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沉 第2章(2)
梧州的春風同別處是不一樣的,沒有成片的風沙,也不會刮起來塵土,更不是寒冷如刀割,只是潮,迎面的風很濕,吹在臉上潤潤的。
清儒等這一陣柔風吹過,才道:「小舒是百年難遇的好根骨,靈性上可能比之馮師祖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願意修道,我白雲觀也願意助他成仙,卻不想出了這樣的事,白木,你不能死,可是卻必須得封印住。」
白木倚著欄杆坐在台階上,埋了頭,沒有說話。
欄杆上系著的紅色的綢緞被風吹起,拂在她的額上,一下又一下,清儒並不是急著等她回答,反而抬起頭也望著塔樓頂端玉皇大帝的那一重金光,卻是舒伯周,年輕氣盛,甩了甩袖子,不說話,可也弄出了極大的響動。【零↑九△小↓說△網】
白木於是抬起頭,伸出手捉住額前的那一縷紅繩,「他修道才幾年?」
舒伯周繞過師父下了台階,站在她眼前,憋紅了臉:「小道雖然道行短淺,但尚且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即是我犯的錯,自然該由我自己收場。」他側過身,「師父,做什麼一定要她過來?」
白木突然笑了,站起身,手扶著欄杆,「是啊,道長,為什麼一定要我過來?」
清儒收回目光,轉過身:「你先告訴我,你可會安穩的在後山上待著?」
她將雙臂交疊抱在胸前,笑道:「不會。」
他又道:「既然你總歸是要去人間走一趟,那倒不如去做些事,也省的浪費了你一身的本領。」他頓了一頓,「再則,你自己的魂魄,也只有你自己能找到了。」
她這回倒是沒有遲疑,「我答應你。」
她不能被他們殺死,白雲觀自然也會想盡辦法護得她在俗世的平安,可是,她是可以自己想法子去死的,尋死,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魂魄不齊,死了這三魄,還有四魄遊離四方,仍舊算不得數。她仔細掂量了一番,封印也好,死亡也罷,待得她七魄歸體,這小小一座白雲觀,小小一個舒伯周,又能耐她如何?
清儒也許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因為他看著她的眼神里,有一絲瞭然於心的探究,「你先回後山上住一陣子,等我打點好山下的事情,再同小舒一道下山吧。」
「好。」
下山,她一開始便知道,這樣的事情,是避不開人的,她那時候打定主意,絕不與人深交,免得惹了一身麻煩,招了一堆煩心事。可總有些人,是想避也避不開的,比如,眼前這個,收回了手中長桿的沈楚。
白木站起身來,扯了褶皺的衣擺,抬起頭,沈楚已經將那長桿立在橋下,拍了拍手中的灰塵,朝著她一步一步的走近。
她問他:「你為誰求?」
沈楚卻勾了唇角,淺淺一笑:「你又為誰求?」
她淡淡道:「我為我自己。」
他在她身前半步的距離停下,「我為你。」
她偏過頭:「你明明求得是眾生。」
「剛那唱《玉簪記》的小姑娘,你不是說是個鬼嗎?她還留戀人間,不願意離開,之所以會叫我們看見,不過是因為,你是只妖,陰氣極重罷了。」他笑了笑,拉過她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灘涂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中元節,你其實很怕的。」
她身體突然僵住了,他居然都知道,她以為他看不見,定然不知道,城外的幾隻小妖,城裡的一圈小鬼,擾的她心慌意亂,直到進了沈公館,才得了這片刻的安寧,他竟然,全部知道。
「眾生往矣,諸惡莫作。」他又喃喃的念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