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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卷宗》第二十五章:逃離冷宮的九皇子

  九幽安平七十三年。


  我已經七歲了,修鍊有所成,但是武藝只是一般的高手級別。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大雪不斷,白帝朝王都白錦城銀裝素裹,清心齋也被大雪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寒冷的清心齋沒有碳火,沒有厚重的錦被,但是對我而言沒有什麼,因為我是妖。


  我常常發獃的池塘邊也滿是積雪,池水甚至已經結了冰。


  放下手中的木劍,我將自己埋在雪中,任冰雪打濕我的皮膚,作為妖也並不是那麼糟糕嘛!滾起一個個圓圓的雪球,再將他們重疊在一起的,一個簡單的雪人外形就做好了。


  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在我的身上遊走,非常陌生的視線,卻不帶惡意,冷宮裡會有其他人嗎?這七年來從來沒有過。


  「師父……」


  我抬頭看去,那是一個穿著黑衣的人,是我七年來見過的唯一一個活人!他的右手握著一把長劍,目光在我抬起頭來那一刻徒然變得冰冷,一張臉也被蒙在黑布下面。他毫不猶豫的舉著劍朝我劈來。


  是因為看到了我的眼睛吧,知道我是妖才會對我動手吧?原來妖是這樣的讓人憎恨嗎?


  在他的劍就要劈下來時,我眯了眯眼,雙眼一束紅芒閃過,身後的雪花定格在半空中,形成一股氣流朝著他捲去,將他擊倒在地上。倒在地上后他就沒有再爬起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用法術襲擊別人,並不知道力道,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是暈了還是醒著。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動靜我才小心的靠近他。並不是怕死,而且為了承諾,我會好好的活著。


  走過去一看,做了三年的刑警的經驗告訴我他只是暈了過去。我在他面前蹲下,扯下他臉上的黑布,出乎意料的這並不是滿臉鬍鬚的中年大叔,也不是御姐范的美女,而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


  他的五官堅硬,昏迷都抿直了唇線,眉宇微微皺起,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一看就是一個刺客,也不知道是要去殺什麼人。


  將手輕輕扣在他的脖子上,我只需要稍微用一點力就可以立馬結束了他的性命,他剛才就想殺我,我沒有理由留下他,何況身為刺客的他本身就是一個麻煩。可是,我一點也不想殺了他,這可是七年來我遇到的第一個活人,而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沒有殺過人,何況他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我鬆開了手,決定放了他,並且救他。


  曉晨鋪蓋在白雪上讓腳下的一方土地散發著瑩瑩白光,寒風萎縮了清心齋的精神和活力,光禿禿的樹枝將頹敗的冷宮裝點的更加蕭索。


  鬼皇后這幾天守在白皇帝身邊去了,她沒有告訴我原因,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白皇帝有什麼困難和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吧?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她畢竟是白皇帝的結髮妻子,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她與白皇帝可不止一日夫妻呢。


  我悄悄收留那個孩子的事沒有告訴鬼皇后,而且我也沒有機會告訴她。我把他放在了清心齋唯一的一張床榻上,給他蓋了唯一的一張破棉絮。


  用冷宮唯一的一個盆盛了一小盆水端向殿中,腳下踩著的雪發出哧啦哧啦的聲音,格外的好聽和清閑。


  推開門,看到他已經醒了,他坐在床榻上張望,聽到殿門被推動的聲音就朝著門口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掃過,最後停在我光著踩在地上的腳丫上。


  很奇怪,我沒有從他的眼裡看到惡意,也沒有當時拿劍朝我劈來的殺氣。我歪了歪頭思索,停住腳步看著他想要幹什麼。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朝著我扯出一個笑容,很難看的笑容,「你叫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繼續盯著他看。


  他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愧疚:「剛才嚇著你了吧,對不起。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在心裡小小的吐槽了一下,端著盆走到床榻前,將盆放到架子上,把毛巾打濕遞給他。他接毛巾的時候伸過手來想要拉我,我靈巧的向後一避躲開了。


  他隨便的用毛巾抹了抹臉還沒有放棄的朝著我看來:「過來。」


  我嚴重的認為這個人有毛病,擺著那樣一張撲克臉嘴裡的語氣卻溫柔的滴水,弄得我的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這個反應卻恰巧被他看成了害怕。還能不能再戲劇一點,昨天還要砍要殺的呢。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好像我真的很怕他似的。


  放在身側的手無語的顫了顫,既然是害怕那就要裝出害怕的樣子來。我低垂著頭看著凍得通紅的腳趾,當然我本人是沒有太大的感覺的,手也卷著長袍的測沿,慢慢的朝著床榻靠近。


  「啊——」突然腳下一輕我落到了一個懷抱里,由於速度太快下意識的驚呼出聲。


  光著的腳丫突然被一片溫暖包裹住,靠著的胸膛強健有力的起伏著,頭頂響起那個已經不算陌生的聲音,「這冷宮裡只有你一個人嗎?你叫什麼?」


  我還處在腳上那一雙溫柔的手帶來的震驚中,根本沒有聽到他問了什麼,自然也沒有給他想要的回答。


  沒有得到回答,腳上的溫暖撤了開,那隻手抬起我的下巴與它的主人對視:「你叫什麼?」


  看著眼前這一張無限放大的臉,我已經忘記了最開始裝害怕的決定,眨了眨眼睛回答:「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我沒有騙他,當初被丟進冷宮的時候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看都未曾看我一眼又何來的名字呢?丟在這深寒的清心齋,要是沒有遇到鬼皇后,又會有我嗎?

  「師父叫我白忘。」白忘,是指我被所有人遺忘,還是需要我忘記一切。


  「你師父是誰?」他順著我的話問下去。


  「師父死了。」她本來就是鬼嘛,難道還要我說她是鬼皇后?真的有些無奈。這一輩究竟是怎麼了?我不僅是妖還是不得寵的皇子,被丟棄在這冷宮裡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吾名寒狐,想要離開這裡嗎?可願做我的徒兒?」


  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離開這裡,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拜鬼皇後為師我只是希望自己變得強大,離開這裡,我還不知道漣城和銀子是不是也在這深深的宮闈里,畢竟我從來沒有出過清心齋。


  要不要離開皇宮?鬼皇后怎麼辦?我抬起頭看著他:「離開之後我還能回來嗎?」


  還能嗎?我必須要回來。


  「當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他摸了摸我的頭頂,「小忘,你很和我的眼緣,願意拜我為師嗎?外面的天地廣闊,不是這小小的皇宮能夠比擬的。」


  七年了,我還是我嗎?我君子衣向來是喜歡什麼就去幹什麼,哪裡需要考慮的那麼多?我也不是古人,心中自然沒有那麼多的約束。


  「師父!你帶我離開吧!」


  帶我離開吧,就算找不到他們我也想好好看看這個時代,才算不虧待自己。


  師父的傷很重,需要修養不少時日,好在鬼皇后一直沒有回來。


  師父這養傷就花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我們打算三更天的時候就離開皇宮,那個時候皇宮的守衛最薄弱。


  月上中天,為雪白的大地又落了一層銀裝。我盤坐在冰凍的池塘中央,取下脖子上的血玉對著月光觀察。我實在是想不到這塊血玉為什麼會跟著我來到這個地方,當初玉的主人說過,千年的血玉也不過有一些血絲,而這塊通體血紅的血玉,他絕對不可能拿假的給我,這塊玉到底有什麼用處?

  我記得,當初我們跑到高亭前的時候一切都是好好的,直到漣城手裡那塊石頭髮出一束光鑽入地底才開始天崩地裂的。這一切絕對不像是巧合,我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我還活著,大家都還活著,只是我們不知道被困在了什麼地方。古墓里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古城就應該更不例外了。也不知道那座特別敬仰鳳凰的南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什麼?」被攔腰抱了起來,靠在一個堅硬的胸膛上,我已經習慣了師父這樣的舉動了,他拿起我手裡的血玉看了看,「很不錯的玉,倒是很少見。」說完他又戴回我的脖子上,提起今天晚上離開皇宮的計劃,「你東西收好了嗎?一會兒我們就離開,日後到了外面要乖乖的聽話。」


  「小忘知道了師父,師父我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走。」


  轉頭繞開師父的脖子看著這清心齋高高豎立的殘破大殿,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要一定說有隻有對我有養育之恩的鬼皇后。我在大殿的桌子上給鬼皇后留了一封信。


  哪怕是半夜三更還有不少殿宇點著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雪天里,點一盞昏黃的燭燈溫馨而又甜蜜,這是與我截然不同的皇室和妃子們的生活。


  月光足夠明亮,被師父抱在懷裡在屋頂跳躍,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宮裡的一景一物。那些殿宇威嚴又華麗,還有宮道上艷壓一方的紅白梅花,是一個奢靡的世外桃源。


  空中飄飄洒洒的落起了雪花,在月光的依附下如同墜落的星子又如悠悠然然的柳絮。皇宮的夜裡寂靜無聲,只有侍衛夜巡整齊有力的腳步輕響。師父的輕功出神入化,身邊的景物如洪流般消逝而去。


  我看到了前堂,那個一人在上萬人垂拜的地方,紅毯覆蓋百米。夜裡的萬籟俱寂與白日肅穆截然不同。在朝堂右邊二百餘米的地方格格不入的豎立著一座尖塔,高二十餘米,寬卻不足兩米。尖塔建在四方台上,四方台的最外面放著一個大鼎,裡面還有平日祭祀之後留下的余灰。尖塔的紅棕色的門緊閉著,上面刻著瑞獸白澤。就是在夜裡這個地方也神秘而神聖不可侵犯。


  尖塔四分之三高的地方掛著一塊白木匾,蒼勁有力的印著「祀儀塔」三個字。


  祀儀塔,我在鬼皇后給我的《山河卷》上看到過。《山河卷》記載著九幽大陸的歷史,有些像《上下五千年》。


  白帝朝所在的這一塊大陸就叫九幽大陸,九幽大陸有七個國家,最強大的是東齊,而最弱小的就是白帝朝,但是弱小的白帝朝卻是第二領土國。


  祀儀塔是每個國家最神聖的地方,這裡是神的祭壇。為民祈雨,祭祀先祖……都需要在這裡開壇。不過在我的眼中就是一個血腥的屠場。小祭牲畜大祭人命,不是屠場又是什麼?

  但是,我對祀儀塔還是很好奇,對天祭也很感興趣。也許這樣還是有一點點用處的,不然這血腥的行為怎麼會在九幽大陸如此盛行?還是各國都有的!


  「噗呲——」


  「嗯——」


  一道白光從祀儀塔的紅棕門飛出,直向著我和師父衝來,擊中了師父的肩膀,溫熱的鮮血噴洒在我的臉上,一股腥味滲進了我的口中。我驚愕的抬起頭,只看到半空中漂浮著一個男子。


  他黑髮白衣,白衣在半空獵獵飛舞,腳上穿著金線綉著祥雲的黑色長靴,一張蒼白的有些過分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右手拿著一根銀白色的權杖,有點像西方的魔法師,權杖最上端鑲嵌著一顆暗綠色的寶石,寶石被雕刻在權杖上的白虎叼在嘴裡。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


  師父從地上爬起來將我拉到身後,面對這樣強大的白衣男子絲毫沒有一點害怕的表現,他眯了眯眼對著浮在半空的人道:「國師未免管的太多了一點吧?」


  空中的人注視了我們幾個呼吸,輕緩的開口:「無意阻撓,只是想要見九皇子一面。」


  聽到他提到我,我驚異的瞪大了眼睛,在冷宮與鬼皇后獨處了七年,我以為沒有人會知道我的存在,連我的父親都記不得有我這個兒子,那這個人又怎麼會認識我?


  師父將我向後拉了拉,把我遮擋在身後:「呵,國師大人,區區一個九皇子如何能勞你掛心?」


  「我是不會阻你們去路的,你可放心。」


  白衣男子說著慢慢的從空中落了下來,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這時我才看見他的手腳上都拴著銀白色的鏈子,從祀儀塔一直牽伸到這裡,銀色的鏈子在月光下泛著森森的寒光。


  我想,他難道一直被那銀色的鏈子鎖在祀儀塔里嗎?他不是國師嗎?為什麼會被鎖在那樣孤寂的孤塔之中?


  他朝我走來,將左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我只覺得一股涼涼的東西鑽進了我的腦中,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放下手后他蹙起眉頭看著我:「我竟然看不到你的命格……」


  很奇怪的一句話,我一點也沒有聽懂。他說完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離開,回到了那桎梏著他的祀儀塔中。


  師父鬆了一口氣抱起我:「走吧。」


  趴在師父身上我回望著身後一點點變小的祀儀塔,問:「那是國師嗎?他為什麼會被鎖在祀儀塔中?」


  「不奇怪啊,」師父淡笑兩聲,「剛才見到的那個就是白帝朝的國師,公子少。國師,是一個仁慈又危險的稱呼。」


  「歷朝歷代的國師都被封印在祀儀塔中,不僅白帝朝,就連東齊、夏吳、西幽、嬰紹、金羅、焚六國都是如此。」


  「國師是一國的神使,他們的職責就是向九天之上的神靈祈禱國家的安泰和繁榮。國師都是開朝便存在的,他們都有幾百甚至上千歲了。」


  「其實簡單的說國師不是人,他們都是妖。國師最開始不叫國師,而叫國使。開朝君王將他們封印在祀儀塔,強迫他們用妖力並且藉助妖力讓一個國家繁榮昌盛。也因此國師只管祭祀不管其他的東西……」


  這就是國師啊!和以前所知道的連皇帝都要敬讓三分的形象完全不同。果然電視小說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銀白的封印里八卦陣中,公子少端坐在一片映像前,映像中是無數的星辰,偶爾會看到幾顆星辰的墜落。


  公子少蹙著眉在這一片星辰中尋找著什麼,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為什麼找不到九皇子的命格?沒有借屍還魂,是什麼擋住了他的命格?難道是異星嗎?」


  「吾參命數百年,竟然會看不到他的命,他就像憑空多出來的東西一般無一,明明存在卻又找不到……」


  「沒有命格如何參看命理?這是天意嗎?那麼天意為何……」


  經過白帝朝國師那麼一出之後我們後面沒有再遇到任何阻礙,很順利的出了宮。


  起筆,敬上師父李青鳳: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師父,忘兒已經打算離開皇宮了,可能會很長時間不能服侍師父了,還希望師父原諒忘兒的自作主張。


  忘兒不在的時候千萬不要想忘兒,御花園的花開的應該很好看,師父如果覺得一個人孤寂就常去御花園走走吧,聽說父皇經常會去哪裡和妃子玩樂,看到父皇師父就不會覺得孤獨了吧?

  忘兒離開了,師父好生照顧自己。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修行,一日不可廢。終生不得肖想皇權。


  師父的教會忘兒一定會謹記於心的。


  落筆,徒兒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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