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邊冷冷月(修)
南樓月笑了笑:「我運氣好啊。」
何姑姑點了點頭,「活著就好,你這丫頭平日里就乖巧,以後別再惹大小姐生氣。跟我回院子里吧。」
符府內迴廊曲折蜿蜒,何姑姑打著燈籠在前方行走,南樓月小步跟在後面。
夜色里,沒人看到她狡黠的亮閃閃的眼睛。
到了紅蕖院,何姑姑想起什麼似的,腳步一頓,轉身警告南樓月:「小竹,府里明日有貴客前來,你要機靈點,一步都不能錯,明白嗎?等明早我會和大小姐通報你回來了的事情。」
交代完畢后,何姑姑打著呵欠去睡了。
冉生竹是和三個丫頭同住的一屋,得知冉生竹死訊后同屋的三個人就把她的被子衣物全部該扔的扔,該燒的燒。
此時紅蕖院燈全熄了,黑壓壓的一片,南樓月進睡覺的屋子裡瞅了一眼后就撇嘴退了出去。
丫頭們住的下房和冉生竹記憶里一模一樣,這配置可真差,她溯月宮的侍婢都還一人一間呢。
南樓月結丹后離開妙音宮,當時的她有一位意氣相投的好姐妹姚翎兒,以制蠱畫符兩項絕技聞名修真界,兩人在南疆共同建立溯月宮,後來溯月宮妖女的惡名便傳了開來。
被關進崇元天塔后,她再沒有了姚翎兒的消息,姚翎兒年紀比她小一點,如果她還困在金丹沒有突破,也就還剩幾十年壽命了。
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安全活著。
現在的自己傷未痊癒,且沒有修為,該怎麼給這驕橫的大小姐一點顏色瞧瞧呢?
這件事還需慢慢謀划。
南樓月抬頭看了看皎潔的月亮,走到石山後面打坐修行,直到天微微亮了,她睜開眼,滿意地微笑。
不愧是逆天的極品靈根,只一個晚上,就踏入了鍊氣期一層。
實力才是最硬的道理。
清晨,一縷陽光瞧瞧撥開了雲霧,符府的院子里棲息的鳥兒們開始了歡快的鳴叫,幾名丫鬟到園子里收集花上的晨露。
符府的大小姐符桐難得起了個大早——事實上,她是興奮得一夜沒睡,因為自己想見的人今天就要來了。
何姑姑給她穿戴好衣衫,另外幾名丫頭給她端好洗臉水,收拾被褥。
符桐洗漱完畢后坐在梳妝台前自己給自己化妝,她把眉毛畫了擦,擦了又畫,怎麼弄都覺得不滿意。
「算了!先給我染指甲吧!」
何姑姑笑道:「早給您準備好了。」
她坐下來一邊細緻地給符桐的染指甲,一邊說道:「大小姐,小竹那丫頭昨晚上又回來了。」
符桐蹙了蹙眉,「她不是死了么?」
「奴婢原也以為她死了,哪想到那孩子命大,估計是暈死過去,被那河水沖醒了腦子。」
今兒個日子特殊,符桐心情好,也沒多做計較,哼了聲道:「她倒忠心,還知道回來。既然這樣一切就照舊,還讓她來我跟前伺候吧。」
何姑姑道:「那丫頭蠢笨,在跟前又惹小姐生氣怎麼辦?」
「我跟前需要這種沒心眼子的丫頭,她再惹我,殺了便是了,不過下一次可就不會這次的好運了。」符桐說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道:「何姑,你幫我畫眉,我得快些趕去主院。」
南樓月在下房門口踱了幾步,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向南樓月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她本能地做出拒絕的反應,剛要出手推開這莫名其妙的孩子,卻聽孩子嗚咽著道:「小竹姐姐,太好了,你沒死,阿鸞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第一個對她說「你沒死,真好」的人,不是疑問,不是驚訝,不是失望。
這是冉生竹記憶里在符府與她關係最親近的小丫頭阿鸞,南樓月看著這孩子流淚的小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這孩子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姚翎兒。
姚翎兒不會像阿鸞這樣哭,但也像阿鸞這樣同自己這般親近。
符府里因為貴客臨門都忙碌起來,符桐跟前伺候的一名大丫頭路過,見阿鸞在哭,拎著她的耳朵怒斥:「仙人駕臨府里是喜事,你竟然哭,想觸大小姐的霉頭嗎?!」
仙人?
南樓月心裡失笑,這年頭一個鍊氣期的修真者都會被凡間的愚民稱為仙人了,這貴客估計是哪個修真者吧。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所有人都去主院迎接仙人,快!」管家出來呵斥,一鞭子就抽上了一個離他最近的丫鬟。
一眾下人不敢怠慢,符桐跟前侍奉的大丫鬟只好放開了阿鸞的耳朵,所有人全往主院的方向趕去。
呵,好大的陣仗。
南樓月無語地隨著眾人一起跑。
等看到來人時,所有人都愣怔住了。
那人一襲青衣,衣上染血,背後背著一柄長劍。他的面容俊美,劍眉星目,眼角下一顆淚痣襯得他冷硬的面容帶了幾分嫵媚之色。
偏偏他就那麼面色冷淡地站在那裡,清雅孤傲如山澗冷月。
符家家主熱情地迎了上來,他的身後跟著大小姐符桐。
符桐十五年華,容貌出眾,再加上她今天精心裝扮過,更是奪目。
這人穿的是朝浮宗內門弟子的服飾,南樓月對朝浮宗很是了解。
「江侄兒,你這是怎麼了?」符家主看到他一身的血跡,嚇了一跳。
江行初道:「不礙事。朝雲獸幼崽在哪?」
江行初是朝浮宗內門弟子中風頭最盛的一個,他出身雲洲江氏,相貌出眾、天資極高,二十七歲之年就已築基期大圓滿,只差一個契機就可以結丹,有望成為這界第二個在三十歲前結丹的人。
第一個人是南樓月,八百年前聲名赫赫的妖女。
朝雲獸是朝浮宗商逸道君的寶貝,共有兩隻,一雄一雌。不久前雌獸產出一個幼崽,幼崽生下來就奄奄一息,頗為孱弱,靈草藥石無效。符家主擅長御獸之道,對靈獸很有研究,商逸平日里與符家主交好,便把幼崽交託給了他。還別說,幼崽自從到了符家后,精神越來越好,全然康復了。身在朝浮宗的朝雲獸父母思念孩子,商逸就派門下弟子江行初前來把幼崽接回去。
「江師兄,你先換一身衣裳吧,稍作休息。」符桐一臉關切,笑著說:「朝雲獸在我們符家又跑不了。」
南樓月耳朵豎了起來。朝雲獸她聽過,成年期約莫有人類的元嬰後期修為,能口吐人言,精通各種幻術,非常厲害。原來它們的幼崽在這裡。
即便靈獸修行速度比人類快,幼崽剛生下來不久,修為定還在鍊氣期,若是她偷偷定下契約……
江行初略點下頭,跟著符桐去了。
「小竹姐姐,那個哥哥好嚇人啊。」僕人們散去后,阿鸞拉著南樓月的袖子,小聲地說。
她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掌給自己扇風,好像這樣就能靜下心似的,「我剛才連大氣都不敢出。」
南樓月一本正經道:「你怎麼能喊人家哥哥,應該喊大仙,這是尊重。」
阿鸞吐了下舌頭。
「剛才提到什麼朝雲獸,你見過嗎?」南樓月見四下無人,偷偷問道。
阿鸞在她耳邊說:「家主把它養在西邊的靈植園裡,我偷偷隔著窗戶看過,它好白,像一個大湯圓。」
……
南樓月坐在荷塘邊,努力回想她在朝浮宗的老情人有哪些。
能記起來的幾個,都被她殺掉了,還有一個沒來得及殺的,她又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
不得不說,朝浮宗的大乘期老祖定下的選拔弟子的規則還是比較起作用的,她殺的那幾個朝浮宗的修士都勉強算得上好人。
至於為什麼有「勉強」這兩字,不過是因為他們做下的惡事比別的正道修士少一些罷了。
情愛之事,到底會擾亂人的心智。這些人明知她是妖女,卻總以為她對他們中的某一個是特別的,以為她南樓月會被他們所謂的真心打動。
正道修士聚集的南海逍遙宴,她不請自來,用孽海鏡放出秦長淵對她的示愛經過,毫不客氣地當眾取笑了這位平時以嚴謹自恃、道心堅固著稱的正道大能。
你看,一個堂堂的正道修士,追求她一個魔道妖女,是不是很可笑?
秦長淵惱羞成怒,這才釀成她的禍事。
她真的是自找的。
她傷了他男人的臉面,他囚禁她到死。
到底誰更惡毒?
南樓月最愛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她自己。
「我心有道,來去無牽挂。」她低聲說了一句,隨手抓起身邊的一顆石子,狠狠地砸進池塘里,把塘中的一條魚兒打得翻出了白肚皮。
管他正道魔道,她只走自己認為的道。
「小丫頭準頭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