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2.10|家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把水盆放在桌上,問候瑜珂:「怎麼樣了?傷得重嗎?」
「受傷的地方很多,不過那人沒有打算取他們的性命,所以也算是沒什麼大礙,只要處理好傷口就可以了。」楚皓回答。
雖然很值得慶幸,但是我還是有點忍不住覺得這世界怎麼這麼奇怪,江湖裡儘是些不想取人性命卻要傷人的怪人。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兩個人都傷了?」我很好奇。
「因為……」
「瑜珂!」瑜珂剛想開口,卻被凌蕭狂打斷。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絕對有古怪!
我狐疑地逐個看過去,而他們則很一致地躲開了我的視線。尤其是瑜珂和楚皓,他們兩個簡直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破綻太多了,傻的都知道他們有事隱瞞著我。
我故作無所謂地點頭,說道:「嗯……那你們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們煮點粥。」
他們似乎很驚訝我沒有繼續追問。於是乎,他們就這樣只顧著驚訝,完全沒有發現我已經生氣了!
我怨氣衝天地來到廚房,開始著手給他們弄東西吃。
「你幹嘛生氣了?」
你看,還是沐颯旻了解我吧,凌蕭狂那個混蛋!
「他們有事瞞著我。」
「所以生氣了?」
「……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沮喪。看來,我還沒有被他們完全接受啊。」我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
「難道不覺得他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是失敗了,所以不好意思說?」
「嗯?」我歪頭想了想道,「不可能吧?」
「知道墨玉閣嗎?」
「不知道。」我回答得利索。
「有沒有搞錯,連墨玉閣都不知道?」
「嘖,」我有點著急,推了他一下,「別這麼多廢話,趕快說是什麼。」
「墨玉閣,又被人們稱為江湖百寶箱,專門搜羅收集天下各地珍稀奇寶,傳言藏寶量必當朝皇帝還多。」
「哦,這麼厲害啊,可是和我說的有什麼關係?」
「聽說昨晚墨玉閣被闖入了,還發生了一場惡鬥。閣主和他的一個壇主的武功可不弱,上面躺著的兩個人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他的語氣意味深長,我不能根據他說的話猜到什麼可就真的有問題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就是闖墨玉閣的人?」
「可能吧。」
「可是,為什麼?」我依舊是半信半疑。
「這我就不知道了。」沐颯旻聳了聳肩。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們闖墨玉閣了?究竟是為什麼明知道這麼危險還要冒險?
送吃的上去的時候,瑜珂和疏瑤都睡著了,楚皓在收拾東西,而凌蕭狂則坐在桌邊不斷灌茶,眉頭緊鎖,似乎很煩惱焦躁。
我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他:「餓嗎?」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然後問道:「最近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能吃能睡能跑。」
「嗯。」他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我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
「我說,你們不會是闖進去搶葯吧?」
他緊張起來:「你聽誰說的?」
「猜的。」
「一定是那個什麼沐颯旻吧?!」他激動得不正常。
「你這麼大反應幹什麼?我知道了又怎麼樣?又不是什麼壞事。」
他嘆了一口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怎麼也理解不了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唯有呼了一口氣,將粥和一些易入口的點心放在桌上。
「你們兩個吃東西吧,她們醒來之後再通知我一聲,不夠吃也說一聲,我先去工作了。」
我離開房間,剛走到樓梯口,就被追出來的楚皓叫住了。
「喂喂喂,等一下。」
「怎麼了?」我停下腳步,「東西不夠吃?」
「不是。我是想說,你不要怪少莊主,他只是有點受打擊。」
「受、受打擊?噗——」我忍不住笑起來,「行了,不要擔心,我沒有生他的氣。」
「真的?」
我重重地一點頭:「嗯!」
「那就好。」
「不過,」我微笑著搭上他的肩膀,「給我詳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樣?」
楚皓一副吃了苦瓜的臉:「……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人。」
和楚皓下到一樓,倒了兩杯茶,楚皓開始將昨晚的事一一道來。
「昨晚瑜珂和疏瑤兩人一起偷偷進入了墨玉閣,結果很快就被閣主和其中一位壇主發現了,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楚皓眉頭緊鎖,似乎他也有什麼疑問,「其實我對墨玉閣的事情也有些了解,在我所知道的事情之中感覺墨玉閣的人都不會是好戰的人。可是這次什麼都不說就動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你們這麼大膽到別人的地盤上偷東西,脾氣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不動手吧。」
楚皓搖了搖頭:「這你就不對了,墨玉閣這種地方想進去偷東西的人會少嗎,可是他們一直以來都只是發現了就警告,讓那個人識趣快點走,不可能將人傷了。再加上人們都知道墨玉閣有幾個人不好惹,都會找他們說的離開的。」
「也許還發生了什麼事?疏瑤這個性子,絕對不會乖乖逃跑的。」
「沒有沒有,疏瑤也是回顧大局的人,瑜珂也不是會隱瞞事情的人,特別是對我和少莊主兩個人。」
我喝了一口熱茶,搓了搓手問:「你們之前是不是有什麼恩恩怨怨啊?」
「恩怨?我沒有聽說過。」
「……那就奇怪了啊。」
「你們,難道不知道邱梓彤是墨玉閣閣主的救命恩人嗎?」沐颯旻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來,我扭頭看過去,發現他正倚著門框,難以置信地盯著我們,看來一直都在聽我們談話。
楚皓顯然很驚訝:「什麼?那就難怪了!」
嗯,如果是這樣,那墨玉閣會攻擊錐雲山莊的人就不奇怪了。
「你們就不會用布遮一下臉什麼的嗎?」
「不對,臉的話,蒙、蒙了,衣服也是夜行服,不可能一下子就看出她們是什麼人。」楚皓有點獃獃地說。
我也愣了一下。
「而且,那件事我們不知道不奇怪,可是少莊主不可能不清楚,為什麼他還要她們兩個去?」
我蹙起眉頭,再補充一個怎麼也不明白的問題:「還有,為什麼凌蕭狂不親自去?」
凌蕭狂絕對不是知道這麼危險都勉強瑜珂她們去的人,而且蒙上了臉,墨玉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就認出他們兩個是誰,但是為什麼會發生現在這種事呢?
想起他們是為了我的葯而冒這麼大的險,心裡的愧疚就已經讓我坐立不安了,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凌蕭狂,對不起瑜珂,也對不起楚皓。
「看來,你們兩個被隱瞞了很多東西哦。」沐颯旻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我的心瞬間像是被扭了一個圈一樣,一陣噁心。
此時,凌蕭狂從樓上走了下來。
「我先回去秦府了。」凌蕭狂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楚皓臉色有點難看地站起來將凌蕭狂送出門,我則盯著凌蕭狂的背影,心中始終有種說不出口的不適感,就像傷口長新肉時那種有什麼正伺機而出的瘙癢感。
「擔心嗎?」
「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
「自己還是他?」
「都有。」
「哈。」沐颯旻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吧,你們的前路,大概不會太平坦。」
聞言,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急急轉身想問他什麼意思,哪知他已經走出很遠了,很明顯就是一副「不要問太多」的樣子。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傍晚時分,疏瑤不顧阻撓離開了悠茗軒,瑜珂也醒來吃了些東西,我留她與心情持續低落的楚皓一起聊聊天,心中難以忽視的不安讓我獨自來到了秦府。
最近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很有必要跟凌蕭狂好好談一談了。
「你,等一下。」走在凌蕭狂的房間附近,突然有人在身後叫道。
我剛想轉身,一陣煙就迷濛了我的眼睛,下一瞬間,便跌入了一片黑暗。
——姐姐,姐姐,你看看這朵花。
——緋狂,你的肩上擔著的是這個幫。
——幫主,鶴唳萬死不辭。
……
依稀有些光亮從窗縫裡泄進來。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渾身都軟綿綿的,像是在床上大病了一場之後第一次下床運動時的無力感。
動了動脖子,看了看四周,自己身處的是一個很簡陋的平房,我睡在一堆茅草上。
我很清楚,自己被綁架了,而且目的不明。
要錢的話,應該去劫秦家大小姐才對啊,劫我可是沒什麼用處啊,大哥!冬天被帶到這麼槽糕的平房裡,睡在茅草堆上,會冷死人的!
如果不是為了錢的話,那又是為了什麼抓住我?又是誰要抓住我?是凌劍揚,還是秦玥凰?
想著這些問題躺著什麼都不做就不會得到解答,所以我設想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再大致定了處理的方法,就打算到時隨即應變。過了一會兒,身體的無力感減輕了一點,我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房內的情況也看得更加清晰了一點。
平房只有幾平方米大,有一扇用木條封得挺結實的窗戶,而門……只是一道沒有關嚴實的木門。
沒有人在房裡看著我。
怎麼回事!是沒有想到我這麼快就醒來還是小看我!
我心中頓時燃起了怒火,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拿掉沾到身上的茅草,趴在牆上,從窗縫裡向外看。
外面是一大片鋪著沙子的平地,兩邊長著樹還有灌木叢,依舊沒有發現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埋伏在看不見的地方么?就站在門口那個死角么?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從門縫窺視屋外的情況。
結果,還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
心中不可抑制地有點失望,劫我的那個人擺明就是小看我!
可是我又轉念一想,這樣不是更好嗎!趁著現在他有所疏忽,我就不要浪費這個絕好的機會,快點逃走吧!
我迅速地推開了木門,剛向外跑了幾步,一個人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幾步路的地方。我下意識就連忙調轉方向,腳步不停,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著遠處跑。
那個人怎麼看都是抓我的人吧,事到如今,怎麼也要想辦法逃掉!
哪知道那個人下一秒就又出現在了我前面幾步路的地方,我再次調轉方向。可是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如此重複幾次之後,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繞圈子,一點都沒有向外面跑多少!
混蛋!這就像貓在逗老鼠一樣!
縱使有滿心的不忿,實力懸殊也只好放棄這個方法。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盯著站在面前的人。
最先吸引到我的注意力的是他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瞬間和我記憶中的某一個人重合了,其次就是他的相貌,又和我記憶中的另一個人重合了。
黃沙那個奇怪的人,還有,秦玥凰的僕人。
他們、他們很明顯就是同一個人!
黃沙那次的事情一直都一片混亂,對那個人的相貌記憶很模糊,所以在秦府看見他的時候,他沒有穿著白衣,我也想不起來,現在我終於對上號了!此時,唯一可以稍微安心的一點是,從黃沙那次的事情來看,他似乎,只是似乎,不是嗜殺的人。
想到這,我壯了壯膽,試探著問道:「你是誰?秦玥凰的人嗎?」
「不是。」
我本來想著他不會回答,所以面對他這麼坦白的回應,我張了張嘴,一下子想不到下一個問題。
他又說:「請您回到屋裡去吧。」
雖然他這麼禮貌實在是讓我覺得不照著做有點失禮,但是我怎麼可能乖乖聽你的話,回到那個平房裡面去!就算他不嗜殺,但指使他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她要這個人把我綁來這麼個荒山野嶺的地方,下了令要將我棄屍荒野也說不定啊。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我綁到這裡來?」
「請您先進去吧,有什麼問題,在下都會一一回答的。」
他一直都微微低著頭,語言也很禮貌,對著我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弄得我渾身不舒服。他可是綁匪啊,怎麼也應該是我對他恭敬啊,現在反過來了,我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接受不了。
「不可能的,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人就向著我這邊撲過來。我一驚,心想著果然露出真面目了,身體下意識地就向旁邊躲開。我撲在地上轉了幾個圈,站起來就往一個方向跑,誰知迎面而來就是一支箭。幸虧我身手足夠敏捷,勉強避開了。
原來這裡看守的不止他一個人?!
我瞬間提高了警惕,思考著當務之急是要想出一個逃跑的對策。可是那箭連續不斷地朝我射過來,怎麼躲都躲不完,最糟糕的是本來醒來的時候就渾身使不上力氣,剛才又跑了一陣子,現在只能用「力不從心」來形容我的情況了。
正當我躲避的速度越來越慢,眼看著一支箭要射中我的時候,令我驚訝無比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白衣人竟然擋在了我的前面,箭沒有傷到我一分一毫,卻射進了他的后肩。即使受了傷,他依舊巍然不動,護著震驚得有點失神的我進到了平房裡面去。
「……喂,你,沒事吧?」我差點就要語不成句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回答:「在下沒事。」
「你為什麼……」
「噓!」他捂住了我的嘴,自己則閉著眼,似乎在凝神聽著什麼。
我心裡有些擔心他背後的傷,可是此時此刻我也不好再做什麼,只能聽他的話去做。過了半分鐘左右,他突然站了起來,破窗而出,緊接著傳來了兩下金屬碰撞的聲音。隨即,四周陷入一片寧靜,一絲聲響都沒有,我甚至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緊張得耳朵罷工。
我被這陣的無聲嚇得心驚膽跳,不是那個人倒下了吧?我蹲在那裡動都不敢動,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咔嚓」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一襲白衣出現在窗外。我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連忙跑出去扶住他,將他帶到房裡面。
「解決了吧?來,讓我看看你的傷。」我說著就去扒他的衣服。
他卻像受了驚的兔子,一跳就跳到老遠,好像我要奪了他的清白一樣,一臉壯烈。
「怕什麼啊你,傷了就要處理啊。」
「不用麻煩您。」
「其實你真的……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他低頭不語。
「那好吧,你自己處理一下吧,要幫忙就說一聲。」我說著,轉身面向這牆坐下,「你快點啊,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他好像還是有點為難:「這……」
「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的,快點!」
「是!」
他好像接命令一樣應了一聲,接著身後就傳來撕掉衣服等一系列的聲音。聽著聲音,我猜想著他的行動,他大概是自己拔了箭,再止了血,然後……等等,穿衣服了?
「已經……」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站起來氣勢洶洶地向他走過去:「你不包紮啊?」
「啊,請饒恕,在下立刻就做。」他竟然像做錯事的下人一樣向我道歉了。
我苦笑兩聲:「還是我幫你吧,你不方便。」
「不用……」
「好了,你以為我幫一個綁匪療傷很開心嗎!坐下來,不要吵!」我越發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個m,於是試著很命令式地跟他說,結果他真的照做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這個真的是綁匪嗎?無法想象自己竟然被綁架自己的人救了,然後自己還在為這個人包紮療傷,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起綁匪,這個人更像我的下人。
用他的衣服儘可能好地將他的傷口包好,幸好箭上面沒有毒,插得不深,他也應該是習慣受傷的人,總的來說是沒什麼大礙。
在他對面坐下,我說:「好了,你說你會回答我任何問題對吧,那我開始問了。」
「好的。」
「你叫什麼名字?」
「鶴唳。」
我呆住了。
鶴唳,這個名字,不就是在這裡醒來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夢裡夢到的那個名字?
可是,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
我不可能有所謂的做夢預知的能力,那些又不是我的記憶,那麼,難道是……
這個問題一時間解釋不清,我只好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要將我抓來,你究竟是誰的人?」
「陸緋狂,在下是陸緋狂的下人。至於帶您來這裡,是為了保護您。」
陸、緋、狂!
鶴唳的話就像一下打在後腦的悶棍,令我一陣眩暈。可是還沒等我接受這個事實,鶴唳的下一句話又讓我心中猛地一緊。
「凌蕭狂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您,請您千萬不要相信那個人。」
「等、等,你先等等,等等。」我的舌頭都變得不聽使喚了,腦中亂得如同一團打滿結的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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