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相大白

  寧如玉想了想,決定前去一看,於是急忙將案几上的東西收拾好,關了門便往外面去。


  待她趕到衙門時,只見門前已經圍了一大波看熱鬧的老百姓,喧鬧不已。看樣子似乎已經開審了一會,便是在外面,也能隱隱聽見裡面陳大人威嚴的聲音。她忙擠進去,因她身材嬌小,瞧著了哪裡有空隙便往哪去,很快便擠到了前頭。忙抬眼去看,只見公堂上陳大人正襟危坐,神色肅然,而下面跪著一干人等,都是她熟悉的人,分別是方二,韓三他們三人,除此之外還有程夫人。


  本想豎起耳朵去聽,無奈身邊實在太多雜音,眾人議論紛紛,什麼「程老爺被殺」、「裡面那麼多人哪個才是兇手」云云,此外還夾雜著幾個姑娘的聲音,「看到嗎符大人就在裡面」、「符大人真厲害」等等的話,語氣歡快,帶著少女懷春的憧憬與愉悅。


  本來她一向是不會注意的,只是當「符大人」這三個詞飄進耳中時,她心一動,忍不住順著聲音去側過頭去看,只見一旁幾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姑娘正踮著腳眼睛發亮的看著公堂上她們口中的那人,小臉紅撲撲的,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害羞造成的。


  寧如玉的心頭頓時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像是咬了一口青蘋果,酸澀難辨,直在口中打轉。她有些怔住般看著那幾個面容姣好的姑娘,覺得心情一下子就敗落了。


  「安靜,公堂上不準喧嘩!」驚木一拍,發出一聲巨響。喧鬧聲戈然而止,她轉回頭,定了定心神,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案子上。只見韓三神色凝重的道:「大人召集我們過來,難道已經找到程大哥的兇手了嗎?」他邊說邊四周張望,除了他們之外,卻不見其他什麼嫌疑人。


  程夫人聞言猛地抬頭,有些急切的看看陳大人,希望從中能得到答案,但懾於他的威嚴,張了張口,還是不敢出聲。


  楊捕快道:「韓公子稍安勿躁,結果很快就會揭曉了。」


  陳大人清了清喉嚨,大聲而肅然的道:「程大被殺一案,經過本衙門多日調查,現已真相大白,殺人兇手也已經找到。今日召集你們到此,便是要宣判此案,以將真相公告百姓,抓拿兇手歸案。」


  「什麼?」四人一臉震驚,「已經找到殺人兇手了?」


  常四抬起頭,忙道:「在哪裡?」


  陳大人沉聲道:「殺人兇手就在你們三人之中。」


  「大人,你是說我們三人中有一人是殺人兇手?」常四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口。


  程夫人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喃喃道,「這…怎麼會這樣?」突然猛地轉過頭看向他們三人,「誰,到底是誰殺了我家老爺?!你們都是與老爺結交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們怎麼能如此對我家老爺?」


  「不是我,程夫人。」常四忙擺手道,「我一直當程大是我的大哥,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說著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韓三,「是不是你?我一早就懷疑是你了,你欠了大哥那麼多錢,還不起所以便將他殺了!」


  「胡說!」韓三氣得臉都紅了,「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殺的?!」


  幾人在公堂上爭得臉紅耳赤,直到一旁的方二皺著眉打斷他們,「好了,到底真相如何,等下大人自然會公布。」他轉過頭,態度謙恭的道:「請大人告知我們真相,為程大哥主持公道。」從踏入公堂那一刻,他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便是聽到陳大人道查明了真相,也只是錯愕一下,很快便恢復如常。


  寧如玉一直盯著他的背影,見他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板不曾鬆懈半分,聲音冷靜自持,與韓三他們二人相比,有若天壤之別,但卻看不出有什麼異常。若不是早知曉真相,恐怕她也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這人城府很深,她暗暗的道。


  陳大人高聲讓他們安靜,接著按照程序首先陳述了程大被殺當日的情形以及衙門查到的線索,「經杜仵作檢驗后,確定程大是在客棧里,於案發的前一晚,被人以匕首刺入身體導致時失血過多而亡的……」


  這些都是眾人已經知曉的了。


  符墨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公堂外面看熱鬧的人群,發現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只見她正聚精會神的聽著陳大人說話,目光一頓,臉上的表情微微柔和。


  當杜潤祺查到證據時,陳大人便吩咐他去派人將涉事人等一併帶來衙門。他知曉寧如玉一直對這件案子念念不忘,心裡定是很關注的。本想親自跟她說一聲,卻實在抽不出時間,無奈之下只好讓楊小白代為傳達了。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是來了。可惜他不能分神去顧她,只能委屈她在外面站一會了。幸好她所在的周圍都是婦人與年輕女子,他緊了緊腰間的刀,一邊聽著上面的話,心裡卻暗暗留意外面的情況,恐她會被那些男子衝撞。


  「……衙門的捕快從程大的衣物的里發現了一封遺書,來人,將它們呈上來。」陳大人招招手,很快便有捕快將他的衣物以及那封遺書送了上來。


  「大人,怎麼可能會有遺書?我家老爺明明是被人殺害的!「程夫人震驚不已,回過神來,忍不住叫道,「老爺怎麼可能會有自殺的念頭,不,這一定是假的!求大人明鑒!」她不住的搖頭。


  常四滿臉的不解,」陳大人,你剛剛不是說程大是被人殺的,已經找到了殺人兇手,怎麼會……」


  「稍安勿躁。」陳大人招手讓捕快把它們呈上,「程夫人,你看看,這可是程老爺的衣物?」


  程夫人看了後點頭稱是,那人又拿出遺書給她,片刻后,她大聲叫道:「大人,這不是我家老爺的字跡,遺書不是老爺的!」


  常四聞言,忍不住探頭去看,大驚失色,「這不是二哥的字跡嗎?」


  方二驚訝的看向他,一臉茫然,「四弟你說什麼呢,從大哥身上找到的遺書怎麼會是我的字跡?」


  「因為程大的死與你有關。」


  「方公子,你猜不到嗎?」楊小白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將程大約他於晚上見面,本打算用毒酒毒死他,然後把遺書放在他身上偽裝他是自殺的,卻沒想到被他搶先一步用匕首殺死的經過說了,一直留意著他臉色的表情,最後道,「方公子,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他的話音剛落,便在眾人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程夫人顫抖著手指指著方二,「你,你……」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驚訝極了,怎麼也想不到,殺害程大的人竟會是平時看起來脾氣最溫和謙恭的方二!

  「二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常四也吃驚不已,一時忘記了譴責。


  「方二哥不是這樣的人!你胡說!」突然從衙門前傳出一女聲,帶著幾分著急和氣憤,眾人皆向她看去。


  方二微微吃驚,「茹兒?你怎麼來了?」


  程茹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來,鏗鏘有力的盯著楊小白道:「這麼多年來,方二哥一直對我大哥尊重有加,以禮相待,他是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兇手?」


  「茹兒!」程夫人有些慍怒,「楊捕快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你怎麼還還執迷不悟,包庇這個殺人兇手?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呆的地方,趕緊給我回去!」


  「我……」程茹不服氣的正想說些什麼,程大人喝了一聲,讓他們安靜下來。


  方二很冷靜的道:「剛剛楊捕快所說的不過只是猜測而已,若只是單憑這封什麼有我字跡的遺書,便說人是我殺的,未免太過可笑了。除非楊捕快能拿出真憑實據,否則我斷是不會認的。」


  寧如玉蹙起眉頭,這人實在冷靜的可怕,但凡誰被人就這樣指出真相,最起碼也會覺得心虛意亂,他卻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迅速反應過來,還能反駁得如此有理。


  這時,杜潤祺站了出來,微笑道:「方公子是想要證據?在下可以慢慢告訴你。不知方公子可聽過薈香這個詞?」


  方二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但仍保持著冷靜的語調道:「我不懂杜神醫這話是何意?」


  杜潤祺挑挑眉,「你怎麼會不懂呢?」說著他提高聲音,對韓三他們道:「你們就不好奇方公子是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身材魁梧的程大殺死的嗎?」


  「笑話,我大哥身健力壯,方二哥怎麼可能殺的了他?」程茹忍不住插嘴道。


  「他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他道,「程姑娘可知薈香是什麼?那是一種迷香,片刻便能葯倒一個魁梧大漢,且讓人無法察覺。」他轉向方二,拿出那個被下了葯的燭台,「方公子,你的計謀本來很成功,但你怎麼也不會想得到,會是這個小小的燭台暴露了你吧?」


  「我不懂杜神醫在說什麼。」方二咬著牙矢口不認。


  「方二哥……」程茹此時的信念有些動搖了,一顆心猛地往下墜,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出她想要的答案。不,方二哥不會這樣做的……可是杜神醫又說的如此肯定,若結果是真的呢……她剛剛做了什麼,她心神恍惚的想道,她是在包庇殺了自己大哥的兇手?!


  杜潤祺聞言冷冷一笑,卻再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朝著公堂上道:「大人,這種迷香是非常罕見的,因價格昂貴,在民間是沒有得買的,只有從一些隱秘的渠道才能取得。我派人暗中打探過後,終於找到了一專門賣這種迷香的人,拿了方公子的畫像給他,他道方公子確實是從他手上買過薈香。那人正在外面,大人可召他進來問話。」


  那人被楊捕快帶進來,見了陳大人,忙不迭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委說了。半個月前方二公子曾找過他,並從他手上花重金買了一份薈香,因他平時的客人的並不多,一個月也只是賣出四五次,所以對於客人的臉孔還是有印象的,並道自己所說的皆是事實,絕無半點虛假。


  整個公堂頓時寂靜了。方二低著頭,額前的發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程茹瞪大了眼睛看著方二,眼圈瞬間紅了,半晌才回過神,彷徨的道:「方二哥,你說話啊,他說的是真的嗎?我大哥……真的是你殺的?」


  良久,他終於有了反應,冷笑一聲,緩緩的抬起頭,神色淡然而冷靜,「沒錯,人是我殺的。」


  「什麼?!」


  程夫人一驚,氣得發抖,指著他道:「好你這個方二,這些年我家老爺是怎麼對你的?你竟然恩將仇報,枉我還以為你是個忠厚之人,沒想到竟然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我家老爺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


  「程夫人,你別激動,」杜潤祺見她神色有異,忙按住她。


  程茹傷心欲絕,獃獃的看著他,「為什麼?」


  方二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滿是複雜,「對不住,茹兒……」他轉過頭,聲音平靜的道:「程大的確是我殺的,而事實的真相……正如楊捕快說的相差無幾。但是我不後悔,我做這件事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局。我認罪,楊捕快,你可以逮捕我了。」


  「原因?」一直站在一旁,不曾開過口的符墨突然出聲道。


  方二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苦笑幾聲,「既然你們都想知曉,那我就告訴你們,你們眼裡那個所謂的程老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於是他緩緩的道起來。一個月前,程大不經他們兄弟三人的同意,便將經營多年的大客船賣掉,當時他是極力反對的,私下多次找了程大,本想勸說他不要這樣做,誰知程大卻反常的固執,不但不聽勸,反而將他大罵一頓,威脅他,若是不同意便與他退夥。


  四人合夥的生意一向是程大佔大頭,平時也是他經營居多,若是方二退出,則對他來說是非常不利的,且程大與很多有生意來往的大商人交好,到時候只要他隨便說幾句,那方二基本就不用在裕華城上混了。


  但方二還是不願意賣掉大客船,仍堅持不懈的想要勸說他。直到有一日,他去找程大時,卻不小心發現了他的一個驚天秘密——原來他賣掉大客船是為了籌集資金,與人合夥販賣私鹽。要知道在這裡,販賣私鹽是個大罪,若是被官府抓獲,那是非常嚴重的,輕則做幾十年牢,重則會被判死罪。


  他當時震驚不已,心裡怎麼也沒想到他是竟然會去做如此大不韙的事。萬一被官府的人抓住了,他們也是一樣會受到牽連的,因為那資金也有他們幾人的份在裡面。


  涉及到違法犯罪之事,方二自然是不肯去做的,苦勸不果,他一氣之下就假稱要去官府告發他,想以此讓他收手。程大迫於無奈,拉著他好說歹說,當場咬牙道一定會收手,並讓他給他一些時間。


  後來程大似乎真的沒有再跟那些販私鹽的人聯繫了,方二以為他是真的聽進了勸。一次程大將一個香料交易的生意交給他去做,對他道,一直當他是好兄弟,讓他好好乾,便是虧了也沒事。他當時滿心歡喜,還以為程大是真心對他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用心的想要談好這筆生意——沒想到錢貨兩清后,卻發現那香料是假的。


  他大受打擊。更讓意料不到的是,程大竟然在這個時候對他道,要他賠償所有的損失,還有必須加入他,與他一起去販賣私鹽。而且程大知道他喜歡自己的妹妹,威脅他若是不從,便要將程茹嫁給別人。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意識一切都是程大的陰謀。


  方二滿心的悲憤欲絕,與他理論,卻只得到他惡毒的回應。販賣私鹽的事他是斷不會做的,但是不順從程大,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悅的人嫁給別人。


  他該如何是好?


  若是程大死了的話,那麼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他腦子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初始時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摒除掉。


  一日心灰意冷的他來到一家酒館喝酒,因緣巧合之下,聽到有人在私下賣一種非常罕見的迷香,藥效過後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人查得到。幾日前的念頭又突然蹦了出來,他鬼使神差的便偷偷向那人買了那種迷香。


  本來他還猶豫著,內心天人交戰了許久,一直下不了決心。直到他有次無意的知曉,原來程大並不打算放過他,且早已有了要殺掉他的念頭。方二心一驚,咬咬牙,終於下了決心,既然程大這樣無情,也就不要怪他了。


  那日在他們四人在客棧時,他與程大約好晚上見面,偷偷將迷香塗在蠟燭上,外面再塗上一層蠟封好。趁客棧走廊上沒人,來到程大的房裡,故作不小心的將蠟燭打翻在地,俯下身子去撿時,偷偷換上自己準備好的蠟燭。然後借故離開了房間。程大並沒有懷疑。


  一刻鐘后,方二再次來到他房前,敲了敲門,沒人應。推開后,發現他果然已經倒在了地上,便從袖中拿出前幾天無意中拾到的韓三的匕首,將他刺死,再裝作毫不知情的回到自己房裡。


  直到次日客棧里的小二發現屍首。


  待他說完,整個公堂一片寂靜,眾人驚訝得張大了口。


  寧如玉心裡也震驚不已,她怎麼也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曲折離奇,方二竟然是被迫殺人的,一時間心情複雜無比。她動了動站得發酸的腳,覺得胸口有點發悶,想了想,反正這個案子的真相已經大白了,想知曉的自己也看到了,於是不再留下去,慢慢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深呼一口氣,她準備動身回賬房。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她有些詫異的回頭,卻見不遠處符墨正大步朝她走來。


  符墨在公堂上雖說是一直在聽著案子,眼角卻是不時留意著她。正說到真相大白之處,卻看到她從衙門走了出去,他蹙了蹙眉,稍一沉吟,對楊小白耳語了幾句,也尾隨出來。


  寧如玉微微仰頭,看著他從不遠處漸漸走近,身形挺拔,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剛剛在衙門門前那幾個姑娘,心裡突然有些發堵。


  「姑娘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他走過來道。


  寧如玉不去看他,眼睛飄忽的看向遠處,繁衍的道:「沒什麼,就是想起賬房裡還有冊子沒看,所以便回來了。」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快速的道:「大人等下不是還要處理程大的案子嗎?我先回去了,大人也去忙吧。」


  符墨不作聲,伸出劍攔住她的去路,低下頭緊緊盯著她,神色肅然,用一種不曾有過的嚴肅的口吻對她道,「姑娘今日為何一直在避著我?」


  她心一驚,猛地抬起頭,見他的表情未曾有過的認真,眼眸緊緊的看著她,她忙慌亂的道:「怎,怎麼可能?大人你多心了……」


  他彷彿沒聽見一樣,仍保持一副肅然的臉色,固執的道:「姑娘,可是在下做錯了什麼?所以姑娘今日才避著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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