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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23

  周綱的住處並不難找,甚至那周圍的防衛都不像阿殷料想的那般嚴密,只是他已不在那裡,阿殷和馮遠道便就勢潛往議事廳。


  這銅瓦山在外面傳得神乎其神、凶名赫赫,四成是因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三成是因其中土匪悍勇勢眾、刀槍弓.弩俱全,比別處的流匪難對付,還有三成則是託了姜玳不作為的福,被數次戰敗的官兵烘托出來的。


  然而再怎麼兇悍,也不過是群粗通戰術的山匪,如何能與驍勇善戰的軍隊相比?


  更何況這驍勇的軍隊還是由定王這威名赫赫的殺神率領。


  定王既已將寨中情形摸清,動手前便已有謀篇布置,此時魏清率人自頂峰攻入,兩翼是他特意請旨徵調的八百精兵,正面由他率領三百軍士攻向寨門,聲勢極大。而魏清率領的侍衛突如其來的出現,也令平素井然有序的山寨現出亂象。


  外面的爭殺自然有人操心,阿殷同馮遠道潛向周綱的住處,裡頭燈火通明。


  議事廳正中間的虎皮交椅上,年約四十的男子端然穩坐。他生了張方正的國字臉,眉目兇悍,皮膚黝黑,大銅盆內的熊熊火光晃動,在他臉上照出古銅般的紅色。他的頭髮散著,看樣子像是才從夢裡驚醒,來不及收拾就過來議事的。廳中站著四個人,同樣眉目兇悍,只是氣勢不及周綱。外頭喊殺聲此起彼伏,周綱面目雖然鎮定,另外四個人卻漸漸現出焦急之色。


  報信的土匪奔入又奔出,將外頭官兵的攻山情形細報。


  說到山寨最外一層大門已被攻破時,周綱猛然起身,提起大刀就要往外走。


  「當家的!」為首的高瘦男子連忙上前,「官兵都是些軟腳蝦,當家不能亂了陣腳。我去會會!」


  他說罷便提槍奔出,周綱面目陰沉,「老二那邊呢?」


  「已經叫人給二當家去報信,卻沒動靜。恐怕……」下首乾瘦的老頭臉色難看,「恐怕這回咱們被那姓高的耍了。他說此次官兵不過四百,但外面那聲勢,來的應該三倍不止。咱們已經示警,南籠溝那邊一直沒動靜,恐怕那邊也有官兵。」


  砰的一聲,周綱的拳頭重重砸在案上——


  「姓高的這賊子!等退了這幫官兵,老子就殺了這匹夫!」


  「姓高的向來都按命令行事,這回要麼是他也被人耍了,要麼就是把咱們賣了。」這話音一落,剩下兩個立時色變,當即怒聲咒罵。這頭還沒鬧清,便有個土匪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當家的!當家的!上面突然衝出好些官兵,奪了咱們的卡子,看樣子想把官兵放出來!」


  「什麼!」周綱厲喝,「哪裡來的!」


  「就是老虎石那邊,恐怕是從後山懸崖上來的。」


  乾瘦老頭皺眉,「後山不是增添了崗哨,誰能上來!」


  那土匪戰戰兢兢,「那邊的崗哨已經……已經沒動靜了。」


  「混賬!」周綱厲聲暴喝,隨手抄起旁邊半尺高的銅獅子便砸過去,沖那土匪發脾氣。他原先的鎮定蕩然無存,因為生了雙濃眉大眼,暴怒之下瞧著愈發目呲欲裂,抬起大刀就要往外走,「他娘的,老子非得宰了這姓高的混蛋!」


  ——那懸崖是整個銅瓦山最危險的地方,安排兩個人盯著便能防得死死的,那些人是怎麼上來的?姓高的說這回剿匪無非是為安撫朝廷那些文臣的議論,端了狼胥山就夠,這回不會動真格,怎的又有上千官兵前來?這幾年裡,銅瓦山跟姓高的同在一條船,這緊要關頭更是深信不疑,誰知這姓高的竟然將他們賣了!

  「告訴弟兄們,拼了命也得官兵殺回去。守住了寨子,老子重賞!」周綱叫兩個粗壯的漢子先去傳命,隨即走到乾瘦老頭跟前,「走,咱們看看情況,商議個對策。」


  這聲音還未落下,外頭猛然轟隆一聲,像是什麼重物墜地,巨大的聲響幾乎掩蓋了喊殺聲,震得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


  「千斤石!糟糕!」


  「日他娘!」


  周綱與乾瘦老頭齊齊變色,拔腿就想往外衝去。


  阿殷與馮遠道便在此時動手,自暗處現身,揮刀疾向周綱攻去——那千斤石是這山寨里最險要的一道關卡,一旦落下便是門戶大開。方才那聲巨響,顯然是魏清已然得手,不止破了道防守,巨石落地后還會將下面的防守砸毀。這般動靜,山寨里幾個頭目都會被吸引過去,周綱這邊沒了幫手,此時便是活捉他的最好時機!

  鋒銳刀刃在熊熊火光下閃動寒光,周綱即使在此陡然變故之下,也還保持著極高的警惕。


  阿殷身法比馮遠道更為迅捷,率先掠至跟前,刀鋒逼向周綱。而周綱在察覺暗處有動靜時就已緩了腳步,此時安穩如山巋然不動,舉起手中重刀,急急抵擋。他的刀重有幾十斤,且又是正當壯年的悍勇男子,這一下兵刃相觸,即便阿殷已中途偏了刀鋒,兩相擦過時,卻還是被他震得手臂發麻。


  彎刀未能划向周綱脖頸,卻還是在他胸口留下一道傷口。


  阿殷靈狐般險險避開周綱的重刀,與他擦肩而過,轉向身後。


  馮遠道緊隨而至,劍鋒直逼周綱。


  廳內熊熊的火把映出三道身影,周綱穩如山嶽,重刀帶著勁風在手中揮開,如銅牆鐵壁。他是匪寨之首,銅瓦山和南籠溝成千的土匪皆聽他號令,不止為其悍勇,更為其無人能及的功夫。阿殷和馮遠道雖然武功不弱,但都以技巧取勝,論起蠻力相拼,根本不及周綱。


  好在兩人身法靈活,可互為援救,馮遠道執劍攻其正面,阿殷仗著身法靈活應變機敏,避開那重刀的鋒芒,攻其防守薄弱處。


  外頭喊殺聲如有雷動,魏清帶領的人拿下道道防守,可令官兵長驅直入。


  銅瓦山地勢險要,由山腳攻打實在艱難無比,如此由內而外的突破,著實令眾匪措手不及。


  官兵的吶喊漸漸趨近,廳內銅盆里的火被刀劍帶出的疾風撲得亂竄。周綱擺不脫兩人的糾纏,甚至漸漸被兩人聯手迫入下風,內外交困之下難免生出急躁。


  他原本就是兇悍勇武之人,數次被阿殷逼入險境后怒從心起,拼著肋下受了馮遠道一劍,卻將重刀陡轉,斜劈向正飛身襲向他背心的阿殷。


  此時阿殷身體騰空,原本算好了周綱該回護肋下,誰料他擺出這等架勢。那重刀攜著勁風撲來,若當真撞在阿殷身上,還不將她砍成兩半?馮遠道的劍已刺入周綱肋下,他卻仿若不知疼痛,暴怒后猙獰的雙目盯著阿殷,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攔腰斬做兩段。


  這一刀又重又疾,且變招突然,猝不及防,換成旁人,必然難以躲過。


  慶幸的是阿殷身材靈活,修長而柔軟,此時收勢已是不及,阿殷半空中當即折腰向後,同時使力下墜。


  刀鋒撲來,堪堪擦過她的腰肢。


  阿殷身體柔韌如竹,折腰後上半身已然低過腰際,那刀鋒擦著腰滑過,震開她的衣衫,碎布紛飛。


  後面的馮遠道腿上負傷,行動遲緩些,此時救護不及,竟自失聲驚呼。阿殷只覺粗糲沉重的刀擦著腰滑過,也不知那刀鋒是否剖開她的腰腹。然而此時良機難尋,周綱奮力一擊后,幾乎是門戶大開。阿殷折腰的同時腳下已然用力,方落地時便斜划向周綱腿邊,腰間被擦過的同時,手中彎刀揮出,重重掃向周綱的腿根。


  他的身體像是鐵鑄的,阿殷的刀鋒撞到周綱腿上骨頭,竟被他震得手腕發麻。


  周綱一聲痛呼,手中疾勁的重刀脫手飛出,撞向廳側的兵器架,乒乓作響。而阿殷已然划至四五步開外,平躺在地。


  換成其他時候,阿殷必會雙足使力以手撐地飛身而起,此時卻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以仰躺的姿勢劃過時,她分明看到周綱腿根鮮血飛濺,那山嶽般巋然不動的兇悍匪首屈膝痛呼,一條腿已然廢了。而他的身前,驚怒之下的馮遠道自他肋下拔劍,刺向周綱的琵琶骨。練武之人,但凡臂上的琵琶骨被廢,那便再難拿刀使劍,更無反抗之力。


  阿殷知道周綱必然是敗了。


  她若想要飛身立起,必得靠腰腹之力,此時她的腰腹隱隱作痛,著實沒有這般力氣。


  電光火石之間塵埃落定,周綱噗通跪在地上,馮遠道的劍刺穿他的琵琶骨。


  廳門口一道黑色的身影疾掠而來,手中執劍,身上的披風鼓起,襯著那英挺身姿,被火光照得恍如天神。


  「殿下……」阿殷翹起唇角,眸中陡然煥出神采。


  定王手中黑沉沉的劍上還帶著血跡,有土匪前來營救周綱,他反手將其斬落,目光緊落在阿殷身上。


  熊熊火光下,少女面頰瑩白如玉,卻落了點點血跡,清晰的落在定王眼裡。


  他率眾攻破匪寨山門,拿下最要緊的幾處卡子后便直撲這議事廳來,從遠處就已看到交戰險惡,匆匆趕來時將阿殷折腰側滑、繼而揮刀斬斷周綱大腿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縱然萬分欣賞她的勇氣與應變,縱然經歷過許多爭殺搏鬥的生死險境,那一瞬間,定王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那般沉重疾勁的大刀,別說是斬向她的腰,即便是輕飄飄的擦過,阿殷又如何經受得住?

  呼吸在那一瞬停頓,定王看著血花濺開,看著少女滑向地面,心底竟然湧出了恐懼。


  他已多年不曾有過的恐懼。


  也不知是哪根弦被觸動,定王模模糊糊的,竟然看到另一幅畫面。像是盛夏時節,明艷艷的陽光灑在地上,有些刺目,有位美人含著微笑望向天際浮雲,而泛著寒光的大刀卻陡然斬落,令鮮血四濺。他甚至覺得,那美人的面目依稀與阿殷相似。


  錯覺一閃即逝,定王記掛阿殷傷勢,無暇顧及,只是縱身撲向阿殷。


  她腰腹處的外衫已被震得破碎,露出銀白色的軟甲,未見血跡。她的臉頰像是有些蒼白,然而眸中唇角皆帶著笑意,大抵傷得並不重。這會兒她已緩過氣來,雙手撐著地面坐起身,瞧見腰腹處破碎的衣衫,臉頰泛紅,瞧了定王一眼便避開目光。


  定王稍稍放心,不動聲色的解下披風護在她身上,隨即往周綱而去。


  阿殷默然裹了披風坐在地上,扭頭去看時,周綱腰腿處鮮血滲出,一隻胳膊無力的耷拉著,方正的臉上現出頹敗,緊緊咬著牙關像是強忍痛楚。


  「給點葯,要活的。」定王檢視吩咐過了,走向阿殷,「傷勢如何?」


  「不礙事。」阿殷努力報以笑容。


  定王審慎瞧她,見她笑容雖然勉強,不過既然能站起來,想必也還能支撐。只是周綱那大刀著實兇險,她未必承受得住,此時又撿了彎刀在手,是想著再捉兩個土匪玩玩?那可不行。


  他腳步微駐,沉聲吩咐,「馮遠道掃清外圍土匪,陶殷留在此處看守,不許離開。」


  阿殷偷眼窺他,為其目光所懾,連忙縮頭,「卑職遵命!」


  外頭官兵與土匪廝殺,這銅瓦山地勢險要,多有機關,還需定王坐鎮指揮,他依舊執劍出去,又調了兩名侍衛過來看守。喊殺聲此起彼伏,馮遠道來不及處理傷口便又提劍出去,有人站在高處大喝一聲周綱已經伏誅,土匪們的吶喊便霎時安靜了許多。


  阿殷守在周綱身邊,目光往外便是定王執劍的挺拔背影,天神般臨風而立,叫土匪不敢近前。再往遠處,則是掩在夜色下的起伏山寨,火把遊動,人影交錯。


  明明暗暗的火光漸漸聚集,將土匪們圍困在正中。


  定王站在廳外指揮幾名頭領擒拿殘匪,指點揮灑,黑袍獵獵。


  直到天色將明,整個銅瓦山才安靜下來。


  阿殷此時已然恢復了許多,因定王的披風過於寬大,便將兩角拎起來在腰間打個結。這披風正好解了衣衫破碎的窘迫,只是上半身看著寬大,被夜風一鼓,像是要平底起飛一般。她執刀看守周綱,那位的傷處被侍衛草草灑了金瘡葯,又被刺穿另一邊琵琶骨,既死不了,又無力反抗。


  這匪寨里的頭子果然剛硬,哪怕是這般苦楚,也是自始至終不吭一聲。


  只是隨著山寨里愈來愈安靜,周綱的臉色亦愈來愈灰敗,從憤怒不甘到喪氣灰心,眼神再不似最初銳利。


  天際漸漸現出魚肚白,廳內銅盆中的火苗晃了晃,終至熄滅。外頭的軍士們清點完畢,這邊死傷有四百人之多,土匪雖有幾個逃脫的,絕大多數卻被圍困在中間,或死或傷。但凡還留有性命的,皆拿麻繩捆成一串。


  馮遠道已帶了軍士在外列隊,阿殷帶人將重傷的周綱拖了出去。


  一行人整裝下山,行至陡峭的石階,因階梯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所有人列單隊前行。阿殷率先過去,後面兩名士兵抬著周綱。


  變故就在此時發生,秋日清晨凜冽的風中,忽然有疾勁的破空聲襲來,鐵箭直奔周綱。


  阿殷悚然一驚,聽風辨音,迅速騰身而起,揮刀去擋,那鐵箭被刀背撞擊,錚然一聲響,改了方向射往側方,深深釘入粗壯的樹榦。阿殷足尖在階側一點,騰身回到石階上,看向那鐵箭來處,只見十數步外建了座瞭望塔,有數丈之高。塔上四面有洞,正對著阿殷的方向,有個烏衣身影猛然自洞中撲出,直直墜向地面,看其模樣,似已被鐵箭穿胸而過。


  她駭然之下,猛的明白過來,心中發急——


  這隊伍中有定王有將士,那鐵箭舍了旁人,直射向周綱,必然是有人怕周綱吐露內情,不欲留下活口,趁這段路上難以放手突施殺手。這襲擊來得突然,又悄無聲息,射箭之人隨即被滅口,等定王後面這殘弱負傷的將士反應過來后追過去,恐怕背後黑手早已逃之夭夭,又如何捉獲人證?


  阿殷這念頭還未落下,就見有道青金色的身影飛身直撲出去,如同振翅而起的巨鷹,繞向瞭望塔后。


  她只覺眼前一花,往隊伍中看時,定王早已不知蹤影。


  而清冷的晨風之中,只有他的聲音遙遙傳來——「看好周綱!」


  阿殷不敢掉以輕心,下令軍士將周綱抬至平緩處。等了片刻,就見瞭望台後青金色的身影疾掠而來,一如去時的迅猛。到了跟前,定王將一名勁瘦的男子扔在地上,將繳獲的勁弩遞給馮遠道。


  「帶回去嚴加審問。」他的目光刀鋒般剜在男子身上,「務必挖出實情。」


  *

  回到鳳翔城的時候,已經是日傾西山了。


  阿殷整日勞頓,加上昨夜激戰時被周綱重刀所傷,雖沒見血跡,腰腹處卻著實難受。她並不怕刀劍傷,那種傷雖刺痛,卻也好打理,只消小心用藥,連疤痕都不會留。然而如今是傷在腰腹,雖然有那軟甲護體,到底也受了重擊,先前還不覺得怎樣,這一路騎馬顛簸,漸漸就難受起來。


  女兒家的身子全系在腰腹之間,若這兒有什麼閃失,累及整個身子骨,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阿殷固然想要早日建功博得定王賞識,卻也不會拿這幅身子去換,強忍了半日,此時便再不敢拖延。她抬眼看向定王,那位騎馬走在最前面,脊背挺直,長劍在腰,正側頭同魏清說話,想必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阿殷不敢打攪,只催馬到了馮遠道身邊。


  「馮典軍——」她的聲音比平常虛弱些,「這是要去哪裡?」


  「先去州府衙門將這些山匪交接清楚,還要審問周綱和那刺客。等常司馬他們從南籠溝回來,也還有事要商議,怎麼?」馮遠道見她面色略顯蒼白,關切道:「身子不舒服么?」


  「有些不適。」阿殷點了點頭,「我想告個假先回家去,典軍能否行個方便?」


  「交接的事也用不到你,既是身子不適,早些回去歇息。」馮遠道當即應了——他執掌定王帳內守衛陪從等事,左右衛隊都歸他管,這點事自然是能做主的。


  阿殷便也不再逗留,告辭離去。


  到得城南的家中,陶靖尚未歸來,只有如意焦急的等在門口。見她進了巷子,如意便從門口奔來相迎,待阿殷下馬後,將她手臂扶住上下打量,「姑娘這回無礙吧,有沒有受傷?」見阿殷身上不見血跡時稍稍鬆了口氣,旋即便碰了碰那黑沉沉的披風,「咦?」


  「暫借的。」阿殷並未詳細解釋,只吩咐道:「去請女郎中來。」


  這又是受傷了?如意臉上還沒浮起的笑容當即消失殆盡,到了院里傳話給門房,扶著阿殷進入卧室,將那披風解下時,低聲驚呼,「姑娘!」


  ——她腰腹處的衣衫已然消失不見,只有銀色的軟甲在燭火下映出柔光。


  姑娘家的衣衫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破碎,必然是激戰時被削掉的。


  如意大為心疼,吩咐兩個小丫鬟鋪好被褥,去巷外街角買阿殷愛吃的餛飩和糕點小菜。她小心翼翼的幫阿殷除了衣衫,手指都不敢觸碰腰腹,「這裡傷得重么?姑娘且先躺會兒,郎中很快就能來了。」又將阿殷的藥箱子搬來,只是不知該如何用藥,有些手足無措。


  阿殷鑽入鬆軟的被褥間,頓覺渾身鬆快了許多,於是勾出笑容,「小傷而已,又嚇成這樣。」


  「姑娘傷的可是腰!」如意著急。


  阿殷其實也心有餘悸,怕周綱那一刀太重傷了內里,等女郎中來時,便著意問腹中是否有礙。


  那女郎中是鳳翔城裡出了名的,阿殷到此三個月時,陶靖便請了她來給阿殷認識,以備不時之需。此時郎中細心診過了,才道:「姑娘這是被重物擦傷,壓著了腰腹。雖說沒傷著臟腑要害,但姑娘多嬌貴的身子,腰腹斷然傷害不得。我且先開幅葯出來,每日早晚煎服——」


  「又喝葯?」阿殷皺眉。


  「姑娘若不想喝葯,便該顧惜身子!」女郎中橫眉,丟下她去旁邊開藥方,又兇巴巴的轉頭叮囑,「若不想留後患,這半月必須仔細喝葯,半碗不落!」


  阿殷委屈——又不是她故意不顧惜身子,搶著受傷的,何必凶她?

  當時周綱本該回刀自救,誰知道他會回刀反攻,魚死網破?那重刀來勢疾勁,她能躲開刀鋒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若換個反應稍微遲鈍些、身子不夠柔韌的,刀鋒必然要砍在腰上,那才叫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阿殷但凡想想那場景,便覺得渾身汗毛直豎——這般驚險的教訓,可足夠她記一輩子。


  待得用罷晚飯,散步過後,如意去熬湯藥給阿殷喝,阿殷坐在廊下竹椅中,閉上眼睛,回味銅瓦山上的激戰。她跟人交手的次數不多,更不曾跟周綱這般悍勇之人動過手,這是花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經驗,如今靜下心回想當時攻守應對,反省得失,很能叫人長進。


  夜幕沉沉,此處燈火闌珊,都督府內卻是燈火通明。


  定王交割了銅瓦山的土匪后,直到此時,才等到了常荀一行。此次兵分兩路,他親自在銅瓦山壓陣指揮,南籠溝那邊分派了常荀、高元驍和陶靖三人,這三個都是軍伍中的好手,合力出擊,也是大獲全勝。


  三人前來複命,定王聽罷戰果,問過要緊的事情,便命常荀先去趟州府衙門,又叫住陶靖,「今夜別無他事,你先回去,旁的事情明日處置。」


  陶靖昨夜率先沖入寨中活捉周沖和兩個副手,身上也負了傷,此時正自疲累,聞言抱拳,「謝殿下。」


  「告訴陶殷,叫她安心休養,養好傷在過來。此役之功本王會給她記上。」


  他說得漫不經心,陶靖卻是聞言一怔,臉色變幻,最終吐出的卻只有「遵命」二字。


  山匪的事定王已布置人手看守查問,他這頭處理了幾件要緊事,便也去歇息,養好精神好對姜玳開刀。


  是夜,定王沉睡之中竟又做了個夢。


  夢裡,竟有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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