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也是洛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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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之前還特意囑託自己調查太尉的千金雲飄飄,看來這位世子對於自己的處境,有著很深刻的認識,對於潛在的敵人也早有提防。
他送顧柔離開世子府的時候,顧柔坐在轎子里,倒底因為年輕,按捺不住多了一句嘴,建議他:
「對了世子爺,我只能負責保護您一個人的安全,你后宅家眷人數眾多,我怕鞭長莫及,路途遙遠,風險難測,最好自個多帶些幫手。」
連秋上抿唇一笑,神態瀟洒:「放心,這些女人,本宮一個都不準備帶走。」
什麼?顧柔徹底愣住了,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至不至於這麼絕。
「世子,您一走,打算把她們放哪兒啊?」
連秋上淡淡一笑,看向別處。
他跟顧柔說不著這些,顧柔又怎麼能懂得他心中的想法呢?
他久居京城寄人籬下,待人處事步步小心,這些被送來的女子之中,多半存在著京城中這方那方勢力的眼線。他想要安生地在洛陽待下去,免不了被人監視,他應該做的不是躲避監視,而是坦然地接受這些監視,在監視之下展現自己的平和。
所以,他才會對太尉雲晟送給他的這對雙胞胎姐妹一取一棄,故意獨寵一人,冷淡一人;長期下去,挑撥起姐妹反目,正好以內宅不寧的借口,驅離身邊。
現在,他終於得償所願,可以離開洛陽這座囚籠,他怎麼可能還會帶著這些輜重一般的蠢物呢?
撩開車簾,連秋上俊目遠眺,只見一隻白鳥展翅衝上雲霄。
作為質子離開雲南的那一年,他才十九歲,他還記得那天父王送他上馬車,親口對他說的話——
情深則阻,性寬能容。他只有和光同塵,做個糊塗平庸的世子,才能夠折衝厭難,有一日衝出樊籠,直上青雲!
只是他沒料到,白冰居然那麼狠,而且那麼蠢,去招來離花宮的人,差一點點就連帶害掉了他的性命。
仔細想來,此中大有蹊蹺,雲太尉那邊尚未查清動向;這邊朝廷還派來一個國師,說什麼要用重兵護送他,一路平安直到漢中。
呵,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那個心思陰險的國師,帶著兩千北軍精銳護送他上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使人懷疑。
只怕護送是個借口,想要他的命才是真!
連秋上想到此處,鳳眸一沉,放下車簾。
……
顧柔回來,便開始著手辦連世子新交代的兩件事。
她把調查太尉千金的任務又轉交給了道上熟悉的兩位接頭人,許諾給對方給對方一百兩的酬金,這是個簡單的任務,賞金又高,那人自然滿口應承地去了。
這個在道上叫做外包,就是高價接回來一些任務,然後削減一些價格包給其他同行,賺取賞金的中間差價,有點像集市上的二道販子。連秋上答應給顧柔的酬勞,兩件事加起來一共是三萬兩,他給了顧柔三千兩作為定金,有了這些錢,顧柔把任務一百兩外包出去綽綽有餘,還省下了許多工夫。
然後,她將銀子分成幾份存入了京城最大的雍和錢莊,只留下兩份,一份給弟弟顧歡零用,另一份給了顧歡就讀的私塾先生,她打算將弟弟暫時寄宿在教書的先生家中,拜託先生好生照顧弟弟。
顧歡一聽姐姐要出遠門,不幹了:「去哪裡,我跟阿姐一起。」
顧柔自然不可能帶他,哄著他道:「阿歡你好生住在翟先生家,阿姐出門辦事,很快就回來接你。」
「那我要在家裡等阿姐。」敏銳的顧歡,其實已經感覺到姐姐這趟出門很不尋常;他知道阿姐就是九尾飛賊的秘密,以前阿姐出任務,最長的一次有八天,他在家裡心急如焚地等,不想吃飯,不想去學堂,等得每天都想哭,害怕姐姐永遠也回不來了,那種感覺,不知道有多麼煎熬!
這次阿姐竟然直接把他寄宿到先生家,說明她這一回對自己任務的預料,遠超過八天。阿姐究竟要去什麼地方那麼遠?顧歡他一點兒也不高興姐姐離開他:
「阿姐,你別走,你要走也帶我一起走。」
顧柔溫柔地看著弟弟,在他肩膀上輕輕按了按:「阿弟,你長大了,再過一年就要考太學,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你不能總是呆在阿姐身邊,外面的世界,你應該去看一看;讀書可以開闊胸襟,思考可以明智處事,遊歷可以增長見識;所以,阿姐才要你去考太學。所以,任何時候,你都不得荒廢學業!」
顧歡哽了哽,他勤學睿思,這些道理怎麼會不曉得。可是他沒想到,只會練武功、沒讀過太多書的阿姐竟然能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使得他感到羞愧了。
「阿姐,我放心不下你。」
「阿姐這趟去,只是路程遠,要多耗一點時間。阿姐的武功你是知曉的,碰到有危險,那也是別人的危險,我怎麼會危險?再說你的阿姐又不是傻子,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跑的,」顧柔回頭朝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才悄悄壓低聲音,笑道,「難道以輕功著稱的九尾劍客,就讓少俠你這般看不上眼嗎?」
阿姐拿自己的秘密和他打趣,顧歡又是想配合阿姐笑一笑,心頭又是愁緒滿懷,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他拉住顧柔的手,雙手緊緊地握著,認真道:「阿姐,倘若遇到危險,你千萬不要戀戰,也不要貪戀那點銀子,銀子沒有了可以再掙,我就算哪裡都一樣地讀書,可是我只有你這麼一個阿姐,你不能有事!」
顧柔笑道:「瞧你說得,好似阿姐是一個守財奴了。和你說實話,阿姐其實,喜歡駕著輕功到處走,也喜歡在夜裡一個人遊覽,自由自在,不曉得多歡暢;阿姐平日照顧你還不夠累嗎?這一趟,你就當給阿姐放個休沐日,讓我獨自去遊歷了。」
顧歡看著姐姐溫柔平和的笑容,心情也稍稍舒展了許多。是啊,他只顧著纏著阿姐,沒有想過阿姐她承擔著生活的負重,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自己和這個家上,以前,她被韓豐那畜生耽誤了太多的時光,幾乎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時間放鬆過。包括他自己——他只知道阿姐擅長什麼,在忙什麼,卻從來沒有聽過阿姐說起,她喜歡什麼。
顧歡咬住了嘴唇,心中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得償所願平步青雲,一定要給阿姐任何她想要的,她喜歡的,讓她做一個無憂無慮,最自由幸福的女人!
顧柔送顧歡歇息,然後又回屋收拾東西,她搬開床底下的老木箱子,翻開石板,把地洞里的武器一件件拿出來擦乾淨。
有一把劍,是父親顧之問留下的,叫做「潮生」,幾十年前似乎是一把好劍,可是顧之問卻無心於此,只愛鑽研藥理,後來做了一名藥師,於是這把劍沒用過,漸漸地也就蒙上了一層銹。
顧柔把劍拿出來重新擦拭,就是想看看這把劍還能不能用。軟布擦不掉塵銹,她去院子里找來火鹼,將劍身放進去泡了一會,取出來的時候,不禁呆住了——
這把年齡比顧柔老爹還大的劍,不但沒有被數十年的歲月塵封吞噬,反而露出了鋒利雪亮的閃光——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劍!
顧柔用武器,從來不求名貴,稱手就行,當然也是因為她不捨得在這方面花錢,反正她只是一個探子,只賣消息不賣人頭,武器只用來自保。
但是這把劍她拿在手裡,比了一比,只覺得這等寶器被她所得,真是上天莫大的恩賜,有點懷璧其罪的不安了。
這把潮生劍,肯定是飲過人血的。顧柔不曉得落在自己手裡,算不算一種埋沒。
她又想起了此行的風險:
【漢中和洛陽相距超過萬里,這一路上不曉得會發生什麼。而且我洛陽住習慣了,突然要去那麼遠,只怕水土不服。】
【她是洛陽人?】深夜,國師正在看書,突然手中的竹簡停住了,《韓非子》那一卷便沒有再翻過去。
顧柔因為太專註思考連秋上的事情,沒有聽到國師方才那句話,繼續想著:【聽說漢中之地濕熱蠻荒,飲食多辣,我這副腸胃怕是不大受得住,要不要多帶一些乾糧呢。】
國師俊美秀逸的面龐上掠過驚詫——她,也要去漢中?
原本想要出聲和顧柔對話的國師,忽然改變了這想法,他放下竹簡,唇角慢慢浮起微笑:這世界可真是小!
他召來心腹:「孟章,將白鳥營調動出來,本座要找一個人。」
白鳥營,洛陽京師兵中最強的斥候營,其中全是精英哨探,由他的心腹裨將孟章為左軍統領。孟章全副武裝,一直侍立在國師身旁,此刻問道:「師座,您要找什麼人。」
「一個女子,住在洛陽城中,青春少艾,剛剛退婚,」國師歪過頭,仔細回憶了一下過往對話中顧柔留下的線索,「前任未婚夫姓韓,是個人渣。」
啊,看不出目下無塵的師座,癖好需求竟如此特殊。孟章頗感意外。
他這一停頓,被國師看出端倪:「還等甚麼,等死?」
「屬下立刻去辦!」孟章竄出書房,像一支穿雲箭瞬間沒了影兒。白鳥營斥候統領的腳程功夫,那可不是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