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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1

  三月的雨但凡下起來,便纏纏綿綿的沒個盡頭,外頭雨聲忽高忽低,屋內卻只有薛姬的琴音起伏。


  阿殷雖不通音律,卻也會賞鑒,拿可口的糕點先墊上肚子,那琴音便愈發悅耳起來。她的身側就是半掩的窗扇,側目瞧過去,正可見滿湖荷葉亭亭,在春雨中隨風微盪。水面對岸便是抄手游廊,透過游廊可見對面一座緊閉屋門的殿宇,那是定王的書房。而此時雨絲斜落,打濕檐頭屋瓦,遠處是霧蒙蒙的一片,就連那書房都似被雨幕所遮,看不清了。


  琴音漸而舒緩起來,彷彿帶得那雨勢都緩慢了,阿殷自斟茶慢喝,卻是望著那書房微微出神。


  從正月里來這定王府,她雖升了官,到定王書房的機會卻少了許多。


  從前在西洲,她隔日就要在書房外值守,諸般人員往來,她也都清楚。到了此處,值守之事交給左衛負責,她雖省力,不能時刻跟著,許多事便不能知曉。這樣想著,便覺自己跟定王之間彷彿是更遠了——譬如今日,先是隨他入宮,繼而在宮門外等候,回府後也不必她值守,算起來,兩人同處還不足一個時辰。


  心緒似乎被春雨潤澤,比之平常柔軟了許多。


  那琴音緩緩盪在心間,外頭暮色四合,書房門前的燈籠次第點亮,是雨幕里模糊的光點。


  琴音繚繞,勾動往事,觸緒迴腸。


  阿殷忽然覺得,比起這座輝煌巍峨的王府,其實在西洲的日子,似乎還更值得留戀些。那時定王身邊人手不夠,許多事也都交給她辦,甚至那次探訪銅瓦山,都是定王親自帶了她指點,叫她學到好些東西。


  這般思緒漫漫,不由又想起那晚借宿農家。兩人在那簡陋屋舍之中,她佔了定王的被褥睡,起初還謹慎小心,後來卻睡得深沉,次日醒來,外頭也是這樣迷離斷續的雨聲。那次的探訪著實有趣,彼時她多大膽,敢吟鞭指著銅瓦山的主峰,說要將周綱親手拿下,還敢在定王做戲時,環住他的腰說那些渾話。


  而今回想起來,有趣又好笑。


  其實定王也不是那樣冷肅不可親近。假扮夫妻同行的那回,他不就十分體貼,常照顧著她,甚至在下斷崖時親自探路嗎?還有去北庭的路上喝醉那回,也是他縱容酒後枉顧尊卑的她,親自送回屋中。


  他哪裡都好,哪裡都無可指摘,哪裡都讓人眷戀傾慕,只有一樣不好,他生在天家。


  他不是王爺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王爺,她其實很想,嫁給他。


  阿殷忍不住望向屏風那側,可惜這幾道都是檀木嵌雲屏的,瞧不見對面的情形,只能作罷。


  ——若這是紗屏,她便能看到,此時的定王,也正將目光投往這個方向,面容雖冷肅,眼底卻溫柔。


  阿殷咬了咬唇,隨手去拈糕點,手下撲了個空,這才發現那一盤軟糯的金絲卷居然已經被她吃得精光。至於剩下的兩盤,也都被吃得七七八八。她便又取了塊蟹粉桂花糖糕慢慢吃著,決意不去想那些無能為力的事,甜膩的味道浸透唇舌落入腹中,像是在北庭的鞏昌城喝過的牛乳甜茶,讓人心中稍添愉悅。


  琴聲漸漸消去了,在廳中迴旋縈繞,而後隨著雨聲遠去。


  廳里很安靜,薛姬雙手扶在琴上,啪的一聲,有淚水落下。


  阿殷耳聽得雨聲淅瀝作響,逐漸暗沉下來的夜幕中,只有雨聲回蕩。


  方才的失神與感懷都消去,阿殷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薛姬的琴音真的能與心意相通。那麼薛姬方才又是想到什麼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后又為之傷懷?她以將領之女的身份示人,卻能以化外之身,奏得如此精妙樂曲,琵琶琴曲無所不通,舞姿曼妙不說,香道詩詞上也有涉獵,哪怕是京城男兒們趨之若鶩的教坊頭牌,也未必有這樣齊全的本事。她會是什麼人?


  阿殷注視薛姬的背影,猜度出神。


  忽然聽見定王召喚,阿殷忙起身理好心緒,繞過屏風拱手行禮,「殿下。」


  「護送她回去,謝以賞賜。」定王目光落在她臉上,瞧見那尚未收盡的柔和神態,聲音也帶了幾分溫度,「今晚我陪先生和韓相,晚些回去,你在靜照堂等著。」


  「遵命。卑職告退。」阿殷恭敬的衝上首三人行禮,旋即帶了薛姬回吟香屋。


  外頭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薛姬撐傘緩行,阿殷同等候在外的六名侍衛一路護送。


  待得阿殷回到靜照堂時,才知此時已是戌時二刻。


  她所居廂房外已然燈火朦朧,阿殷將傘遞給門口的婢女,進屋抖落披風上的雨氣,便見桌上放著個食盒。阿殷打開,裡頭卻是熱氣騰騰的鷓鴣湯和兩樣小菜。她稍覺驚喜,問外面的婢女此物是誰送的,那婢女只道:「回稟副帥,是廚房差人送來的。」


  能這般往靜照堂安排飯食的,難道是定王?


  阿殷也不再多問,洗了手將飯食用了,也不敢就睡下,只等候定王歸來。


  *

  定王回來時,夜已極深。


  王府中屋宇眾多,因定王沒有王妃滕妾,許多院落都是空著的。今晚雨勢纏綿,他自然不放心季先生和韓相冒雨回去,便安排他們在客房住下,裹了滿身雨氣回來。


  彼時阿殷在屋中坐得發悶,正在廊下觀雨,見著他,自然得迎上去。


  他的身後是負責夜間值守的侍衛,因為身高矮了大半個頭,步伐又跟不上身高腿長的定王,亦步亦趨的撐傘隨行,十分吃力。


  阿殷上前行禮,口稱殿下,定王腳步微駐,覷著她,「還未休息?」


  「殿下尚未歸來,卑職不敢疏忽。」阿殷謝他兩份美食,言語便格外精神。


  定王將她瞧了兩眼,也沒做聲,只是自顧自的笑了笑,便又拔步往廊下走。這一路冒雨而來,身上雖未落雨,披風卻也是沾濕了的,他隨手解下,回頭見阿殷還跟著身後,便問道:「有事?」


  「卑職想在初六那日告假,已經稟報過馮典軍,特來請示殿下。」她站在階下,仰頭望著他。


  定王「哦」了聲,「是有急事?」


  阿殷剛入府那日,禮部來的老先生便教誨過,似她這等近身隨侍定王的人,告假時必得求得定王點頭。且告假的理由必須正當,斷不能欺上瞞下、謊報胡謅。她自然不敢欺瞞定王,便道:「初六那日家父有事要帶卑職去京郊,叮囑務必前往,還請殿下通融。」


  她長身而立,身後便是連綿的雨幕,兩側朦朧的燈籠散射昏光,照得她面容愈發精緻。


  定王瞧了片刻,才道:「是高元驍說的?」


  阿殷微詫,旋即回答:「正是。」


  「那不算要事。不準。」定王丟下這麼一句,再不多留,轉身便進了屋——初六的事情還是他拍板定下的,些許小事,阿殷去了固然更好,卻也不是非她不可。高元驍這廝,雖然辦事勤懇,卻未料還學會了耍這花招。更可恨的是這陶殷,明明是他的侍衛,他叮囑的話不放在心上,卻把高元驍兩句誆騙當真。她深夜等他,冒雨迎來,就原來只是為了告假?

  無關緊要的事情,才不用准假。


  阿殷尚且站在階下,瞧著兩扇閉合的屋門怔忪——就這樣輕易的,拒絕了?呆站了片刻,想著今晚定王陪客勞累,必定沒心思聽她細講,還是緩一緩,明日再請示的好。於是搖搖頭,自回屋歇息去了。


  *

  人語漸歇,夜幕寂靜,定王沒想到,他讓阿殷過來值夜的法子還真是有些效用。


  也不知是因為相處的時間漸多,還是因為她住在近處,叫他睡前總忍不住想想,自回京后就極少做夢的他,近來又開始做夢了。外面的雨聲時斷時續,夢裡似乎也是一片迷濛,像是今夜被雨幕籠罩的情形,夢裡竟然又是她在告假,只是換了身女兒家的裝束,是他從前給她挑的那襲銀紅灑金披風。


  定王即便是在夢裡,也在賭氣,愣是冷著臉沒答應。她也沒有辯駁,只是有些沮喪,竟然還小聲咕噥著罵他霸道。


  兩人似乎正行在朱雀長街上,兩側人群熙攘,倏忽又走到刑場,天氣漸漸放晴。


  定王依稀覺得今日似是有什麼大事,京城的百姓將刑場團團圍著,他不知怎麼的就站在了刑場對面的高牆,目光隨意掃過去,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那分明是陶殷的眉眼,卻比如今的她更成熟而有韻致,那襲銀紅灑金的披風早已不知所蹤,她跪在刑場上,滿頭青絲皆被竹簪挽著,素麵朝天的望著日頭微笑。


  她的容貌極美,哪怕京城佳麗如雲,後宮粉黛三千,也沒有人能及得上她的眉眼。


  定王心裡覺得奇怪,不知道他的小侍衛怎麼就突然上了刑場,瞧見劊子手的屠刀高高舉起,心裡又驚了一跳,撲過去就想攔著。卻見日光映照在刀上,那一瞬血濺白練,方才還含笑的美人忽然就倒在了血泊里!


  「陶殷!」定王夢中驚呼,猝然驚醒坐起。


  這一聲他是低聲喊出來的,醒過來的那一瞬,他甚至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喑啞低沉,卻滿是驚恐焦急。


  定王心中狂跳,如有鼓擂,抬起手背放在額頭,只覺全是冷汗。


  他立時睡意全無,坐在榻上許久,拳頭不知在何時握起,眼底陰雲翻滾,面色略顯蒼白,神情卻難看得可怕。他分明記得夢裡阿殷的眉眼氣度,應該像是十八歲的樣子,跟前幾回夢中縱馬躍入桃花林時的氣度身形彷彿。


  這是怎麼回事?


  先前那夢裡的事已然真實發生,雖則阿殷年貌稍有不同,情形卻是沒有多少差別的。


  那麼,今晚這個噩夢難道也會發生?

  是誰殺了阿殷?


  背後掌心皆是冷汗,定王甚至覺出一絲冰涼。


  如果前面那些荒誕怪異的夢境只是讓他懷疑,那麼這個夢境,就是讓他驚恐了!

  那一瞬血濺白練的場景清晰分明的留在腦海中,甚至比真實看到的還要觸目驚心。他不忍想象,如果這夢境照搬到現實中,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孤身行走二十餘年,難得有個姑娘闖進心裡讓他寢食牽挂,她的容貌冠絕京城,她的志氣勝於男兒,她身手出眾應變機敏,她醉后憨態、笑容明媚,她怎麼能喪身刑場!

  定王騰的起身,匆匆走至桌邊,斟了兩杯茶灌下。


  極力平復了方才的驚恐,他最先思考的,便是如何應對。


  假若這些夢境真的是預示,那麼阿殷會因為什麼而上了刑場?

  定王思來想去,能讓阿殷背上斬首罪名的,目下也就只有一樣——她作為臨陽郡主女兒的身份。


  他原先雖也懷疑代王不安分,卻並沒有挖出太多蛛絲馬跡。直至西洲剿匪時,從屠十九寨中捉到景興餘孽,回京后又從高元驍處查得些隱情,才知代王和壽安公主私下裡有許多小動作,臨陽郡主也牽涉其中,這已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目下正是皇上要削世家勢力的時候,人心本就不穩,代王的野心又證據不足,若不能一擊必中,反而會自陷危境。所以他如今在做的,只是先掏空姜家的根基,待得他們無力煽動,才能穩妥除了心懷不軌之徒。


  若此時不出差錯,代王、壽安公主背負謀逆罪名,臨陽郡主也逃不掉干係。


  阿殷是臨陽郡主的女兒,雖會受此牽累,可他必定會力保。可夢中她卻被斬首了,難道是父皇對他的恩寵有限,連他也保不住她?

  按理來說不應該。然而定王對此並無十成把握,加之夢境實在駭人,反倒有些不敢深信。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這夢境是否屬實,阿殷會被臨陽郡主牽累,這是毫無疑問的。


  定王早已沒了睡意,聽外面雨聲停了,推窗望過去,她值夜的廂房裡一片漆黑。就著夜風站了幾乎兩柱香的功夫,定王翻來覆去思索,覺得能穩妥保住阿殷的只有一個辦法——讓她脫離臨陽郡主府,變成他的人,屆時即便母家獲罪,她也可以無礙。即便她不願屈身做側室,然而比起身家性命,這點身份之限又算什麼?

  定王瞧著廂房緊掩的窗扇,決定此事該及早安排。


  *

  次日清晨阿殷醒來,又是一夜無恙,半點動靜都沒有。


  她值了這夜,正好輪到今日休沐。外頭天光尚且昏暗,阿殷又闔上眼睛——若今日就是初六多好,她也不必告假,自可心安理得的去京郊。如今可好,定王殿下昨晚找借口不肯准假,那事兒又關係重大,少不得多去磨磨嘴皮子了。


  阿殷翻身坐起,迅速拿溫水洗漱畢,值房裡比不得府中繁瑣,迅速抹了潤膚的膏子束好頭髮,便整整齊齊的推門而出。


  天際只有一線魚肚白,還未全然放亮,早起的婢女腳步匆匆的來去,見到她時也會問候一聲「陶副帥」。


  阿殷雖沒得到准假,精神頭卻是不錯的,雖然王府里諸多規矩,不能像在府里那般酣暢淋漓的練,卻也能伸伸胳膊踢踢腿,吊起精神。過了兩炷香的功夫,便見婢女們次第抬了熱水進去,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來——據說定王不喜歡被人服侍,即便在王府里,洗漱穿衣也是自己來的。婢女們所要做的,無非備好熱水和洗漱之物,在他離去后,由老嬤嬤領著收整衣衫床榻而已。


  經了一夜春雨,此時空中雖還有薄雲扯絮般浮著,然看那間隙里一抹微藍,便知天是要放晴了。


  雨後空氣清新,阿殷深吸兩口,站在院里一株桂花樹下等定王出來。


  卯時三刻,定王如常推門而出。


  阿殷面上含著盈盈笑意,精神抖擻的沖他拱手行禮,「殿下。」晨起的精神頭比之平常更足,她雙眸蘊著光華,頭頂的玉冠都彷彿比平常更顯柔潤,兩臂屈出好看的弧度,那襲墨青色的披風長垂在背後,在晨風裡鼓盪。她的身形一向修長輕盈,清晨站在春雨浸潤的桂花樹下,更如花苞含露,俏麗姣好。


  定王「嗯」了聲,走了兩步又駐足回頭,有些不確信的道:「你昨晚是否說過什麼?」


  「卑職明日想告假一日,不知殿下能否恩准?」阿殷沒想到定王會主動提及,當時應答,稍有忐忑。


  「無妨。」定王卻渾然忘了昨晚的事,又吩咐剛從屋裡出來的老嬤嬤,面不改色的道:「叫人做碗醒酒湯備著。」


  ——竟是厚著臉將昨晚那冷臉全都推給了醉酒。


  老嬤嬤應命去安排,阿殷求得允准已是大悅,哪還有心思計較旁的,既然值守已畢,便先告退。


  *

  初六那日,陶靖如約帶了陶秉蘭和阿殷兄妹二人,往京郊的綠螺磯去。這一帶山清水秀,多有奇峰俊岩,最難得的是沿水有上百株硃砂玉蘭盛開,雖不及桃谷的滿坡桃花壯觀,勝在周遭天然錦繡峰巒,極有野趣。


  三人自然不是純粹為賞花而去,縱馬到了綠螺磯,三三兩兩的倒有不少遊人。


  沿著河流蜿蜒而上,一邊是峻秀奇峰,另一邊是清平曠野。


  自自硃砂玉蘭間穿行而過,碰巧遇到高元驍,四人結伴而行,直往前面的酒家去。這酒家離硃砂玉蘭不過幾百步遠,建得富麗堂皇,算是這一帶最精緻貴麗的酒家,裡面的客人自然也多是達官貴人。今日春風和暢,天暖氣清,酒家坐落在山水之間,內里客人多將窗扇打開,喝酒觀景。


  阿殷目力極好,迅速掃過幾處窗戶,便瞧見了三層東側那窗戶里獨坐的男子。


  「父親,那邊坐著的是不是他?」阿殷驅馬趕到陶靖身旁,低聲問。


  那窗扇中的男子生得十分文雅,坐在窗戶邊只露出上半身,卻也是氣度卓然,頗有風華,正是壽安郡主的駙馬賈青嵐。


  此人雖則文試上的本領有限,詩詞歌賦上卻極有才思,加之年輕時生得丰神俊秀,上京不久便被壽安公主看中招為駙馬,而後經由公主的舉薦應試,取了個進士的身份。他原也沒什麼仕途抱負,既然已成駙馬,自是求得了想要的榮華富貴,於是安心陪著公主,每日風花雪月詩詞唱和,過得好不快活。


  因壽安公主與臨陽郡主交好,阿殷也見過賈青嵐好幾回,此時看其側影,便認了出來。


  陶靖隨之望過去,旋即同高元驍換了個眼神,往那酒樓而去。


  到得門口,正碰上兩位官員攜家眷出來遊玩,陶靖與高元驍在京中為官,也有人認識的,難免停下來招呼。因眾人都是來游春賞景,心緒極佳,七八個人團團圍在一處,也不急著進去,倒先評點起景緻來。


  高元驍就在阿殷身側,趁著陶靖跟人說話時,便問阿殷,「往北十里就是虎頭石,要去看嗎?」


  「虎頭石就在此處?」阿殷的驚喜頗為逼真,當即道:「難得今日過來,怎可錯過!」


  高元驍便朝幾位同僚告辭,帶著阿殷往虎頭石那邊去,陶靖則帶了陶秉蘭入酒樓,到得三層,父子談話聲吸引了正在窗邊獨坐的駙馬賈青嵐。


  賈青嵐是個文人,跟陶靖的交情有限,不過因壽安公主和臨陽郡主交好,常來常往之下,跟同有才名的陶秉蘭倒是來往不少。


  此時各自瞧見,陶秉蘭便率先行禮笑道:「駙馬爺也在此處散心?」


  賈青嵐起身迎了,見他們只是父子二人,便道:「郡馬這是?」


  「他兄妹二人要看這硃砂玉蘭,我便抽空帶了過來。阿殷卻又去看虎頭石,我們先在此等著。」


  比起陶靖的魁梧健朗來,賈青嵐到底失於文弱,聞言退回座位,笑讓道:「想請不如偶遇,既然郡馬也無他事,不如坐著喝一杯?」


  陶靖就等他這句話,謙辭了兩句,便同陶秉蘭坐下。


  而在另一頭,阿殷和高元驍縱馬往北邊的虎頭石去,馬速卻並不快,只散漫催馬前行,閑聊起來。這邊風景比之南側稍遜,行人也頗少,遠遠瞧見前面有道斜坡,高元驍便駐馬,道:「咱們就在此等候。」


  阿殷看過那邊地勢,低聲道:「隔得有些遠,來得及嗎?」


  「無妨,等他們走近時,咱們再往前走。屆時衝過去順手救人,更見自然。」


  阿殷聞之有理,又不能就這麼干站著惹人注意,於是同高元驍指指點點,左顧右盼的賞玩兩側風景,眼角餘光卻總打量著斜坡往北的路口,等待那位鴻臚寺少卿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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