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光林地
英諾瑪湖北岸比南岸更加熱鬧。冰月的末尾,初春的氣息已經逐漸顯露。雪兔厚厚的絨毛還沒有開始褪去,但它們的活動比寒冷的冬季更加頻繁。枯草煥發了新芽,一點點嬌嫩的綠色點綴在大地上,顯得那樣生機盎然。
大量的傭兵團隊在這期間湧向這裡,他們有些是單純捕獵,更多的則是受雇於藥劑師僱主來採摘冰晶草。這是冰月的尾巴上最後一次可以小賺一筆的機會,待到來年春季,傭兵們就可以用這筆錢添置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鋒利的劍、堅固的盾牌以及其他什麼,又或者乾脆痛快的喝上一杯,來慰勞一年的辛苦。
這就是絕大多數低級傭兵的生活,他們做著在普通人眼裡有些危險但尚且能夠應對的事情,偶爾出現什麼意外可能就是一次值得吹噓的故事——如果,他們能在意外里活下來的話。
艾露菲爾在看到一隊傭兵捕獵雪兔的時候,根本不覺得這就是傭兵。「你看,他們在做的事情,普通獵戶都能完成。」精靈指著一隻正在狂奔的雪白毛皮的兔子道。
奧德維希是這麼回答她的:「可並不是所有獵戶都會走那麼遠的路,特地渡過英諾瑪湖來抓兔子。要知道,這裡往北便再也沒有其他國家了,不遠處就是月光林地,那裡棲息著許多三階以上的魔獸。」
「以普通人壯勞力的能力來說,遇上二階魔獸或許還有一拼的能力,三階就連逃跑都是奢侈。至於一階魔獸,那對你來說,與普通動物沒有什麼區別。就和你看見的那樣,一階的雪兔無非比普通兔子速度快了點,它們的破壞力連普通野豬都比不上。」
就在法師向精靈科普卡那多的魔獸分類和職業等級劃分的時候,一個打扮的和裁決團神似的人直對著他們走來。
奧德維希看著那人,一股怪異的違和感強烈的充斥在周圍。那人在他們面前站定,有些激動地打了個招呼:「你們終於到了。」
奧德維希不動聲色,艾露菲爾就直接的多,她向著這個奇怪的人伸出手:「拿來吧。」那人將一個圓球放入了精靈手心。精靈轉頭就對著法師獻寶道:「看,欺詐寶珠,一種玩具,可以將人暫時變成敵對陣營的樣子。你們使用的話,大概都會變成那個樣子。怎麼樣,是不是很難識別?」
奧德維希看著眼前的珠子,下意識伸手去拿,不料精靈很快的縮手,欺詐寶珠消失在了她的儲物空間里,「不給你看,也不要問我原理,因為我不知道。」
「.……」奧德維希一時無語,他這麼會覺得精靈可愛呢?明明是個小壞蛋不是嗎?
「額,這周圍並不安全。」尤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了兩人的交流,因為月光林地附近的聖騎士實在太多了,而且馬上就要到他們的例行巡查時間。
專註起來的奧德維希效率高的驚人,在他的安排下——儘管精靈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一輛看起來極其普通的馬車載著他們向月光林地深處進發,艾露菲爾掀開車簾,看見那個獵人打扮的車夫和幾個駐防的聖騎士勾肩搭背談笑了一陣,在送上了一腿野豬肉后,他們順利從大路進入,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從聖騎士的眼皮子底下被放了進去。
「這樣,也可以嗎?」艾露菲爾一臉震驚,這樣的駐防有什麼意義?
「你看到的那些駐防聖騎不過是頂著聖騎士名頭的普通騎士,他們通常是聖騎選拔中被淘汰的成員,教廷有大把這樣的普通騎士,所謂百萬聖騎就是教廷把這些普通騎士都算進去的說法,如果他們真有那麼多實際意義上的聖騎,伊塔利吉斯和潘多爾早就滅亡乾淨了,要知道奧術師的人數根本無法和聖騎士相比。」
艾露菲爾仍然不是很理解:「抱歉,他們和我們之前遇到的那些聖騎有什麼區別?比他們還弱?」
奧德維希換了個姿勢,他靠著車廂,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一塊畫板和一支羽毛筆,邊勾畫著圖案,邊對精靈道:「注意過他們盔甲上的花紋嗎?你使用了什麼神術擊倒他們?」
「神聖新星。」
「嗯,神聖新星,很好聽的名字。被你的神聖新星擊倒的聖騎士盔甲上的花紋幾乎都是這樣的。」法師筆下呈現出一些簡潔的十字花紋,它們互相連接著形成一個長串,「在盔甲的肩膀邊緣處,起到很小的裝飾作用。穿這種盔甲的聖騎是三階至六階。三級以上的聖騎士可以單獨釋放光明聖言,聖言術對於奧術施法者而言是抑制他們施法的最佳技能,在大多數的同階情況下,一個奧術師在光明聖言面前毫無抵抗。」
「嗯,那剩下的小部分呢?」艾露菲爾抓住了重點,她還記得法師說的「一些特別的小手段。」
「那就得從奧術師的天賦說起了,先天施法者和後天施法者。」奧德維希用手中的羽毛筆戳著畫板道:「艾露兒,別打岔好嗎?否則我們在到達之前說不完你想知道的。」
「好的,我親愛的老師。」精靈挺起腰,端正了一下坐姿,擺出認真傾聽的姿勢。
「三階到六階的聖騎盔甲上的花紋只有輕微的區別,階數越高花紋越繁複,不過高階以下的聖騎士都沒有穿附魔鎧甲的資格,昨天那個跟在泰倫斯身邊的是一個八階騎士,你能看到他身上穿著閃光的附魔盔甲,盔甲背面印刻著大面的光明教廷徽記。」奧德維希說話間已經勾勒出一個徽記的輪廓。
「培養一個高階聖騎士是非常昂貴的,教廷會為他們配置附魔的裝備,在現在的年代,附魔物品,尤其是武器和防具已經非常稀少,黑市上更是炒到了天價。而且高階聖騎士需要很高的天賦,並不是誰都能從六階邁上七階,這之間的差距就好像你的治癒術和尤金的小情人的治癒術。」
一邊被點名的尤金聽著奧德維希的舉例,默默別過臉去,這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艾露兒,首先你需要明確一件事情。」奧德維希緊盯著艾露菲爾的眼睛,他湛藍色的眼眸在光線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有些暗沉,「我是一名聖階法師,在卡那多,聖階幾乎已經是頂峰了,之後的半神階只在史詩中出現過。泰倫斯是九階巔峰,但他擅長的治療神術,而你,從我目前了解的來看,足以與我一戰。這表明,你至少是一名聖階,在卡那多的計演算法則來看是這樣。所以,你會覺得那些三、四階的聖騎士一碰就倒,會覺得九階的泰倫斯也不過如此,但並非每一次都這麼容易。」
奧德維希的語氣嚴肅起來:「魔網的不穩定會影響所有的施法者,但戰士類職業卻不在此類,我們必須時刻小心,哪怕你的實力已經站在了卡那多的頂端。我們不知道聖階之上到底沒有沒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存在,那些無人踏足的遺迹——封閉的獨立空間,裡面到底有什麼?沒有任何一條記載明確地告訴過我們。艾露兒,小心這個世界,它沒有你看到那麼安全。」
教廷和奧術師的敵對關係,只是世界的一環,在更深的地方,隱藏著誰也不知道的危險。
奧德維希從父母那裡繼承來的,不只有天賦和血脈,還有那些已被埋藏的秘密——潘多爾時代守護的東西和伊塔利吉斯遵循的法則。
艾露菲爾眨了眨眼,法師說的沒錯,在新的世界,她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危險,她遇見的所有人和事物都不足以威脅到她,她開始有些得意忘形,性格里潛藏的不安分因子蠢蠢欲動。
從最開始的想要認識世界從而與法師定下同行的契約,到現在更多的把法師當成旅途中的同伴,除了旅行的地點不由她掌控,法師幾乎滿足了她所有遊玩的願望。這也是導致精靈忘乎所以,開始憑喜好做事的原因之一。
她的謹慎在奧德維希不著痕迹的溫柔攻勢下被丟棄,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艾露菲爾感慨地想到,如果不是法師今天清晰明了的講出來,她甚至不一定能自我察覺到。
「你說的對。」艾露菲爾道:「我的警惕性丟了,我得把它找回來。」
精靈伸手撥動著長耳朵上的耳飾,除了法師送她的那枚紅寶石耳釘外還有一對金色的鳳凰形耳環,鳳凰的眼睛和羽翼上鑲嵌著紅色寶石,非常濃郁的血精靈風格。
奧德維希的目光從她指尖緩慢的動作移到了收斂起笑容的臉上,嚴肅起來的精靈比平時更加的矜傲,精緻的容顏如同雪松森林裡盛放的野薔薇,奧德維希很小的時候看見過一次,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在冰天雪地中舒展著它們美麗的儀態,寒風吹卷著凋零的花瓣比雪花更輕柔,掉落在地上,聖潔而哀傷。
他突然很想對精靈說:「沒關係,我在。」在危險來臨的前夜,我會為你搖響警鈴,讓你遠離驚慌,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