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紀傾城跟爸爸一起吃了一頓無比沉默的晚飯,然後父親才送她回家。


  車子停到紀傾城住的樓下,紀國棟探出腦袋看了看,皺著眉道:「這裡的環境也太差了一點吧,會不會不安全?」


  「就在學校附近,還挺安全的,有很多學生都在這裡租房子。」


  「你確定么?你住幾樓啊?有沒有裝防盜門?」


  紀傾城知道爸爸在想什麼,無奈地嘆口氣道:「你這麼不放心,要不要上去看看?」


  ……


  紀傾城很快就後悔這個決定了。


  紀傾城永遠都是那個紀傾城,就像紀國棟永遠都是那個紀國棟一樣。


  一進紀傾城的屋子,紀國棟就開始皺眉,他對女兒租的這間屋子不滿意,就像他對女兒人生里其他選擇一樣,都不滿意。


  紀傾城租的是房子只有一室,沒有單獨的卧室,只有一個小廚房和小衛生間。


  當初租的時候紀傾城覺得她反正不會有朋友來探望,連沙發都沒要,房間里除了一個沙發椅,就是書桌前的座椅。


  書桌和書架是從網上買回來自己組裝的,屋子裡到處都堆滿了書,爸爸的秘書和保鏢走進來都沒有地方站。


  「我們去外面等吧。」孫秘書有些尷尬地說。


  ……


  孫秘書他們出去等了,紀國棟環視一圈屋子,道:「我重新給你租一個房子,或者你乾脆搬回家來住,離醫院也近一點,平時也有阿姨給你整理房間,吃得也能好一些。」


  「我在這住就挺好的。」紀傾城無奈地說。


  「哪裡好了!」紀國棟語氣嚴厲地說:「我紀國棟的女兒就蝸居在這種地方……你看看你租的這個房子,商住兩用的,一層樓二十多戶,你知道隔壁都住的是什麼人嗎?你知不知道這種小戶型的出租屋,最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多不安全。」


  ……


  「我都住兩年多了……」紀傾城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哪都不去,就住這裡。」


  「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


  紀傾城無可奈何地看著紀國棟道:「爸,你非要為這個事情跟我吵架是不是?我今天做了放療,沒有力氣跟你吵!」


  紀國棟聽到放療那兩個字,整個人便泄了氣,他重重地嘆一口氣,無奈地說:「隨便你吧,你高興就好……」


  紀傾城有些後悔,她沒事兒提放療的事情做什麼。


  父女倆又沉默下來。


  「我生病的事情……小媽知道么?」過了一會兒紀傾城問。


  「還不知道,傾人只跟我說了。」紀國棟嘆息道:「告不告訴她,由你決定吧。」


  「我想想。」紀傾城說:「有合適的機會,我自己會跟小媽說的,現在就先不要讓她操心了。」


  小媽多愁善感,知道她得病的事情,不知道要哭多少次……


  「也好,那你周末回家吃飯吧。」紀國棟說。


  紀傾城點頭。


  父女倆也找不到別的話可以說,紀國棟站起來道:「那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好。」


  紀國棟走到門口,猶猶豫豫地開門。


  紀傾城看著父親的背影,忽然就湧出一陣心酸來。


  她爸爸什麼時候猶猶豫豫過?


  「爸……」


  「嗯?怎麼了?」紀國棟立刻回頭。


  「有我這樣的女兒很累吧……」紀傾城苦笑著說。


  紀國棟的眼眶忽然就紅了,他低著頭,哽咽著,半響才說:「不累,我的女兒不是軟骨頭,比她爹活得硬氣,我不累……」


  ……


  紀傾城想,人生大概就是由無數個這樣的片段組成的吧,時而甜蜜,時而苦澀;時而溫柔,時而辛酸。無以言表。


  就像此刻,紀傾城看著父親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站在一片大草原上,遠方有風來,草業喧響,父親的身影在遠遠的地平線之上,寂寥又孤獨。


  他們不需要再交談,他們永遠都不會變得親近,但是他們又都原諒了對方。


  紀國棟看著自己的女兒,父女倆今天第一次四目相對,他們的眼神很平靜,但是情緒卻都很複雜。


  談不上快樂或者悲傷,因為,畢竟生活里絕大多數的情緒,都難以用一兩個詞語說清楚。


  他們都沉默,對於往事他們選擇隻字不提,誰也不提,因為提了也沒有任何好處。


  就這樣算了吧……


  紀傾城覺得她似乎終於學會了放棄許多事情,放棄那些沒那麼重要的對與錯,放棄那些已經過去很久的回憶。


  有什麼好念念不忘的呢?不過是受了點委屈,受了些冤枉,受了些傷害,她不是已經過去那段時光了么?

  那就洒脫一點,勇敢一點,大方一點,不要黏黏糊糊。那就把這些記憶和傷疤都丟掉啊,除了拿出來自憐之外,這些東西並沒有別的什麼用處。那就往前走啊,不回頭,也不挽留。


  紀國棟打開門走了出去,孫秘書對紀傾城微笑著點點頭道別,然後關上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紀傾城一個人。


  紀傾城的手捂住眼睛,半響才拿開。


  她還是忍住了沒有流淚。


  她終於能夠允許她的父親不偉大、不崇高、不完美,允許父親的人性有瑕疵,允許他在做一個父親之前,先做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看到父親的眼淚,所以紀傾城終於開始體諒身而為人,我們身上那些矛盾卻又真摯的情緒……


  r38

  安琪是紀傾城唯一朋友。


  那時候紀傾城在讀初中,因為扔掉了全校的試卷被罰每天都站在主席台上,又因為惹了小混混,總是被扔雞蛋。


  安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動對紀傾城好的人。


  那時候紀傾城站在主席台上,早自習期間總有在保潔區打掃衛生的學生,每每有人打量紀傾城,她都毫不猶豫地瞪過去。


  紀傾城的眼神凌厲,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老老實實地移開目光,掃自己的地,但是也有無論紀傾城怎麼瞪,就是一直看著她的人。


  李安琪就是。


  李安琪拿著掃帚,看了紀傾城半天,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跑上了主席台,走到紀傾城身邊,想靠近又有些膽怯。


  「你想幹嘛?」紀傾城不耐煩地問。


  李安琪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從兜里掏出一團紙來。


  那團紙一看就是從廉價的捲紙上撕下來的……


  她走到紀傾城面前,拿著粗糙的紙巾給紀傾城擦臉上的蛋液,嘴裡忍不住嘟囔道:「多好的雞蛋啊,真浪費,我外婆說雞蛋好貴的……」


  紀傾城黑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純真的女孩子,問:「這就是你唯一的感受?浪費?下次我是不是應該叫他們換石頭砸?」


  安琪一愣,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當然就不該砸你啊,可是……我真的覺得雞蛋很貴嘛……」


  紀傾城哭笑不得,她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有一雙大眼睛和一張娃娃臉,長相可愛,身上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像是從十年前穿越過來的。


  見到紀傾城看自己的打扮,安琪不好意思地退後一步,有些害羞地說:「我叫李安琪,是六班的。」


  「我叫紀傾城,一班的。」


  「我知道,全校有誰不知道你啊!」李安琪笑眯眯地說。


  紀傾城總是覺得周圍的人很討厭,但是這個叫做李安琪的女孩子不一樣,她覺得她是個看起來就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給你……」紀傾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雞蛋來,道:「剛剛他們砸我的時候我接住了一個,又沒地方丟,你要嗎?」


  「要!」


  安琪小心翼翼地把雞蛋放進了兜里,然後咧開嘴沖著紀傾城笑了起來,她的牙齒很白,一笑起來一雙眼睛便彎成了兩道月牙。


  「謝謝你!」安琪說。


  安琪的笑容是紀傾城這輩子見過的最燦爛的笑容。


  ……


  紀傾城撥通了宙發給她的那個電話,她已經許久沒有心跳這樣快過了……


  電話比她想象得還要快接通,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喂,您好?」


  ……


  「喂?」


  紀傾城猛地回過神來,道:「安琪么?我是紀傾城。」


  ……


  那邊沉默了許久才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聲。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么?」安琪的聲音無比地疲憊。


  千言萬語。


  本來有無數問題想問,可此刻紀傾城卻覺得自己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上次在醫院見到你拿葯,你是病了么?」憋了半響紀傾城只憋出這一句話來。


  「沒有……我是幫我老闆拿葯……」安琪頓了頓,又問:「你呢,你為什麼去醫院,病了么?」


  紀傾城笑起來,答道:「沒有病。」


  「嗯,那就好……」


  「我們找時間見一面吧?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安琪猶豫了一下說:「是我要你父母這樣告訴你的……」


  「為什麼?」


  電話那頭又陳默了片刻,


  「紀傾城,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也不要找我……我當初希望你認為我死了,就是因為我不想再見你,所以請你不要再聯繫我,可以么?」


  紀傾城覺得心臟一陣鈍痛,電話那頭可以聽到安琪輕輕的嘆息聲。


  「好,我知道了。」


  「再見。」


  安琪掛斷了電話,紀傾城握著手機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


  毛軟覺得紀傾城第一個療程的情況還不錯,又給她安排了兩次。只是今天放射科的人似乎特別多,紀傾城等得無聊,便一個人去了醫院樓頂透氣。


  想到安琪,紀傾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要怎麼辦,真的就當做沒有遇見安琪一般么?


  「嘆什麼氣?」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紀傾城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看到一個帶著口罩的男人。


  「江子歸?」


  ……


  江子歸取下口罩來,他今天似乎看起來有些疲憊,走到紀傾城旁邊,雙手搭在欄杆上,漫無目的地看著遠方。


  紀傾城朝他後面看去,想看看安琪有沒有跟過來。


  「看誰呢?找我助理么?她今天沒跟我過來,那天你在停車場似乎把她嚇到了,死活都不要再來醫院,看來很不想碰到你呢。」江子歸說。


  紀傾城不說話,安琪不在,她也沒什麼話需要對江子歸說。


  「你是蕾絲邊么?」江子歸忽然問:「要不然你為什麼那麼關心我那個小助理。」


  那天紀傾城在停車場里的表情讓江子歸印象深刻,對刻骨銘心的戀人只怕臉上都不會有那麼複雜的表情……


  紀傾城皺了皺眉,道:「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討厭?」


  「有啊,很多啊。」江子歸無所謂地笑道。他神態懶洋洋的,一笑起來便又一種痞里痞氣的味道,像是個壞男人,他語氣輕浮地問:「你們不會真的是拉拉情侶吧?」


  「不是……」如果不是因為江子歸是安琪的老闆,紀傾城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她面無表情地說:「她是我發小,我們很多年沒見了,我之前一直以為她死了……」


  「這樣啊……」


  江子歸從兜里掏出煙來,遞給紀傾城道:「要麼?」


  「不要。」紀傾城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看起來就像是會抽煙的女人,怎麼,做放療所以戒了么?」江子歸問。


  「不是,我原來也不抽。」紀傾城看了一眼熟練地點著火的江子歸,冷冷地說:「我覺得,會對任何東西成癮的人都是控制不了自己人生的弱者,所以我不抽煙。」


  ……


  江子歸似乎被紀傾城的話逗笑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吐了一口煙圈。


  他的側顏在氤氳里有一種頹廢的美感。


  身後是鋼精水泥澆築的城市,高樓林立,嘈雜的車流穿行不息,城市灰暗的天空里有鴿子飛過,江子歸站在天台山,微風吹亂他的頭髮,氤氳的煙氣讓畫面顯得有一絲迷幻。


  紀傾城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得就像是電影畫報。


  「看呆了?」江子歸壞笑著看著紀傾城,問:「我有那麼好看么?」


  紀傾城的臉色一黑,冷哼一聲道:「比你更好看的我也見過。」


  「不可能。」江子歸冷笑一聲道:「我是獨一無二的。」


  ……


  「那你也真的是沒見過世面啊……」紀傾城忍不住吐槽道。


  「是么?有機會帶來給我看看,比比看。」江子歸不服氣。


  ……


  紀傾城無言以對。


  「安琪在你身邊工作多久了?」紀傾城終於忍不住問道。


  雖然她答應安琪不再找她,不再聯繫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關心她。


  「兩年吧,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江子歸看向紀傾城,又問:「話說,你的朋友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什麼那麼陰沉?」


  「陰沉?」紀傾城驚訝地問:「你說誰,安琪么?安琪是我見過最善良、最陽光的女孩子。怎麼會陰沉?」


  江子歸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道:「我們認識的是一個人么?那丫頭簡直就像是殭屍新娘。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從墓地里爬出來的……」


  ……


  「大概她這些年過得不大好吧,人是會變的……」紀傾城的眼神黯淡下來,又問:「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她平時都做些什麼?有談戀愛或者交朋友么?工作順不順心?」


  江子歸皺皺眉,冷漠地說:「我為什麼要關心一個小助理過得好不好,平時做了些什麼?有沒有談戀愛交朋友?至於工作……在我身邊工作應該不大可能會順心吧。」


  ……


  江子歸真的是很討厭。


  「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聊的了。」


  紀傾城轉身準備走,卻被江子歸叫住。「這麼殘酷么,利用完了就走?」


  「我什麼時候利用你了?」紀傾城不耐煩地問。


  「你跟我聊天就是想知道我小助理的事情是吧?」江子轉過身,背靠著欄杆,一副痞子的模樣,漂亮的眼睛打量著紀傾城,英俊的臉上揚起一個不懷好意地笑容來,勾勾手道:「過來陪我聊聊天,我就告訴你小助理的事情。」


  「你不是不知道安琪的事情么?」紀傾城沒好氣地說。


  「但是只要我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紀傾城嘆一口氣,走到江子歸身邊,也背對著天空靠在圍欄上。


  「你要聊什麼?」


  「隨便……」江子歸抽完一根煙,又點起一根來。


  「你沒有朋友么?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聊天?」紀傾城不耐煩地問。


  「因為你很討厭我,所以你不關心我,不同情我,不會用一種看可憐小動物的眼神看著我。」江子歸冷笑一聲道:「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現在很無聊。」


  紀傾城忍不住冷笑一聲。


  「笑什麼?」


  「我想起上回你跑我車裡躲狗仔的時候,嘖嘖,那時候你臉上的假笑別提多虛偽了,還有你那個故作親民的語氣。我當時就覺得你這個人很浮誇,沒想到啊……」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真實的你更加討人嫌,又陰沉又刻薄。」


  「你不特是么?」江子歸轉過頭看向紀傾城,笑眯眯地問。


  ……


  她的確也是又陰沉又刻薄就是了……


  「真的不要麼?」江子歸把煙遞到紀傾城面前道:「要不要試試?我最喜歡教好女孩兒墮落了,沒有什麼比玷污純潔的人更快樂的事情了。」


  ……


  「不要。」紀傾城黑著臉說。


  江子歸聳聳肩,繼續抽煙。


  「我上次在放療室碰到你,你做放療么?你是得的什麼病?」紀傾城問。


  江子歸漫不經心地說:「腫瘤唄,去那裡的人不都是癌症。」


  「什麼癌?」紀傾城這還是第一次跟病友聊天,交流心得,竟然起了些興趣,問道:「哪一期?」


  「肺癌,早期,已經做了手術了,醫生說我的情況很好,能痊癒,只要注意保養就能夠長命百歲……」江子歸冷笑一聲,又重複道:「長命百歲……」


  ……


  「你有毛病啊?!」紀傾城搶過江子歸手裡的煙,仍在地上踩滅,沒好氣地說:「肺癌你還抽煙?」


  「要不然你覺得我是怎麼得的肺癌?」江子歸無所謂地說。


  ……


  紀傾城一直覺得,自己在普通人眼裡一定是非常難纏的那一種,但是第一次,她覺得有人竟然比自己還要難纏。


  見到紀傾城目瞪口呆的模樣,江子歸滿意地大笑起來,笑得都要抽搐了,然後擺擺手道:「行行行,我不抽了。」


  紀傾城覺得她每分鐘要在心裡翻六十次白眼才能夠繼續跟江子歸聊下去。


  「你呢?什麼病?」江子歸問。


  紀傾城不說話。


  江子歸打量了紀傾城一番,目光停留在紀傾城的胸上,不懷好意地眨眨眼道:「乳腺么?嘖,太可惜了……不過乳腺癌跟肺癌都可以痊癒的。你不做手術么?做手術前要不要先物盡其用一下?」


  「你這是性騷擾你知道嗎?」


  江子歸無所謂地聳聳肩道:「長得帥的人不叫性騷擾,叫做*。」


  ……


  紀傾城懶得理他,道:「是胰腺……」


  「哇哦……」江子歸愣了愣,一時語塞,頓了頓又問:「幾期?」


  「中期……」


  兩個人沉默下來。


  紀傾城又說:「我已經手術切除腫瘤了,手術很成功,放療結果也很好。」


  「你知道胰腺癌的複發率多高么?就算是早期的死亡率都很高,更別說你已經是中期了。」江子歸打量著紀傾城,笑眯眯地說:「人生苦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放鬆一下身體?畢竟你能活過一年的可能性也不大。」


  ……


  「江子歸,你一定要這麼討厭么?」紀傾城黑著臉說。


  江子歸大笑起來,又道:「開玩笑的,我希望你能好起來。跟你聊一下我心情都好多了,胰腺癌……比起來肺癌也沒那麼可怕。」


  ……


  紀傾城長長地嘆一口氣,也是對這個人無語了。


  「江子歸,你知不知道,你如果不是長得好,你的人生一定會很凄慘的你知道么?」紀傾城說。


  江子歸無所謂地聳聳肩道:「你不也是么?如果不是長得好看……」


  紀傾城冷笑一聲道:「我的人生已經很凄慘了。」


  「這麼巧?」江子歸又壞笑起來道:「我也是呢。」


  兩個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也是喪到一起去了。


  「說起來我倆也是蠻有緣的。」紀傾城道:「都得了癌症,在一家醫院,在放射科碰到,我的發小是你的助理,你躲狗仔還跳的是我的車……」


  「我上你的車不是巧合。」江子歸說。


  紀傾城一臉疑惑:「你特意選的我的車?為什麼?」


  江子歸看向紀傾城,忽然用嚴肅認真的語氣說:「因為你在發光。」


  ……


  「啥?」


  「你在發光。」江子歸又重複一遍。


  ……


  「我是燈泡么?我在發光……」紀傾城不屑地說。


  「知道你不會信的……」江子歸無所謂的說。


  「我沒有不信,不過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我從小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眼裡的世界和別人眼裡的世界不大一樣,我能看到每個人身上的顏色。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顏色的光,但是絕大多數的光都淺淺淡淡的,除了要死的人。要死的人身後就是一團黑氣,像是一個黑洞。你是第一個,遠遠的我就能看到在發亮的人,你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光……」


  江子歸的目光溫柔,他的聲音像是低音炮,叫人聽得入迷。


  就在紀傾城覺得自己有些被誘惑地時候,卻見到江子歸忽然就變了臉色。


  他冷笑一聲,露出一個不屑的神情來,說道:「所以我選擇上你的車,因為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看到天使或者仙女了,再不濟也是特別聖潔、善良的人,哪裡想到你竟然如此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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