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妖女奪舍手札> 第24章 【三合一】浴池交談情魔副本

第24章 【三合一】浴池交談情魔副本

  南樓月淡定地回道:「師兄看我作甚?」


  江行初側頭凝視她,淡問道:「你說好,好在何處?」


  「師兄說,修行是為了修道心,這句話好。有的正道修士為了成仙證道,摒棄了屬於人的情感,殺父母殺妻子,他們以為滅絕□□、孑然一身地苦修就能證道。我認為,正魔兩道的修士其實也不過就是修行方式有所不同,若以心性品質區分正邪,這個世上還是魔修多。」


  南樓月這一番話很有點為魔修說話的意思,在場的幾名朝浮宗弟子不贊同地看著她。


  如今的正魔兩道雖不至於一見面就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卻也是互看不順眼的,從聶通老頭對商逸的態度就可以看出。


  江行初道:「道心即向道之心,這世上沒有多少修士是完全剝離了七情六慾,只一心向道的。」他意有所指地補充,「論心性,人心複雜,善良也不意味著愚善,單純保持了善良,去原諒一切傷害過自己的人,這不叫善,這叫蠢。」


  他的話是悖離了朝浮宗那位大乘期老祖的言論的,老祖以心地純善、以德報怨為標準選拔弟子,結果不但導致了弟子人數一年比一年少,選上來的弟子們還大都是庸碌軟弱之徒。


  南樓月對江行初好感多了那麼點兒。


  「哎,李師叔來了。」有弟子說道。


  李淡換上了一身勁裝,英姿颯爽,南樓月看見李淡,僵硬在當場。


  小鬍子掌柜的修仙未婚妻,就是商逸的徒弟,她的師姐?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在孟陽縣的客棧,李淡是看到她和秦駱在一起的!


  李淡目光掃了過來,眉毛微皺:「……你?」


  「這是師父新收的徒弟。」江行初解釋了一句,又對著南樓月道:「這位是你二師姐,姓李。」


  「師姐好,我叫冉生竹。」南樓月努力使面色自然點,笑盈盈地向她行禮。


  李淡對當日那個魔修和小女孩的組合印象很深,可是小女孩的樣貌她只模糊地記了個大概,所以也沒深想,略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轉向江行初道:「師兄,師父召你我二人前去。」


  「我沒空。」江行初不理會。


  南樓月瞟了他一眼,這小子還挺橫的啊,不聽他師父的話。


  「護派大陣都開啟了,你在這悠哉!」護山大陣開啟,朝浮宗上下全都嚴陣以待,除了這些新弟子宗門沒有透露給他們情況,他一個金丹真人還這麼悠閑。李淡氣不打一處來,她真是討厭死了江行初這永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其他的弟子疑惑問道:「李師叔,最近宗門裡的各處陣法頻頻出問題,我們以為護派大陣也是出問題才開啟的,難道真的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了?」


  李淡對著這群新弟子不好透露真實情況,造成人心恐慌,她嘴巴笨,又想不出什麼託詞,忍了怒氣拂袖而去。


  看了這位暴躁又英氣的李師姐,再聯想到孟陽縣客棧的那位精明的小鬍子掌柜,南樓月心下暗笑,這事兒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江行初能猜出商逸找他是為了什麼事,一定是掌門吩咐下來讓商逸去辦某件事,商逸把事情交託給這兩個負責跑腿的徒兒,美其名曰「歷練」。


  不知道護派大陣的事情是不是與竹林雲海封印里的聖主有關,南樓月一拍大腿:「呀,師兄,我的愛寵還在師父那裡,我得去找它。」


  在蒼茫峰頂的瞪毛眼打了一個響鼻。


  愛寵……


  她往前走了幾步,江行初跟上來,一把把她拎上了飛劍。


  南樓月一個沒站穩,緊緊抱住了江行初:「……動手前可不可以打個招呼?」


  李淡和江行初幾乎是前後腳到的,李淡原先是憋了氣想和商逸告狀來著,見江行初來了,抿了唇沒有出聲。


  商逸剛從主峰迴來,依然是一副閑散的做派,繼續烹茶彈琴,給靈獸們餵食,瞪毛眼偎依在商逸的腳邊蹭大腿。


  其實商逸在這方面和江行初很像,但是在李淡心裡,她師父做什麼都是對的,所以她看江行初悠閑會心裡不痛快,而看到商逸這麼做她就會想——師父這麼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南樓月跑到商逸身旁,拍馬屁道:「師父,您太厲害了,我家瞪毛眼待在您身邊一小會就養得油光水滑的,真是喜人。」


  商逸笑道:「你給這天火獸取的名字真有意思。」


  想到身前還杵著兩位冷麵徒兒,商逸正色道:「喊你們倆來,是想讓你們去一趟生洲西南的黑石王城,情魔出現了。」


  南樓月裝作和瞪毛眼玩樂的樣子,一下一下地幫瞪毛眼順毛,耳朵卻束了起來。


  李淡面色一變:「情魔?師父說的是千萬年前十大妖魔之一的情魔?」


  商逸嗯了一聲:「是你卜師伯算到情魔可能出現在生洲西南,如今護山大陣開啟,朝浮宗的幾位真君都必須留在宗門內部嚴守。情魔剛剛蘇醒,力量並不強大,行初你持有仙劍,又晉陞了金丹期,正需要歷練。淡兒,你測算方位這方面從未失過手,一定要好好幫助你師兄。」


  「情魔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蠱惑人心,此次你們前去切記多加小心,行初道心堅定,為師並不擔心,倒是淡兒你,行事浮躁,一切事情要聽你師兄的,明白嗎?」


  李淡對商逸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聞言只好點了點頭。


  江行初卻拒絕:「我剛成金丹,境界還不穩定,這事讓宗門其他的金丹長老去吧。」


  商逸皺眉:「行初。」


  那日金色雷劫的威力南樓月是親眼見到的,江行初渡劫成功后還能站起來已是奇迹,他的內傷一定很嚴重,是應該需要時間靜養,商逸把這麼大的事情派給他不太妥當。


  李淡輕蔑地站在一邊笑著不說話。


  南樓月腦海里轉了一堆心思,她必須得想個辦法隨同朝浮宗派遣的修士們去生洲西南找情魔。


  場面一時僵持下來。商逸嘆了口氣,對南樓月道:「你的天火來源我查過了,這一界屬陰的天火只有一種,就是修羅族傳說中的修羅天火。生洲黑石王城是修羅王族所在之處,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非常之期,師父是想帶你去一趟黑石王城的。」


  南樓月趁機道:「師父,我可以這次隨李師姐一起去呀。」


  商逸搖頭:「不行,天火珍稀難得,且原屬於修羅族,被人發現你身有修羅天火只會是禍事。」


  知道南樓月有修羅天火的話,說不定會有大把的修士剖開她的肚子取天火。


  朝浮宗內的金丹長老有很多,可是有仙劍的就江行初一個。


  「師父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情魔會出現修羅族聚居的黑石王城。」南樓月道,「師父也說了,很多巧合的事情都與我有關,如果幕後真的有人操縱的話,更應該是我去尋找真相。」


  商逸愣了一下,苦笑:「你這孩子……你就不怕死嗎?」


  她微笑:「我很怕死,但我絕不會輕易地就死了。」她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而且有人也不會讓她輕易地死去。


  商逸低下頭,對上了南樓月的眼睛,心下一顫。


  為何……這麼熟悉?


  南樓月敢說這話,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有聖主給的扇子,情魔不會傷她。


  「一個孩子都這麼有勇氣,不像某些人。」李淡嘲諷一句,對南樓月說,「師妹,你和師姐去吧,師姐會護你周全的。」


  江行初對李淡的話是習慣性無視,他什麼話沒說直接轉身走了。


  「商道君,商道君,我剛才在天上看到了……」


  姚翎兒手裡拿著一串花,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和江行初擦肩而過。


  南樓月笑眯眯地朝她揮了揮手。


  「小姐,見到你太好了,小竹我好想你呀。」南樓月小跑幾步,一把抱住了頂著符桐臉的姚翎兒。


  她這話也是提示了姚翎兒,應該喊自己小竹。


  姚翎兒瞬間領會了她的意思,姐妹兩個開始了虛偽的對話。


  「小竹,你怎麼在這裡?好久沒見到你,我都擔心死你了。」


  「小姐,小竹也很想你啊。我運氣好,商道君收了我做徒弟。」


  「啊,你這個孩子,是個有福報的。」


  姚翎兒差點要憋不住笑,她是知道南樓月和商逸之前的關係的,情人變師徒,這商逸好像還被蒙在鼓裡,真是有趣。


  江行初拒絕前去解決情魔一事,商逸開始發愁了,換誰去呢。實在不行,還是自己去吧。


  從金色雷劫一事看出,江行初是繼石飛硯和丹道陽之後,天道選中的下一個人。換句話來說,江行初這人是氣運極佳的,她跟著江行初只會有好處。


  從商逸那出來后,南樓月把聖主的事情告訴了姚翎兒。


  姚翎兒美眸圓睜:「你見到了聖主陛下?」她低下頭喃喃:「看來聖主選中的是你。」


  「你上朝浮宗和聖主有關?」南樓月問。


  「不然呢。」姚翎兒冷笑,「這就是柳十三答應為我換身體的條件。聖主陛下的蘇醒將會帶來整個魔域的復興,你、我還有柳十三,我們都在聖主的眾多棋子之中。」


  「我疑惑的是,為何聖主會被封印在朝浮宗,我原以為怎麼也應該是被封印在南部大山裡。還有,柳十三怎麼會知道聖主在朝浮宗,他讓你來朝浮宗做什麼?」


  姚翎兒用食指點了點唇,「這個嘛,是秘密。我問你,聖主讓你去做什麼?」


  南樓月笑道:「你不告訴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好啊你。」姚翎兒抽下了髮帶,髮帶瞬間變出一丈長,「我們好久沒打過了吧,打贏我我就告訴你。」


  南樓月撿了路上了一根樹枝,挑眉道:「奉陪。」


  南樓月現在的肉身鍊氣二層,姚翎兒是鍊氣四層,兩人金丹期的時候就經常打架,現在變成兩個鍊氣期的幼女來打,好像別有一番趣味。


  姚翎兒將髮帶甩出了長蛇狀,銀鈴妖女的金綾她不能用了,現在換成低階法寶的髮帶,照樣被她甩出了凌厲之勢。


  南樓月回憶了之前在符府里,築基期的江行初對上元嬰期柳十三使用的招數,使了出來。


  江行初用的是燕支劍法,沒想到這劍法用樹枝舞出照樣威力驚人,幾招之後,戳破了姚翎兒的髮帶。「蹦」的一聲,樹枝因承受不住劍招的氣勢而斷裂了。


  「這是什麼劍招,怎麼沒見你用過?」姚翎兒停下來,看了看自己的破了洞的髮帶,噘嘴道:「不行,你得賠我髮帶。」


  南樓月扔掉手中的半截樹枝:「我贏了,該你告訴我了。」


  姚翎兒將髮帶扎回頭上,輕聲道:「聖主蘇醒這事不是秘密,現在正魔兩道的人應該都知道了。我們身為魔道弟子,聖主的回歸對於我們來說是天大的幸事,我來朝浮宗當然是為了找聖主,聽從他的指令。」


  「那所有人都知道聖主在朝浮宗?」


  「這倒不是,目前應該就咱們兩個和柳十三知道。」姚翎兒囑咐她:「你絕不能背叛聖主,否則我們都要死。」


  南樓月沉默了一會,然後說:「聖主說,我的肉身還在,而且還能使用。讓我去生洲西南找情魔。」


  姚翎兒道:「那就去啊。對了,那個叫江行初的小子是天道選中之人,你帶著他一起去,有什麼危險往他身後躲就行。」


  果然姚翎兒最懂她,兩人想到一塊去了。南樓月道:「江行初渡劫時受傷未愈,不能去生洲。剛才商逸讓他去,他拒絕了。」


  姚翎兒嗤笑一聲:「換了個身子,你金瞳妖女的魅力就被狗吃了?他不去你就勸他去啊!難不成你心疼他身上有傷,不想讓他冒險?」


  南樓月:「……」


  姚翎兒說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


  南樓月正要去找江行初,姚翎兒喊住她:「有件事我得提醒你,當然我也是聽的傳說。那個情魔,可能與聖主關係比較複雜,總之你去后萬事小心。」


  南樓月笑眯眯地又給了姚翎兒一個大擁抱,「你也是,萬事小心。」


  姚翎兒還是有事瞞她,可南樓月也不會去追問。


  這個世上,唯一能推心置腹的人只有彼此了。姚翎兒不說自然有她的道理。


  南樓月下了蒼茫峰奔往了竹林雲海,要是沒猜錯的話,江行初就在這裡。


  到了竹林前,她閉上眼睛,回憶著江行初帶她走的步子。


  這裡面的陣法的確相當精妙,如果自己破解的話也需要時間,回憶江行初帶她走的步數是最快捷的方法。


  南樓月很快就穿過了竹林,又來到了那片瀑布前。


  江行初站在瀑布下面,裸著身體任瀑布沖刷。


  這可能是他的一種修行方式,南樓月臉皮厚,絲毫不覺得看男人裸/體有什麼可羞澀的,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人家看。


  江行初對外界的感覺何等敏銳,只不過這地方是宗門分配給他的,平日里沒人進來,當然他也沒想到有人能進的來。


  真氣運行完一周天后,江行初睜開眼,從瀑布下走出,某人仍是好奇地盯著他的身體看。


  江行初的身上有很多道雷電留下的傷口,對金丹期的修仙者來說,傷口痊癒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雷劫帶來的傷害不同,那是難以治癒的。


  像他身上這種傷,至少用七品的續玉丹才能治療。


  「好看嗎?」江行初聲音冰冷。


  他的下半身浸在透明的池水裡,南樓月指了指池子里的西施魚,「你應該問問它們覺得好不好看,不過我想——它們應該不覺得好看哦。」


  西施魚見南樓月過來了,都往她的方向游過來。


  他臉上帶了點怒容:「你的父母沒有教過你何為男女有別?」


  南樓月愣了一下,嘻笑道:「巧了,還真沒有。」


  江行初不知道說什麼了,罷了,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不與她計較。


  南樓月身上發生了太多令他意外的事情,他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這孩子不簡單,她沒有一雙正常孩童該有的清澈雙眼。


  江行初披了件衣服,很隨意地問:「怎麼進來的?」


  「之前師兄帶我來過,我認識路。」她回答。


  「你對陣法這方面是有天分。幻境試煉的時候,也是你破解的陣法吧。」江行初自然不信她的說辭,不緊不慢地系著腰間的帶子,一邊道:「當時你們倆最先破解了陣法,然後長老們才發現破解陣法的就會被傳送出去,及時停止了。」


  「師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南樓月坐在江行初對面,兩隻手環握住他堅實的臂膀,嬌嬌柔柔道:「在符府的時候,師兄明知道我滿嘴謊言,為何還要幫我呢?」


  江行初拿起放在衣裳邊的簪子狠狠打了南樓月的手,南樓月鬆了手,手背上出現一條深深的紅印:「身子坐直了,沒長骨頭嗎?!你父母沒教你男女有別對吧,我教你。」


  嘿你這個臭小子,蹬鼻子上臉了是吧,敢打你祖奶奶!南樓月忍著氣,做出可憐模樣,「師兄,我知錯了。」


  江行初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說過你心術不正,再加上你擁有極品靈根的資質,難保你日後不會加入魔道。所以,要麼你進朝浮宗,要麼我殺了你。」


  南樓月盯著他嚴肅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師兄你,還真是嫉惡如仇啊……」


  如果江行初知道她就是魔道妖女南樓月,恐怕當即就會殺掉她吧。


  她是惡,那他就是仇。


  南樓月收回了之前對他上升的那麼點好感。


  江行初彷彿已經猜到了南樓月來找他的意圖,站起身道:「修羅天火已經在你手裡,你還去修羅族探尋它的來源,真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什麼。」


  「我不是去跟修羅族暴露我有修羅天火的事,我只是,只是想明白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都是因為什麼。」南樓月抓住江行初的衣擺:「師兄,你就幫我一次,去看看好不好?」


  她的話半真半假,南樓月其實最想知道的是,更改天道石將出雲劍宗滅門,嫁禍給她的人是誰。


  江行初手一抬,燕支劍從瀑布下穿出,到了他的手中。


  南樓月近距離地看到了這柄傳說中的燕支仙劍,劍寬兩指,劍身上沒有多餘的花紋,透著冰寒的藍光。


  「摸摸看。」他說。


  南樓月伸手摸了摸燕支劍,冰涼的感覺從指尖與劍接觸的位置侵襲全身。


  燕支是傳說里正氣很足的一柄仙劍,有辟邪之能,南樓月就是屬於「邪」。


  南樓月縮回手,勉強笑道:「好冷啊,師兄,我大概是壞到無可救藥了。」


  反正她也沒想著能當好人。


  「你之前說,想讓我教你劍術。」江行初道,「若是你能握住燕支劍半個時辰,我就答應你的請求,並且還會教你劍法。」


  南樓月二話沒說,抓住了燕支劍。


  燕支的劍靈排斥她的靠近,劍氣大盛,南樓月神魂動蕩,刺痛不已,她盤腿坐下,盡量去回憶一些美好的、正義的事情。


  即使那些事情少得可憐。


  當年妙音宮屠村后,南樓月的父母逃過一劫,舉家搬到了別的地方,他們過得很困苦,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生活更是艱難。兒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當她的父親垂暮老矣,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她站在父親的床頭靜靜地看著他。


  「你是誰?」她父親的聲音沙啞又蒼老,與上一次南樓月偷偷見他時中氣十足的聲音不同。


  「你成仙去了的女兒。」她回答。


  「阿月……」她的老父不知是頭腦迷糊了還是怎樣,重複著道:「阿月……去把田裡的草除了,年後要交租了……」


  「阿月漂亮……以後,以後是要去過好日子的……」


  她的母親端著盆水佝僂著身子走進屋子,見到南樓月愣了許久:「姑娘,你是……?」


  她的美貌很大一部分是遺傳自這個女人。


  南樓月盯著她現在蒼老的面容,駝背而走形的枯瘦身材,無聲地笑了,笑得特別凄涼。


  她的父親還在含糊不清地叫喚著:「阿月……要去過好日子了……」


  母親走到父親身邊給他擦臉、擦身體,叱道:「老頭子,胡說些什麼呢!」


  「母親,我是阿月。」她走近了那個枯瘦的婦人,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阿月來接你們成仙了。」


  她的母親低著頭幫父親擦去嘴角的口水,沒有看她,聲音低低地:「姑娘,你就別拿我們老夫妻倆尋開心了,我們阿月不是仙人,是殺人如麻的魔頭。」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南樓月握緊了拳頭,任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膚。


  她的母親認出了她,卻沒有認她。


  她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過頭。


  南樓月握著燕支劍,淚流滿面。


  這段回憶並不美好。


  燕支劍是辟邪之劍,它能使諸惡盡現,也就是激發出南樓月心底的惡念,進而誅殺。


  南樓月本來是想回憶一些令她開心的事情來阻止燕支劍對她的影響,然而效果並不如意。


  要說好事,南樓月也是做過的,不過她做好事都是要收回報的。


  玄天秘府里,她偶遇一個正道宗門的師兄弟二人,師弟得了個好寶貝,師兄想要殺人奪寶,她就幫那個師弟把他的師兄殺死,然後從師弟手中搶過了那個寶貝。


  後來這件事就被傳成妖女南樓月殺人奪寶,師兄為救師弟而死。


  作為魔修,她總是占不著理兒。


  南樓月加入正道宗門,一方面就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地陰人。


  她的雙手就快要被完全的凍住,仍然死死地握著燕支劍不撒手。


  江行初從南樓月手中奪過燕支劍,南樓月身子一軟仰倒下來,江行初接住她冰涼的身體,將靈氣運行到手掌,幫她捂熱冰冷的手。


  他不知是該嘆氣還是該怎樣,低聲道:「……何必這麼拼,我隨你去就是了。」


  南樓月半睜著眼睛,還不忘在江行初臉上拍拍:「師兄,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呀……」


  江行初倒了一顆丹藥扔她嘴裡,丹藥入口即化,靈氣涌往了她的周身經脈。


  南樓月知道這至少是四品的補靈丹,她假作不知地問道:「師兄,這是什麼呀?」


  「糖豆。」江行初還有心思逗她。


  南樓月嘴角彎起,她知道她贏了。


  商逸本來已經做好了親自前往黑石王城尋找情魔的打算,江行初卻又出現在他面前,表示自己願意去。他瞥見牽著江行初袖袍的一臉興奮的南樓月,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小竹,你要帶瞪……這個天火獸去嗎?」商逸問道。


  瞪毛眼往商逸身後縮了縮,明擺著不願意和南樓月去,顯然它已經忘了誰是它的主人。


  南樓月看見它就來火,她擺出一個微笑:「不用了,它是天火獸,和我在一處太顯眼,還是留在師父這裡吧。」


  「行初,小淡,一路小心。」商逸道。


  黑石王城又被外界稱作修羅鬼域,其外城牆高聳,烈日炎炎,守城的修羅手持三角叉,獠牙外露,兇悍可怖。修羅鬼王所居住的黑石王殿就位於城中心。


  冉生竹這副身體孱弱,即便是摸到了修行的門路,也沒有多大的改善。她體內的修羅天火,只是保證她能承受住外界的酷熱。


  南樓月抬頭望了望天色,在強烈的日光照耀下頭有些發昏。


  李淡一路上和江行初二人都沒有說話,南樓月插在中間,有點無聊。


  黑石王城裡除了修羅族,也有很多的修仙者。修羅男性相貌醜陋,而修羅女是一個賽一個的貌美。


  修羅族與人族的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們長有黑色的羽翼,無需通過修行,他們天生就會飛。


  李淡拋出了她的星盤,星盤飛往上空旋轉了幾圈后,又落回了李淡手裡。


  她把星盤塞回儲物戒,「可以確定情魔就在城內,但是具體位置我不知道。」


  這不是廢話么!


  南樓月也無語了。


  「師姐,要是找到情魔,你會把他怎麼樣?」南樓月問。


  李淡道:「當然是要誅殺。十大妖魔依次蘇醒,若不儘早誅殺……」


  街道前方突然出現一陣騷亂,南樓月好奇地跑上前湊過去看。


  一名美貌的修羅族少女躺在一名衣著華麗的修羅族男子懷裡,口中不斷吐出鮮血,修羅男子雙目呲紅,一遍又一遍地喚著懷中少女的名字。


  「阿蘿,阿蘿……」


  那個叫阿蘿的少女摸著修羅族男子的臉頰:「主人……阿蘿為你而死,心甘情願……」


  修羅男摸著少女的頭髮,「你真傻,你明明知道,我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你。」


  「主人……你有沒有,哪怕是一丁點兒……愛過阿蘿?」少女眼角溢出了淚,一滴一滴地打濕了男子的衣襟。


  男子嘴巴張了張,少女不停地搖頭:「不!主人!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少女抓著頭髮,撕心裂肺地尖叫:「你不愛我!你不愛我!」


  南樓月發現圍觀的群眾好像對眼前這副感人的場景並不受觸動,她拉住一個看起來好說話一點的修羅族大叔問道:「請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大叔道:「這個月都發生了好幾起這樣的事情了,每次都是僕人死了,死在主人懷裡,每一對主僕的對話都一模一樣,這些話咱們都會背了!」


  另一個圍觀的說:「可不是嗎!我倒覺得這事兒有點詭異,就跟那戲台上念台詞似的。」


  很有可能是情魔作的亂。


  江行初雙手結印,打開了天目。


  果然,一團黑氣縈繞在兩人身上,少女死後,黑氣衝天而起,正要離去之時,江行初祭出燕支劍,飛身而上,劈向了那團黑氣。


  黑氣將江行初籠罩在內,李淡也持劍追了過去,南樓月被撂在原地,傻傻地看著天上兩個會飛的人,嘆了口氣。


  她走到地上那個死掉的修羅族少女阿蘿身邊,探了探她的脈。


  這名少女的體內是有殘餘的魔氣,應該是情魔無誤。現在的關鍵是,她怎麼在把情魔完好無損地帶到聖主面前,她絕不能讓江行初和李淡殺掉情魔。


  修羅族男子突然清醒過來,他望了望周遭的一切,又看到地上的少女,嫌惡地站起來,一腳把阿蘿的屍體踢開,喝罵道:「什麼玩意!把老子新做的衣裳都弄髒了!」


  修羅族等級制度嚴明,主人和奴僕的地位天差地別,根本不可能有主僕虐戀的情況出現。


  一旁的僕從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這名修羅族男子,他對著阿蘿屍體啐了一口:「真是晦氣!」


  聖主話里的意思,很有可能情魔與自己的肉身有關。


  情魔不可能是以黑氣形態重生,他一定有自己的肉身。


  江行初招招都是落在了黑氣中,完全傷不到情魔的要害,最後還是被情魔給跑了。


  南樓月反而大大地鬆了口氣。


  姚翎兒說情魔與聖主關係複雜,也不知是好關係還是壞關係。


  這情魔好像很喜歡蠱惑人心,讓人按照他設定好的來演戲,這愛好倒是很特別。


  李淡氣憤道:「這黑石王城中既然出了那麼多起情魔作祟的事,修羅王都不管的嗎?!」


  「小友慎言,在我們修羅族,說王的不是的,一律要受拔舌之刑。」一名修羅族的老者聽到李淡的話,出聲警告道。


  李淡聳了聳肩:「好吧,我注意。」


  江行初客氣地問道:「老人家,你記得最初發生這種事情是在什麼時候嗎?」


  老者思考了一下,道:「約莫二十天前。」


  時間拖得越久,情魔的實力就會越強,到時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南樓月問:「發生這種事情的一般都是主僕,並且是主人是男性而僕從是女性嗎?」


  老者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很聰明嘛。」


  這個情魔的愛好的確很奇特。


  這黑石王城裡主僕那麼多,他們該去哪找情魔的下一個下手對象呢?


  南樓月提議道:「師兄師姐,我有一個主意。」


  江行初看著她沒說話。


  「師兄你呢就扮作主子,師姐你扮僕人,我們可以引情魔上鉤。」


  李淡也把頭撇向一邊。


  她的提議被無視了……


  天色漸晚,三個人最終先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李淡和南樓月一間,江行初一間。


  南樓月照例向掌柜要了一個浴桶,舒服地沐浴了一番,還邀請李淡一起。


  李淡沒搭理她,她打開窗子看著窗外暗沉沉的天色,開始想念自己遠在江洲的未婚夫。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當時他是有話對自己說的吧,可是她急著走都沒來得及聽他說的是什麼。


  等情魔的事情結束了,她就去江洲一趟。


  「師姐,你在想什麼呢?」南樓月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李淡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南樓月光著身子歪著頭看她。


  李淡啪地把窗戶關上,皺眉道:「你怎麼不穿衣服?」


  南樓月拎起自己的一團衣服道:「我這衣服穿了好久了也沒有換的,早就髒的不行了,麻煩師姐幫我施個小小的滌塵術。」


  李淡掐了個訣,「好了。」


  「多謝師姐啦。」她利索地穿好衣服,坐在床邊哼著歌,晃悠著腿。


  「小竹。」李淡突然有一種想找人傾訴的心情,哪怕對方只是個孩子,「你覺得修仙者和凡人能在一起嗎?」


  「當然可以了啊。」南樓月說,「當我還是凡人的時候,經常和修仙的小姐待在一處啊。」


  李淡:「……」她好像問錯人了。


  南樓月暗笑,「噢~我知道了,師姐是問我,修仙者和凡人能不能相戀對不對?」她跳下床沿,背著手煞有其事地走了一圈,「等我長大了,也會去找一個凡間的男人當情郎的。」


  「為什麼?」李淡忍不住問出聲,驚愕不已,這孩子怎麼那麼成熟?


  「當我還保持著年輕美貌的時候,他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臉上布滿了皺紋,彎腰駝背,吃飯的時候拿筷子都會手抖,那多有趣!」南樓月笑眯眯地說,「師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