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眼
齊家是山中的老獵戶了。作為他們這片的獵戶之首,齊家比任何人都知道養山的規矩,而齊大娘身為齊家的掌家娘子,更應深諳這其中的道理。所以,她這麼說話,必不是真的讓李沁弄死那幾隻小猞猁吃肉的,而是另有所圖。
所圖為何呢?李沁立刻想到了那個只要提到小猞猁就笑得眉眼彎彎的齊朵兒!
也不知道是因為齊三的猥瑣形象還是齊大娘的不喜態度,這會兒想到了齊大娘話中的意思,便是可愛的齊朵兒她也提不起一絲喜歡了。齊大娘寵孫女可以,想要直接說出來,他們也不好找什麼理由拒絕。可是這麼和她一個小姑娘耍心眼,就讓李沁不喜了。再說,齊朵兒想要,可以讓齊大嫂幫著要。既然齊大嫂都沒開口,就說明小猞猁於他們家是可有可無的,齊大娘又來張什麼口?給了他們,小猞猁就能過的更好些了嗎?雖然和小猞猁們共處的時間很短,可是李沁還是想儘力給它們好的生活。
「沒關係,我和於斐都很喜歡,我們會好好養著它們的,我也會儘力不讓我們成為於斐的拖累。」李沁笑意盈盈地道。
自己剛剛的一大段獨白,就這麼被李沁笑呵呵地頂了回來,齊大娘也不欲與她一個小丫頭掰扯那麼多,只是扭頭輕嗤了一聲,不再看她。
好在這會兒於斐已經風風火火出來了,後面還緊跟著腳步有些不迭的葛大嬸。
於斐接過齊三手中的東西,便蹲下身示意李沁上他的背,而葛大嬸也結果齊大娘手中的東西,不住地感謝。
李沁也不矯情,抬起拎著東西的手就搭到了於斐的肩上,然後全身都傾在於斐的身上。
於斐兩手都拎著東西,實在騰不出手來拖著後面的李沁,便道:「我晚點兒身子,你能行么?」
「能行!」李沁歡快地應著,並不避諱地又往於斐的身上竄了竄,然後雙腿就夾到了於斐的腰上。
「怎麼就這麼金貴了!幾步路了,還就不能走了?」齊大娘又忍不住開口。
葛大嬸是知道他倆的,所以便打圓場道:「小琴身子不好,小斐寵著些也沒啥。大嫂子,年輕人的事兒,咱們就別參言了。」
齊大娘還欲再說,可於斐已經道:「大娘、嬸子、三哥,我們先走了!」說完,就彎著腰,拎著東西,把同樣拎著東西的李沁馱在背上,卻走的極穩,絲毫顯現不出狼狽。
都走出去了好遠,還能聽到齊大娘在那嘟囔:「一個買來的賤籍丫頭,還讓小斐這麼寵著,真是不像話!小斐這孩子多不容易啊!這丫頭怎麼就不能懂點事兒,知道點兒冷熱!」
「小斐難得上心,他高興就好。」葛大嬸笑著規勸。
「你們離得近,看著些,這丫頭伶牙俐齒的,看著可有主意呢——」
後面的話李沁便聽不清了,她的小身板兒趴在於斐寬大的後背上,說不出的溫暖、安全。
「我的腳剛剛扭到了。」李沁這不是說假話,她剛剛只顧著生氣,還不覺得怎麼樣。後來追上了齊大娘她們,她才感覺到腳腕有些許疼痛。不過好在之前那下齊三攔了她一下,不然她這會兒腳踝會更嚴重。當然,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對齊三生出什麼感激之情,畢竟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的靠近自己,自己也不會一時不察,被樹根絆到。
「嚴重不?很疼嗎?一會兒找葛大嬸要點藥酒吧。」於斐的腳下一頓,問道。
「不嚴重,回去用熱麻布熥一下就好了。」李沁道。
「那回去你別動,我燒水。」
李沁輕「嗯」了一聲,把臉慢慢地貼上了於斐的後背。
「其實我很不喜歡齊老三。」李沁嘟噥著。剛剛她以為自己又是踹又是警告的,他應該收斂了才是,可是看他後來的表現,好像和她預期的並不一樣,所以她心中難免有些厭煩。
「什麼?」李沁的聲音太小,以至於於斐都沒太聽清。
「沒什麼。」李沁頓了一下,道,「一會兒又有的忙了。」
的確有的忙了。今天分配到的獵物挺多,雖說剛剛大傢伙兒都商量了,說明天集體不打獵了,只去維護、修補一下陷阱就回來,可是有些該做的事情,還是要今天先做了。天熱,許多東西都放不住,就像是野兔這樣已經死了的動物,不把皮扒下來,把肉腌上,明天就不好處理了。
所以即便於斐三番四次的強調不用李沁幫忙,可最後兩個人合力還是做到了油燈里的油快耗光了。
第二天清早,李沁就被小猞猁們毛絨絨的小腦袋拱醒了。
小傢伙兒們現在很認她,也願意和她親近。
於斐已經把鍋燒熱了,之前給小猞猁們留出的雞湯還有剩下,李沁忙下炕洗漱,然後端過放得溫熱的雞湯給它們。
眼瞧著它們粉嫩的小舌頭一點一點地舔舐著碗中的雞湯,她的心裡說不出的滿足。
這也讓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自己一個人成了官奴被發賣到了這北方苦寒之地,又被主家扔出門外,得於斐收養。於斐對她,會不會也像是她對這些小猞猁一樣,有同情、有不舍,更有一份擔當在呢?所以,前世里,即便明知道李沁很想逃離他的身邊,他還是不放手,就是因為他相信,沒有人會比他對她更好的吧?
正思緒間,於斐已經去葛家把飯拎回來了。依舊是他吃著有些膻味的內臟,卻給李沁的碗里放了好些豬油,亮晶晶的,讓人很有食慾。
「腳還疼嗎?」
「不疼了。」李沁活動活動了腳腕兒給於斐看,「怎麼轉都不疼了。」於斐昨天給她用熱麻布敷了兩次,今早起來又敷了一次,本來就沒什麼大問題,這麼一呵護就完全好了。
「要是還疼,就別動了,活兒有我呢。」要是不看於斐正在拚命往嘴裡扒拉飯菜的樣子,李沁一定會覺得十分感動。可是也正因為他這樣自然而然的話語,讓她愈發覺得熨帖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