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記憶碎片1
我習慣想著你,可有一天,我腦海中的你卻突然變成了碎片,很碎很碎,我想把你拼起來,可總是找不到對的碎片。——《記憶碎片》
——
「嗒——」
一滴冰涼的水滴在了手背上。
晶瑩的水珠順著指尖和手背的曲線慢慢滑下,滑到手腕處,便忽地消失在了鎖鏈的縫隙之間。
許沐感覺腕間一涼,慢慢睜開了眼,抬頭望了望屋頂,看到了數十顆凝結的水珠。
「滴滴嗒嗒——」
冰冷的囚室之內,水珠落地聲成了唯一的動靜。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十一天、十二天。
囚室之中不論何時,都是如一的昏暗,彷彿蒙在一團令人窒息的霧靄之中。
所以,究竟是多少天了?
許沐有點想知道,可又不太想知道,依舊睜著眼睛,望著屋頂上的水汽。
「還剩多長時間?」
【27個小時。】
許沐沒有答話,又過了很久,大概過了從天黑再到天黑那麼久,許沐才又輕聲問道:「那……他為什麼還不來……」
這一次沒有東西回答他。
可是門卻開了。
許沐立馬抬起了眼睛,想像……多少年前,卻記不清了,大約是五年前……想像五年前那樣從帶著鎖鏈的床上坐起來說:「你來了,是你嗎。」
可是卻沒辦法實現。
兩條極細的繩索纏繞在他的兩條手臂上,彷彿兩條危險的毒蛇蜿蜒而行,將他固定在了身後的牆壁上,令他寸步難移。
許沐覺得身上的似乎不是繩索,而是通著電流的電線、長著牙齒的怪物,細微卻瘋狂地啃噬著自己的皮肉和靈脈。
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抬起頭。
「你來了啊.……」許沐說了這話,好似鬆了一口氣。
顧景吟用手指捏住了他臉前的一縷頭髮,順下來一滴水珠,輕輕在手指間捻開。
囚室之內又陷入了寂靜。
「我等你很久了。」許沐看著他說,微微喘氣。
這六個字回蕩在安靜的囚室中,輕飄飄,很溫柔。
顧景吟的面色沒有絲毫波動,像是聽不見似的。
忽然,屋頂的一滴冰水滴落,恰好落進了許沐的衣領,滑在了后心,他心中一顫,只覺得寒由心生。
兩人對視了半晌,顧景吟慢慢轉了個身,似要離開。
許沐叫住了他,有些慌張地問道:「你……你要走了?」
顧景吟沒動步子,只是回過頭,長長的眼睫在雙目之中投下陰影,毫無語氣:「你還有什麼事。」
「你不親我一下么……」許沐抬頭望著他,嗓音有些啞。
顧景吟這才移動了一下腳步,轉過了身,目光好似寒冰,落在許沐蒼白的臉上。
許沐依舊看著他,等著他答話。
顧景吟走近了一步,伸手滑上了他的頸間,又輕輕順著他胳膊上的繩索滑到手腕,再順著手腕回到頸間。
來回撫摸,慢條斯理,似乎是在賞玩。
賞玩勒進皮肉的細密繩索、發紅出血的白皙皮膚、凌亂破碎的雪白衣衫。
「你真好看。」顧景吟低聲說。
許沐對他笑道:「你開心么。」
顧景吟沒有答話,而是解開了他腦後的髮帶,讓他的一頭黑髮散落了下來。
見了他散開的長發,顧景吟嘴角微微揚起了一點。
許沐依舊對他笑道:「你開心吧,我終於是你的了。」
顧景吟卻依然沒有肯定這個問句,而是手指挑開了他身前的衣衫,露出了布滿傷痕的皮膚。
許沐對他微微笑了一下,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輕聲道:「快吻我吧……」
顧景吟用手扣緊了他的後腦,吻上了他的嘴唇。
纏|綿、瘋狂。
一個吻,本來是很溫柔的動作,可顧景吟卻將它做得毫不溫柔。
彷彿面前的人是宿怨、是舊仇,要飲血食肉、要將他蝕骨焚灰。
安靜的囚室中瀰漫開的,是如同血腥般危險的情|欲。
喘息、沉重的喘息。
「你……能不能放開我……」許沐伏在他肩上輕輕道,髮絲從身前垂落。
顧景吟道:「為何要放開你。」
許沐從他肩側抬起了頭,眼中有乞求之意:「我想抱著你……」
顧景吟聽完卻笑了,是一絲冰冷的笑意。
「可我不放心。」顧景吟的話和笑意一樣冰冷。
許沐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不信你。」顧景吟低頭看著他的眼睛。
許沐抬起頭,苦楚道:「為什麼還不肯信我,我什麼都沒有了,我聲名狼藉、我無可依靠、我一無所有,我只剩下你了。」
顧景吟沒有說話。
「你想讓我認識到自己的愚蠢,我都認識到了,我懂了,違背你意願的下場我都知道了,我不會再犯了,真的不會了。」
顧景吟依舊是沉默。
許沐接著說道:「可你還是不願意放心對么,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可還是害怕我的心不在你這裡,是么。」
顧景吟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許沐抬起眼睫,髮絲散亂,聲音因為身上的疼痛而略有喘息:「那你還要把我的心也剖出來看看么。」
「滴答——」
又是一滴水,落在了許沐的鬢邊,順著臉側的髮絲流了下來。
顧景吟替他將那縷頭髮繞在耳後,一字一句道:「如果可以,我會的。」
「那你不如在這裡殺了我好了。」
許沐垂下了頭,自語道:「殺了我,你就可以永遠放心了,我就再也不能違背你一絲一毫了。」
顧景吟用手輕輕撫摸了他的臉頰,把他的臉扶起來,又用拇指輕輕掃過他的眼角,「你說過,你是我的物品,可物品如果損毀了,還有玩樂的價值嗎。」
許沐兩手緊緊握了起來,指尖深深沒入了掌心,掐出了血跡。
話語凄冷、囚室凄冷、心中凄冷。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將身前冰冷的人摟進懷裡,用自己胸口殘存的不多的一點餘溫,溫暖一下他。
「景吟……你放開我吧……求求你……」許沐覺得雙眼一痛,自眼底而生的強烈的痛意,似乎有淚水想湧出來,但是沒有。
許沐的聲音不僅是顫抖,而且微弱:「我不會逃的,我只是想抱你一下,像以前一樣,抱一下……」
顧景吟彎下腰,看了看他微紅的雙眼,「一件物品,有這個權利嗎。」
許沐覺得雙眼有些模糊,臉上有冰涼的東西滑了下來。
顧景吟看著他,竟然笑了:「你也有流淚的時候,你竟會流淚。」
許沐想伸手去擦眼淚、想蹲下去將這張布滿淚痕的臉深深埋在臂彎里,可兩隻手被死死綁著無法動彈,強迫自己站著、一動也不能動地站著,露著這張寫滿痛苦與不堪的面容。
「心裡痛嗎?」顧景吟問他。
許沐嗓音有些哽咽,答道:「不痛……」
心裡很冷,痛意和刺骨寒意比起來,微不足道。
顧景吟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悅,低聲重複了一遍:「不痛……」
許沐仰起了頭,閉上眼睛靠在了牆上,深呼吸了幾下,收住了淚意。
「身上痛嗎。」顧景吟問他。
許沐試著動了動兩隻胳膊,已經毫無知覺,劇痛到了極致之後,無比平靜。
「不痛……」許沐輕聲答道。
和心裡的痛苦比起來,身上的傷痕同樣微不足道。
顧景吟走近了他一步,脫下了外袍,「那我來讓你痛一點,如何。」
許沐聽見衣衫落地的聲響,睜開了眼。
「好……」許沐對他輕輕笑道,「快來吧……」
顧景吟站在他身前,貼著他的身子,伸手將他的衣衫一層一層解開。
這一次解得並不急切、也不粗暴,而是很仔細,很慢。
許沐一邊由著他慢慢解自己的衣服,一邊靜靜看著他,目光還是很柔和。
許沐看了看他細密的眼睫,又看了看他白嫩的臉頰,又看了看那雙漆黑卻無比冰冷的眼眸。
細細看過一遍之後,許沐站直了身子,向前,吻了他。
輕輕吻上了他的側臉。
烏黑的長發因為身體前傾而散落在兩人身體之間,刮蹭著顧景吟的耳側。
可顧景吟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低著頭解他的腰帶,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好似沒有一絲興緻。
許沐吻過他的臉頰之後,又去吻他的嘴唇。
可他卻躲開了。
「你等不及了?」顧景吟抬起眼睛,語氣依舊冰冷,帶了絲嘲諷。
許沐聞言笑了:「對啊,等不及了……」
顧景吟聞言拿起了一旁的劍,斬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許沐兩條被纏了數十日之久的胳膊彷彿已經離體了一樣,絲毫不受自己的控制。
許沐用了足足五分鐘才讓手臂重新恢復了知覺——終於摟住了身前的人。
雖然是一個有氣無力的擁抱,但是許沐卻覺得很開心。
那個人終於不再是幻像、不再是虛無縹緲、而是真真切切在自己懷裡。
——還是從前那個能摟在懷裡的人。
「景吟.……景吟……」許沐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可兩手還是軟綿綿的,不能將他緊緊樓在自己懷裡。輕聲叫了他的名字,可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你長大了。」
許沐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長大了。」
大概是因為從前總是一隻手就能將他摟在懷裡。
如今卻不行了。
顧景吟的衣衫和他的表情一樣冰冷,讓這個擁抱如墜冰窟。
「你為什麼不抱著我.……」許沐在他耳邊輕輕問。
顧景吟微微俯身,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膝彎,橫抱了起來,放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許沐的長發鋪開,散落一地。
「我們要在這裡么。」許沐兩隻手依然捨不得從他身上滑下來。
顧景吟沒有回答,而是拿過地上的繩索將他的兩隻手腕纏在了一起。
許沐本來就沒打算掙脫,所以不論他用什麼東西繞在自己手上都是一樣,哪怕只是一根絲線,他都不會動一下。
一圈一圈。
按在頭頂。
顧景吟沒有像從前那樣先親吻他,也沒有伸手抱他,而是直接跪在地上扯開了了他的下衣。
許沐想用兩手去拉他的手,將他拉在自己身前。
可顧景吟又將他的手按回了地上。
「你為什麼不親我、不抱著我、不肯看我.……」許沐躺在地上輕聲問,眼睛看著他的臉。
顧景吟抬起頭,語調冷漠:
「因為我不想。」
隨即又看向地上的人,語氣還是冰冷,慢慢道:「我想讓你明白,我願意怎樣做,你就要怎樣做。」
許沐依舊笑著他著他:「好。」
許沐覺得心裡有一團火漸漸熄滅,成了死灰。
隨即又有一團新的火焰慢慢升起,越燃越旺——一個新的信念。
一個越來越堅定的信念。
不斷有水珠從屋頂落下,輕輕砸在許沐的臉頰、耳邊、發稍。許沐望了望屋頂,心想是不是外面下了滂沱大雨,漏了進來。
只是剛將視線轉移到屋頂,便覺得下|身忽然一片冰涼。
許沐只好收回了自己正在神遊的思緒,慢慢開口道:「景吟.……求你告訴漆月姑娘和小落,就說我死了,讓她別再找.……」
顧景吟聞言面上並無表情,只是將他的外袍下擺放了下來,慢慢起身,走到他臉邊,卡住了他的脖子,陰鬱道:「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提別的女人?」
許沐本來就有些微喘,此時更是感到窒息,想要答話卻發不出聲音。
「我……我都已經沒有任何離開的念頭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求你了.……我不想讓她知道我……」許沐費勁全身力氣,才啞著嗓子斷斷續續說完了一句不完整的話。
可是顧景吟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打斷了他道:「不想讓她知道你如今這番模樣,還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係?覺得很丟人?覺得可恥?」
許沐用兩隻綁在一起的手輕輕抓住了他死死掐在自己頸間的手腕,搖頭道:「沒有……景吟……沒有。」
顧景吟鬆開了五指,似乎在思考什麼:「她是你的未婚妻,所以你放不下她,我竟然忘了這件事。」
突然被鬆了氣管上的鉗制,一陣涼氣猛地灌入口鼻,逼得許沐咳得幾乎吐出血:「景吟.……你.……你別傷害她們.……」
可這句話卻絲毫沒有滅火之用,只有火上澆油。
顧景吟嘴角揚起了一抹扭曲的笑意:「你倒提醒了我。」
許沐顧不上去擦嘴角的血跡,用兩隻手一起去抓他的手,放在胸前、貼在心口,語氣急促道:「景吟.……我們這樣子已經在一起了……這樣不是、不是已經很好了么。你不用再做什麼了、都是你的了、沒有什麼會威脅到你了。不是只有我的東西你才去毀么.……她們和我無關、和我沒有關係、她們不是我的東西.……所以你不用去傷害她們……你不用的……」
顧景吟只有陰沉的兩個字:「是么。」
許沐將他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裡,緊緊握著:「你……你還想做什麼.……」
顧景吟垂下了眼睫,微微一笑:「她們見不到你,一定放心不下,不如,我將她們請到這裡來。」
許沐心跳猛地停頓了一拍,因為一直在胸口跳動的那顆東西,好像突然裂開了一個口子,以後每再動一下,都會滴下一滴血。
許沐鬆開了他的手,嘆了口氣:「景吟,你這樣對我還覺得不夠,還要繼續逼我,讓我沒法做人對么,讓全天下都知道我的下場和境遇,對么。」
顧景吟答道:「對。」
顧景吟伸手扶著他的後頸,將他的上身微微抬起,讓他看著自己:「只有這樣,你才會徹底死了心,她們也會徹底死了心。」
一滴水砸在了許沐的右眼中,蟄得他眼眶一紅,那滴冰水便又混著熱淚一起流了下來:「景吟,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已經沒有心了,它早就死了。」
【還有18分鐘。】
顧景吟握住他右腿的膝彎向上彎折,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露出一抹笑意:「死了更好。」
許沐急忙抓住他的手,試圖將他拉得離自己近一些、拉得俯下身離自己的臉近一些,雙手繞在他頸后,另一條腿敞開勾住了他的腰,閉眼親上了他的嘴唇。
再也不想睜開了。
「許沐辰,你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顧景吟將他的兩手慢慢從自己頸后繞了下來。
許沐愣了一下,又要去親他,可是顧景吟卻起了身。
許沐連忙拉住他:「我什麼目的都沒有,景吟,我沒有目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
「我只是……」
那句話還在許沐心裡的時候,是:我只是喜歡你,不僅僅是喜歡你,也許,是愛。
所以我才會在乎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也愛我。
這份愛情出生的時間也許很早,可我發現得卻很晚。
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一種感情,既不是友情、也不是親情、更不是什麼別的東西,那還能是什麼。
就是一份愛情而已。
所以我見到你的時候會開心,離開你的時候會難過,當第一次知道你不恨我的時候會欣喜,當聽說你對我從來都是只用手段不動真心的時候會失望。
可是許沐嗓中乾澀,說不出這些,也不想說這些。
「只是什麼?」顧景吟依舊盯著他,等著他答話。
「沒什麼。」
顧景吟冷笑道:「你不會想說,你只是心甘情願?」
許沐搖了搖頭,眼眶中的一滴淚水被自己搖了出來,順著眼角向下滑,滑進了耳後的黑髮之中。
他想要的,是一份相同的愛情,一份簡單、清澈、毫無雜質的感情。
可他得到的卻是禁錮和佔有,和不擇手段的死死相逼。
整個世界彷彿都是那個人為他精心設下的囚籠。
「我只是……很恨你,顧景吟。」許沐說完竟覺得如釋重負。
他忽然發覺,原來說「恨」字竟比「愛」字要簡單許多。
既然他從來沒對他說過「愛」,那就永遠別說了。
顧景吟聞言露出了笑容,眼中似乎閃起了扭曲的光芒:「你終於說了一句真話、你終於肯說真話了。」
可是隨即面容又猛地冷了下來:「你恨我又如何?你如今再也逃不出我這裡一步。與其要一個求之不得卻不恨我的你,我寧願要一個恨我卻在我掌心之中的你。」
許沐聞言笑了起來,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向外涌:「好,好,好,既然你喜歡,那就如你的願吧……」
顧景吟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扭曲,伸手去擦他的眼淚,「你竟然會哭、你也有哭的時候。」
許沐不敢再看他,將視線移到屋頂上,慢慢道:「景吟,如果我死了,那我們來世也不要再見了,別再折騰我了,放過我吧.……饒了我吧……」
顧景吟替他擦眼淚的手猛地停了下來,聲音陰鬱,起先還是低沉,隨後卻愈發憤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用來騙我的把戲!許沐辰,你這些年騙了我多少次?對我說了多少句謊?我又傻傻相信了你多少次?直到如今你的心還是不在我這裡!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留在這裡?你剛才,一直在騙我,對不對?」
憤怒過後,是更加可怕的冷靜:「你告訴我,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可是許沐卻絲毫不在意,也許是實在提不起力氣,依舊輕飄飄地說道:「我什麼花樣都沒耍.……你覺得我對你客客氣氣是躲你,對你百依百順又成了耍花樣,那我到底該如何做,是不是只有死了你才滿意……」
室內又陷入了寂靜。一個躺在地上,衣衫散亂;一個跪坐在一旁,眼神陰鬱。
沉默了半晌,許沐忽然道:「景吟.……如果我死了,你應該不會難過的吧。」
「你要做什麼。」顧景吟死死盯著身下的人。
「沒什麼.……」
許沐說完這三個字,腦中忽然響起了警鈴般的尖銳提示音,幾乎將他的頭炸開,霎時間胸中憋悶、口中腥澀、眼前發黑。
「景吟、景吟……」許沐顧不上身上的傷痛,連忙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焦急地去抓他的手。雖然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卻還能聽得見聲音,「你聽我、聽我說,你把手給我、別躲、別再躲……」
他本想將他拉下來,拉在自己身前,再吻他一下。
可是腦中的警報聲越來越強烈,最後變成了倒計時。
許沐在他身前來回摸索,試圖去抓住他的手,雙手發顫,呼吸急促:「景吟、景吟……你一定要聽,我剛剛想說的是,我只是很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從來沒想著要躲你,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我的感覺、不知道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一樣喜歡…….你聽見了嗎,你回答、你說句話啊、讓我知道你聽見了.……」
淚水嗆進了嗓中,許沐被迫停下了這段話,咳出了一灘血水。
顧景吟沒回答他,卻將他摟在了身前。
「我愛你,真的愛你.……這句話才是真的.……」許沐慌忙抱緊了身前的人。
許沐忽然覺得心口劇烈地疼了起來。
他後悔了!
他不想離開了!
他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寧願被他這樣囚禁一輩子!
他忽然想明白了,就在失去的前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尊嚴和愛情比起來,也許根本不算什麼。
就算被禁錮、被限制、被索取,他都不在意,只要做這些事的人是他,他都不在意。
【即將開啟世界界限。】
「不,不,我不要了、讓我留下、求求你了、求求你讓我留下……」許沐的眼淚瞬間洶湧而出,混亂地叫喊著不成句子的話。
顧景吟將他摟得緊了些,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卻淹沒在了腦中機器的警報聲中。
許沐感覺到了他離自己很近,用盡全力講話,害怕他不能聽到,一句比一句急促,聲音顫抖不已:「景吟……我對不起你、我又騙了你一次、我這一次又騙了你、但這是最後一次了。下輩子……別再遇見我了,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別再想起我了、別再……」
許沐以前總聽人說,對別人講的最後一句話,總是講不完整的。
他以前不信,他覺得自己不會有那麼多的話要講。
可他還是沒有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