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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完美謀殺(八)

  寂靜的大廳里。


  芩少憬為前面的人斟了茶,這才坐下來看向他,「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才過來呢?」


  「不行?」符墨微微翹了嘴角,舉杯喝了一口茶。


  芩少憬一愣,隨即微笑道:「自然可以……符捕頭能光臨寒舍,我榮幸之至。」


  「芩大哥說笑了,」他放下杯子,神色放鬆,「你回來了如此久,我還未曾上門拜訪過。正好今日有空便過來了。」


  二人寒暄了一會後,符墨猶豫了一下,臉色凌然的道:「今日來找你,一是聚舊,二是正好有一事請教,是關於衙門的。」


  芩少憬故作一副感興趣的神色,「世上竟然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住你?這還真是少見。」


  「芩大哥高看了。」他靜默一下,「我不過是比常人細心一些罷了。今日我來找你,是因為今日衙門發生了一件案子,說大也不大…」說著他便將在崖底發現梁思貴的事大致的跟他說了。


  「聽說衙門不是有個妙手回春的神醫,對仵作之事也極為精通?難道連他也斷不出屍首?」


  「不是,」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他驗的自然不會有錯,只是我心裡總覺得他的死有些不妥不處,故來問一問你。畢竟你也曾在衙門呆了那麼多年,多個參謀也好。」


  「不妥之處?」芩少憬心裡一跳,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經很謹慎了。


  他笑了笑,臉上仍保持著一貫的鎮定,婉拒道:「我已經退出衙門如此久了,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麼吧。」


  「依芩大哥的能力,這對你來說不過是區區小事罷了。」


  「好吧,我儘力而為。」他衣袖下的拳緊了緊,抑制內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最終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但事實他內心裡卻是一萬個不願意與他討論此事。


  符墨這人如此謹慎心細,萬一他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被他察覺,那豈不是很容易暴露了自己?


  一剎那他的念頭轉了幾轉,斟酌著道:「可我已經不是衙門的人了,若是插手案子的話,恐不妥…這樣吧,你把你所看到的屍體狀況以及驗屍結果詳細說一遍,我看看是否真有什麼不妥。不過還是那句話,我只負責驗屍,其他的一概不管。」


  「好,」符墨沉吟一刻,沒有意外的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了。那人是在清門庵後山懸崖底下的亂石堆被發現的,我們到時他已經死了。經杜神醫驗過屍首后發現,他兩日前便已身亡。那人後背朝外,頭部受到猛烈撞擊,七竅流血,身上的骨頭分別有不同程度的碎裂……」


  ……


  燭火安靜地搖曳,偶爾發出因不充分燃燒而致的噼啪聲,但這一切並沒有阻礙二人的談話。


  聽了符墨的話后,芩少璟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面上輕敲,似在沉思。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他暗暗地想道。這麼說來,他並沒有發現什麼。


  符墨凝眉,「怎麼樣?可有什麼發現?」


  他回過神來,抬起頭,只見對方一臉認真凝重盯著自己的樣子,頓時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臉,輕咳一聲道:「從屍首的狀況來看,死者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身子受到嚴重的損害,頭部碎裂的情況也符合常理,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是嗎?」他抿了抿唇,「我懷疑的並不是這,而是他死時的形態。一般人從高處跌下,有時候可能會因身子在半空的掙扎而背部朝地。而木欄較人輕,也有可能會在下落的過程中與人體分離,而我們發現他時卻是恰好壓在木欄身上,但他雙手的姿勢,並沒有抓在上面,而是自然的垂下——你不覺得太巧了點?」


  「你說的不無道理,」他握在杯子上的手不自覺握了握,臉上什麼也不顯,「人在急劇下落時的反應都不一樣,梁公子這樣的情況也在常理中。以我多年驗屍的經驗,屍首上沒有什麼可疑的。你單憑這兩點…說不妥,是不是多心了?」


  符墨看了他一眼,芩少憬坦然的迎上他幽黑深邃的目光。


  「一種直覺。」良久,符墨才開口,「故我才特意來尋你,以解心裡的疑惑。」


  芩少璟微笑,「你的直覺向來都很准,這我不否認。但你剛才也說了,杜神醫驗到他生前喝了很多酒,故反應會較常人遲鈍,也許他在下落過程下意識的抓住過木欄也不得可知。從你提供的死者訊息和死亡狀況來看,我與杜神醫的看法差不多,他應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符墨皺起眉頭,「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是,梁公子上山和出事時,衙門至今沒有尋到看到的人。」


  「剛剛說好了,我只負責驗屍,其他的是你們衙門的事。」芩少璟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心裡若真的放不下,那為何不再去案發現場查看一次呢?這才是你一貫的做法吧。」


  「好,這次真是麻煩你了。」符墨輕輕一笑,算是將此事揭過。話鋒一轉,說起其他話題,「你這幾天去了哪裡?」


  芩少璟莫名的心裡漏了一拍,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這才道:「前幾日去拜祭了一下父親。」


  「你怎麼不叫上我一道?」他的目光看向遠處,「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有去拜祭過叔父了。」


  「我去時發現父親的墓有翻修過的痕迹,這幾年……都是你去拜祭的吧。辛苦你了。」


  符墨一怔,「應該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符墨,語氣疑惑的道:「我回來這麼久,怎麼沒見過符伯父?」


  「他前幾年出去了,至今還沒回來呢。」符墨一帶而過。


  他揚起眉,沉吟一會,猶豫的看了他一眼,「這麼多年了,符伯父還在追查……那件事?」


  「那件事牽連甚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得了,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你若是回來,正好能助上一臂之力……真的不打算繼續留下來了?」


  他搖了搖頭,「上次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心已決,此事還是不要再說了。且我一人勢單力薄,恐怕也幫不什麼,對不住了。」


  符墨眼裡閃過一絲遺憾,「那好吧。」


  於是二人又繼續寒暄了一會,符墨這才看了看窗外,只見明月已高掛空中,站起來拱手道:「天色已經很晚了,那我先告辭了,下次再聚吧。」


  芩少璟微笑,「我送你出門。」一直將他送到大門,目送著他遠去的身影融在如墨汁般漆黑的夜色里,緊繃的身子才鬆懈下來。這時才驚覺自己手心已經滲出了汗。


  他站在門邊佇立良久,深鎖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直到一陣冷風拂過,他這才回過神來,再次抬頭看向他遠去的方向,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

  清門庵山上。


  天山相接處的朝陽正破曉而出,透過層層淡如輕煙的薄霧照耀于山巒間。萬籟俱寂的山林中偶有幾聲啁啾鳴唱的鳥聲,路邊青青綠綠的野草上掛著細碎晶瑩的露珠,被經過的人輕輕碰著了狹長的枝葉,便如珠兒落盤般滾下地。


  清晨山間的風爽朗而冷冽,拂過寧如玉的身上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身邊的符墨立即察覺到了,側過臉關心的看向她,「姑娘,沒事吧?」


  她朝他笑了笑,擺擺手。


  很快四人到了清門庵的後山上。


  看著正俯身認真查看木欄斷裂處木頭的符墨,楊小白忍不住出聲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覺得梁公子的死有所不妥?」


  符墨淡淡的「嗯」了一聲,站起來俯視懸崖下方,表情凌然,「以防萬一,還是多查看一次較妥當。」


  而四顧環視的潤祺此時已走到了另一道護欄上,突而伸出手,使勁的推了推。手下的護欄隨著他的動作有所鬆動。


  他挑了挑眉,「這些護欄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且沒有人護理,已顯腐化,但承受一人的體重,還是綽綽有餘的。」說著若有所思,「這裡的護欄都能承受一人之重,這梁公子也真是夠倒霉了,偏偏挑中了那道。」


  「杜神醫說的還真是,」楊小白上前試了試,「怎麼會那麼巧呢?」


  「可是看斷裂處的倒刺,的確是因受不了重壓而斷裂的,並不像有人故意為之。」寧如玉也跟在符墨身邊俯下身子去看,「大人可否有什麼發現?」


  「姑娘要小心。」半步遠是懸崖,符墨忍不住叮囑她,將她一道拉起來,退了半步。這裡只有她沒有武功,他自然要多加留意。待她站到了安全地帶,他這才鬆了口氣,回答她的問題,「暫時沒有發現不妥。」然後轉頭去看楊小白他們,「你們覺得這是巧合?」


  「不知道。」杜潤祺聳聳肩,「若梁公子的死真的不只是我們看到的這樣——能想到如此周密的計劃,那隻能說這背後的人,不簡單。」(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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