷,而不是本身矯情,簡直不要太完美。


  想到這兒,我十分地惆悵,眼看學妹就要拉著箱子走進大廳里,我拍拍手準備功成身退回到原來的地方看守,忽然有個人叫住了我。


  他不是叫我的名字,而是叫「班嫂。」


  班嫂這個稱號也是從唐朔那兒來的,他總喜歡自封一切,他說他是班裡的大哥,我理應就是班嫂。


  喊我班嫂的是他們班的團支書小連,我尷尬地和他打了招呼,他大大咧咧地一個大手臂就招呼了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唐朔走了,你是不是特別寂寞?」


  我呵呵一聲。


  此刻正在前方等待的學妹,忽然轉頭看了我們一眼,這一眼看起來包含太多情緒,我看不懂,但眼神雖然複雜,表情卻明朗,她在皺眉。


  興許是怠慢了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學妹的氣場分分鐘都能唬住我,我趕忙讓小連照顧學妹,別和我瞎侃了。


  可不料,那頭又新來了個物理系的學妹,這外頭就只有小連一個人,於是他毫不客氣地,又把學妹丟給了我。


  好在熱鬧的背景不至於讓氣氛顯得尷尬,她不愛說話我也省的和她套近乎,畢竟也不是我系裡的人,我領著她往裡面走,不知道是因為我是熟人,還是因為我帶了個美女,物理系的眾學長學姐像沒見過世面的姥姥,刷刷的目光直朝著我們的方向看,甚至有些流口水的跡象。


  帶過新生,我還算熟門熟路,再加上大傢伙兒的熱情,我一路無話地領著她辦好了一切,過程不過十幾分鐘,最後我拿好她宿舍的卡牌和鑰匙放在她手上,帶著笑說:「可以了,你現在跟著那邊的大部隊回宿舍就好。」


  於是乎,我聽到她今天的第三句話:「恩,謝謝。」


  姑且當做是表態吧,我說了句不用謝后就離開,卻忽然聽到她在我身後說了句:「我到了。」


  這句我到了是方言,聽得我立馬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她,只見她剛剛放下手機,似乎在和誰聊天。


  「你是,a市的?」我問。


  她將手機收好,看著我點頭。


  難得遇到同鄉,我立馬就激動了起來,匆忙從包里拿出了手機就點開微信,邊說:「我們加一下好友吧,以後要是要老鄉會,我可以…叫…你。」


  後面幾個字說得有些虛,我差點忘了她是個冷淡的人。


  氣氛突然尷尬了起來,我覺得我十分愚蠢,並且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而她看起來也是一臉的拒絕樣,低頭拿著手機不說什麼話。


  我自顧自地呵呵一聲,準備說點圓場的話將手機收回來時,她忽然把二維碼遞了過來。


  這麼爽快的樣子讓我非常喜歡,但也可能是因為沒被拒絕讓我非常喜歡,總之我的心情忽然就大好了起來,並二話不說掃了掃,把手機還給她。


  「額。」我看著備註有些犯難,抬頭問她:「你叫什麼?」


  她沒有直接告訴我,而是示意我給她手機,接著在上頭輸了兩個字,何澄。


  「何cheng?」


  她猶豫了幾秒,恩了一聲。


  我呵呵一笑,收起手機,指著她的說:「我的名字是。」


  何澄打斷我:「周小以。」


  我立馬點頭:「對對對。」


  我沒問她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或許是剛才有人叫了我,而何澄看起來那麼不願意與人攀談,我多說話只會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的這個性子我是摸不透,一副讓人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我身邊很少有這樣的人,但我剛才說過了,長得漂亮就一切都可以原諒,所以何澄在我心裡的印象非常好,這個好足以讓我回去在同學及舍友面前好好炫耀,當然,我才不會說是因為我接了美女而你們沒有。


  目送她上校車時我甚至像老鴇似的招手說再見,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對我還了個微笑。


  這個微笑非常酥,以至於從那天起,直至過去很多年,我都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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