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5發|表
「其實,我來自異世界。」
褚覺暗戀了一年,但今晚之前只是和她說過兩句話的同事,在晚上九點把褚覺叫到了她家樓下並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從異世界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尋找一個適合成為我伴侶的人。今天是最後限期了,我考慮了很久,決定選擇你。」
仔細一聽,這用的竟然不是地球上的語言。
然而她聽進去之後卻自動在她的腦中變成了中文。
怎麼回事?
「你願意,跟我去異世界嗎?」
看著對方向自己伸出的手,褚覺強忍住心中的激動,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平靜。
如果是今晚之前,自認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褚覺肯定會拒絕的,但是今晚的她已經不同了。
以前的褚覺,是路人,還是排不上甲乙丙丁的那一種。
但是,從他邀請褚覺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
沒錯,此時此刻,她已然一躍成為了主角。
突然毫無徵兆地被默默暗戀了一年的男神求婚,不是主角的話,怎麼可能會發生。
她是主角,而她想答應,那就儘管答應好了。
因為,主角的選擇是不會有錯的!
想至此,褚覺毫不猶豫地牽住了男神的手。
下一瞬間,周圍的世界漸漸變得虛幻,最終成為了一片空白。
白光太過於刺眼,褚覺不得不閉上了雙眼,抬手擋住眼睛。
不多久,男神的聲音在褚覺耳邊響起。
「褚覺。」
聽到男神呼喚自己的名字,褚覺緩緩睜開眼睛。
他們所處的地方已經不是出租屋的樓下了,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褚覺向四周看了一圈,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個高地上,一棵略顯壯觀的大樹旁。夜色下,除了這棵樹,剩下的就只有一望無際的茫茫大草原。
「這裡是哪裡?」褚覺問男神。
「這就是我原來的世界。」男神笑著回答,笑臉讓褚覺心跳加速。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褚覺又問。
「等一下,他們就快要來了。」男神依舊滿臉笑容,伸手撫摸身旁粗壯的樹榦。
他們?
應該指的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順著男神的手看過去,褚覺這時才注意到,這棵樹一直在發光。
褚覺不禁訝異。
「很神奇是吧。這棵樹蘊含著很強的法力,我是藉助它的力量穿越到你的世界的。」
褚覺點點頭表示明白,這個情節小說和動漫里有很多,並不難理解。
「一年沒有回來,真懷念。」
獃獃地站在原地,褚覺有些疑惑:「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我的族人看到這道光,就會過來了。」
果然,幾分鐘后,遠處有一群黑壓壓的人打著火把往樹這邊趕過來了。
男神舉起雙臂向他們揮手,褚覺從未見過男神這麼大幅度的動作,看上去男神心情很好。
說起來剛才男神說的是「我的族人」,看來男神在這裡的地位不低,很可能是個族長啊。
褚覺再次壓下心中湧起的激動,保持住臉上靦腆的表情。
人群很快就來到了兩人的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地和男神說話們,氣氛也是十分地熱烈。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款式是褚覺從來沒有見過的,既不像東方古裝,又不像西方洋服,看來確確實實是異世界。
男神一一回應族人的話,溫和的笑容一直洋溢著,讓褚覺移不開眼,貪婪地注視著男神,欣賞著他帥氣的側臉。以前的她可不敢這麼明目張胆地盯著男神看,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如今可是男神挑選的伴侶!
正暗自陶醉,男神此時突然伸手,把褚覺拉到了眾人的面前。
「我來介紹,這位是褚覺,是我挑選的新娘。」
新、新新新新、新娘?!
天吶,她沒有聽錯吧!
褚覺是男神的新娘!
男神的話就像是一塊被扔進水裡的石頭,啪地一聲,激起了漣漪,褚覺的意識中就只剩下了「新娘」兩個字,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迴響。
褚覺簡直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經值了。
男神的話一出,一群人的注意力隨即就全集中在了褚覺身上。開始一邊打量她,一邊和她說話。
「#¥%…*」
「*…%#」
「*!#¥…¥」
哈?
咦?
他們……在說什麼?
聽上去確實是和男神在說著同一種語言,但是她卻聽不懂,因為他們的話並沒有被自動翻譯。
褚覺愣在了當場,勉強維持的得體笑容也僵住了,只能胡亂點頭表示回應。
直覺告訴褚覺,這情況不妙。
興奮的人們沒有發覺褚覺的不妥,還是有說有笑的。隨後,一個年紀看上去較大的男人一個吆喝,一群人就簇擁著褚覺和男神向他們來的那個方向走去。
聽不懂周圍的人說的話,褚覺不敢作聲,唯有低頭裝作害羞,跟著人流移動。
男神一直牽著褚覺的手,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行走。
情景太過於美好,褚覺開始後知後覺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被幸福感沖暈頭腦的褚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到不遠處出現了火光,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出現了許多看上去像是蒙古包一樣的帳篷。
又有幾個人跑了過來,不斷好奇地偷偷打量著褚覺。
「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男神對褚覺說。
褚覺乖巧地點頭。
男神把褚覺領到了一個「蒙古包」里。
剛從外面看,男神的家比周圍的都要大,裡面更是讓褚覺驚艷不已。
一些擺設看上去就很不凡,桌椅也雕刻著很精細的花紋,床上的毛毯看著毛茸茸軟綿綿的,褚覺真想伸手去摸一摸。
看來男神的地位在這裡的確實不低。
和男神一起坐在男神的家裡,面對著男神家的父老鄉親,褚覺的心裡生出了一種強烈又甜蜜的期待與喜悅感。雖然她從未體會過這種心情,但她卻很神奇地明白了這是待嫁的新娘子才會有的感受。
本以為時間不早了,熱鬧的人群很快就會離開了,誰知坐了幾分鐘,男神卻跟著幾個人離開了帳篷,留下褚覺一個人面對一群族人。
一堆人嘰嘰喳喳地對著褚覺說話,褚覺依然聽不懂,只能一直笑,不出聲。
說多錯多,直覺告訴褚覺,暴露了自己聽不懂的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她必須儘可能地保持沉默。
可能是因為褚覺的態度表現得很冷淡,一開始還很吵鬧的人群,漸漸地就安靜了下來,人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勉強。
隨後有幾個人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男神跟著那幾個人回來了。
「褚覺?你怎麼了?」那些人似乎跟男神說了什麼,一走進來男神就拉起了褚覺的手熱切地關心道。
褚覺只能幹笑著回答:「呃,沒什麼?」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炸彈,轟隆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上一秒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話的一群人,這一秒就變為了一片寂靜。
什麼?
她說錯什麼了嗎?
在這死寂中,褚覺越發地忐忑不安,直覺告訴她,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褚覺似乎隱約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一個人說話了。
「你說,聽不懂?」男神開口了,語氣聽上去他是很艱難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眾人皆點頭。
男神又回過頭問褚覺:「你呢,聽不聽得懂他們說話?」
點頭?搖頭?
褚覺有些糾結。
搖頭就是欺騙男神,這個欺騙明顯就不會長久,而且她也不想這樣做;但如果點頭的話,褚覺感覺到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然而褚覺還是選擇了點頭。
男神因為驚訝倒退了一步,本來一直牽著的手也鬆開了。男神難以置信地盯著褚覺,繼而又扭頭看了一眼族人們,再回頭打量了一下褚覺,最後靠近了他的族人們,和他們低聲討論了起來。
褚覺低頭看著自己漸涼的右手,從一開始就一直激動萬分的心情忽然就平復了下來。
她有種看清了現實的感覺。
男神和族人們看來是決定了什麼,叫了褚覺一聲,褚覺看向男神。男神直視著褚覺,沒說什麼,向著褚覺揮了揮手示意她跟上,帶著她往外走去。有幾個一直表現出領導者姿態,大概是什麼重要人物的族人也跟了過來。
在男神後面走了好一段路,褚覺才發覺他們這是在往那棵樹前進。
褚覺的胸口越來越悶,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跟著男神走。
恍惚之間,幾個人就已經來到了樹下,男神站住了,回頭和那幾個跟過來的人說了幾句話。
在這期間,褚覺轉身背對著那群人,面向著壯實樹榦,伸手摸了摸,卻感覺到有一股冷意從手掌傳入了身體里,一種濃重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還沒有來得及想這究竟是什麼回事,男神突然拉起了褚覺的手,只是這一次被握住的,不是手掌,而是手腕。
周圍再一次漸漸變得虛幻起來,再來就是熟悉的強光,睜開眼睛之後,身處的已經是出租屋的樓下了。
「對不起。」男神向褚覺彎下了腰,說的語言也變回了中文,「雖然我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你會聽得懂我說話,但是你似乎並不是我命中注定的新娘。實在是對不起,今晚的事情就請你忘了吧!」
啪啦。
是什麼徹底破碎的聲音。
褚覺怔怔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面前這個男人。
上一秒她還幻想著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她還會是他的未婚妻。
然而下一秒——
她失戀了。
她被甩了。
真希望這是一場夢。
好想忘掉這一切。
「你們就沒有個消除記憶的法術嗎?」
「誒?」
「消除我的記憶吧。」
男神看著她的眼神慢慢變得好像在看精神病一樣:「我們沒有這個能力……」
「什麼?!你連穿越世界都能做到竟然做不到消除記憶?!」褚覺忽然大聲地叫了起來,面目猙獰,著著實實地把男神嚇了一跳,褚覺往前走了兩步,「我讀的書少,但看的小說漫畫可不少,別騙我,快消除我的記憶!」
男神害怕地後退了兩步,雙手擋在了身前作保護自己的姿勢:「沒有,沒有,對不起!忘了今晚的事情吧!我先走了!」說完便三步並作兩步,略顯狼狽地逃跑了。
看到男神的失態,褚覺頗感失望。
啊,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啊?哪裡像個王子了?傻的嗎?
褚覺臉上誇張的表情已經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與悲涼。肩膀無力地垂下,在冷清的夜晚里,褚覺感覺自己此時甚是可憐。
在一個晚上的時間就經歷了被男神表白、求婚,然後去了一趟異世界,最後被甩,這個人生還真是挺值當的了,應該沒有什麼人能夠在一晚上完成這麼多項人生大事,更何況異世界旅遊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
然而,即使如此,褚覺還是不能逃過一個命運。
明明叫褚覺,卻不可能成為主角,她只能是一個連甲乙丙丁都排不上的路人。
那個碎掉的東西,稱為希望。
褚覺對自己的人生徹底失去了希望。
褚覺在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在福利院長大的她不僅沒有被任何一個領養人看上,性格軟弱的她還要忍受著其他小朋友的欺負,好不容易才長大成人。高中畢業后離開福利院,沒有條件讀上大學的褚覺在一家小公司里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因為學歷不高,月薪還不到三千。在一個舊城區里租了一間昏暗老舊的房間,每天下班便走三十分鐘的路程回到這個只有她一個人的家。
褚覺想,自己也許就要這樣過完自己的一生了。
但她還是加上了「也許」,因為她還是懷著微小的希望,期望著有一天會有一個王子般的男人,把她從陰暗潮濕的柴房裡打救出來。
男神一年前第一天到公司報到的時候,褚覺只是匆匆地瞄了他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像王子一樣的男人。
和煦的笑容,紳士的舉止,得體的言語,一舉一動都散發著王子的氣息。
他和褚覺心目中的王子別無二致。
不過,褚覺還是尚存一絲理智的,她懂得自己和男神並不是一個等級上的人,男神是一等一的男主角,而她默默無名。
儘管如此,褚覺心中依然存在著微不足道的希望。
只是,這個希望在今晚正式破碎了。
褚覺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僅是憑著住宅區的安靜程度來看,應該已是深夜了。
恍惚著,褚覺往大路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褚覺一邊想,她的人生看上去是如此的毫無意義,她為什麼還會活著呢?
掙扎著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她做的最不要臉的事情。褚覺一直覺得自己臉皮太薄了,現在看來,應該是太厚了才對。
啊,真不想再活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無意識,還是有意識為之,褚覺一步一步走上了馬路。
車燈照射在褚覺的臉上,強烈的燈光亮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把手阻擋在眼前,只聽見刺耳的喇叭聲越來越近。
完了。
一切都結束了。
褚覺垂下手,做好準備迎接疼痛。
「不要——!」
一聲叫喊劃破了靜謐的夜空。
褚覺的身體被猛地撞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疼痛襲來。
頭有些暈,褚覺閉著眼睛在地上躺了好久,因為猛烈的撞擊而飛散的意識才漸漸聚攏。
好像,這撞到她的並不是車子,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而且她好像還聽到了一個人的叫喊聲。
褚覺終於徹底地清醒了過來,她立馬支起身子,左右張望。
沒有任何的車輛,馬路上空無一物。
再向兩邊看了幾眼,褚覺終於在十幾米遠的馬路中間看到了一團黑影。有些近視的褚覺眯起眼睛盯著那團黑色的東西看了又看,最終漸漸辨認出來,那似乎是一個人。
一切都連貫起來了。
自己被救了,取而代之的,救她的人被撞倒了。
意識到這一點,褚覺一個激靈,隨即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沖向了那團黑影。
越是靠近,就越是看清那個人影,馬路上的血跡也越多,褚覺的身體更是越發冰冷起來。
這十幾米的距離似乎有幾千米遠,褚覺的手腳不聽使喚,摔了好幾個跟頭,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那人的身邊。
那具身體背對著褚覺躺在路中央,頭髮長至肩膀,凌亂,似乎很久沒有打理。身上的衣服有點發舊了,現在更是沾上了很多刺眼的血跡。從身形來看,能看出來是個男人。褚覺伸出手,但是又遲疑了,她不敢碰眼前的身體,怕亂動他會造成二次傷害。
「救命!救命啊!」褚覺萬分無助,手機也沒帶在身上,只能在這空蕩蕩的馬路上不斷大喊,祈求能有人聽見自己的求救聲。
「唔——」面前的身體動了一下,呻?吟了一聲。
「你、你怎麼樣了?你還好嗎?」褚覺的聲音顫抖著,十分沙啞,還帶著哭腔,連她自己都差點沒認出來。
此時,那人竟然自己翻了過來,伴隨著痛苦的一聲悶哼,血在他身下慢慢地蔓延了開來。
「你不要亂動啊!」褚覺著急地阻止,情急之下握住了那人的手,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求求你,不要再亂動了。」
「……褚……覺……」
聽到這人竟然在叫自己的名字,褚覺震驚地望向那人的臉,透過眼淚,艱難地辨認出了這個人的樣貌。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只是現在已然變得如此的蒼白無力,顯得那鮮紅的血跡更加刺目。
「房東大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一直……不……接電話,我怕你……你沒事……就好。」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褚覺不住地搖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報警,報警,我去叫救護車!你要撐住啊!」
褚覺想要站起來,誰知男人竟然拉住了褚覺想要抽開的手不放,褚覺立刻就不敢再動了,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繼續喊救命。
「不要再……喊了。」
「可是!」
「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褚覺還是搖頭:「你先讓我去找人救你好嗎?求你了,你好了之後,我叫多少遍都可以!」
男人的態度卻很強硬,說什麼都不肯放開褚覺:「現在……我要現在……」
意識到了他的堅持,褚覺只有妥協:「季梅楊,梅楊,梅楊……」褚覺一聲一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泣不成聲。
「……謝謝……你。」梅楊滿意地笑了,終於鬆開了褚覺的手。
不敢耽誤,褚覺一下子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奔向最近的那棟住宅樓。
褚覺的一隻腳踏上了馬路牙子,雙腿卻在此時發軟,失去平衡,身體因為慣性向前飛去。褚覺害怕地閉上了眼睛,下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翻了一個跟斗。皮膚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疼得發熱。
但褚覺還是沒有停下來,無論跌得多重,她都不會停下來。
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褚覺就已經又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沒有跑兩步,褚覺就撞上了一個人。
有人了!
褚覺頓時充滿希望,慶幸地睜開了眼睛。
「救命,快叫救護……」
還沒有說完的話,淹沒在了嘴裡。
眼前的景色出現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沒有馬路,沒有人行道,也沒有住宅樓,甚至是天上的月亮也不見了。
有的只是一片的漆黑的虛無。
還有一個褐色頭髮、碧綠眼睛的男人。
那人好像是漂在半空中一樣,上下浮動著,盤著腿,支著下巴,故作驚訝地說道:「哇,竟然有人能進來這裡。」
褚覺完全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吶吶地問:「這是哪裡?」
「這裡?這裡是世界的夾縫。」
「世界的……夾縫?」大腦根本沒有在運作,褚覺只是機械地重複了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