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文|學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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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半個月,新兵們的操練開始變得越來越順利,倒不是因為阿至羅良心發現減輕了操練內容,而是眾人對於這樣的辛苦越來越適應了。於是,阿至羅開始教授眾人一些基本的槍\刺,擊技,射箭的技巧,在他的威逼下,每個人都加倍苦練著。


  阿至羅道,射箭這門本事,倒不指望他們似越騎營那般練出一朵花來,目前有準頭,循序漸進,就可以;但是角抵和手搏必須練成一流真功夫,因為一個孤獨在外執行任務的斥候,他總有可能遇上比普通士卒更大的危機。


  角抵便是角力,體能的培養無捷徑可走,每天披甲負重操練必不可少;手搏便是拳技,阿至羅親自擔任技擊官,手把手教新兵們打軍拳和使用槍|刺。


  顧柔、向玉瑛和屈貞娘有底子,全部都學得很快,祝小魚體魄發達,也完成無礙,就是陳翹兒後進些,但也有顧柔和貞娘一起幫她補上,勉強不掉隊。


  也有難得的時候,阿至羅會停下來,問眾人:累嗎?


  沒人想回答。累等於要「休息一陣」,「休息」在阿至羅那的意思就是在大太陽底下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如果回答不累,他則會讓眾人再披甲跑五十圈,或者打拳直到傍晚。


  阿至羅怒了:「都沒吃飽飯?將有所問,士卒必須立即有所答,違令者軍法處置!老子再問一遍,累嗎?」


  顧柔只好領著伍隊的幾個女兵答:「累。」


  「累就對了,全體休息一陣。」


  聽見這話,大家心如死灰,整理好隊伍,準備去扎馬步。


  出人意料地,阿至羅這一回卻什麼也沒命令,他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個塞滿糠皮的牛皮鞠,托在手上道:「自古以來,蹴鞠乃軍中練兵之法,不會蹴鞠,那叫當什麼兵?練吧!」說著球一拋,落在什長趙勇手裡。


  祝小魚和許多新兵都還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紛紛來問,趙勇面露喜色,解釋道:「這是個好玩的東西,比那披甲跑和打軍拳有意思多了!」


  陳翹兒見阿至羅要走,舉手:「報,屬下有問題。」阿至羅回過神:「講。」


  「屯長,您不留下來和咱們一起蹴鞠嗎?」陳翹兒一說,趙勇等人也附和起鬨道:「是啊是啊,一起吧!」


  阿至羅冷笑:「好,要不要再給你們條繩子拴老子脖子上,遛著老子校場跑三圈?少爺小姐們。」


  大家原是好意,結果討了個沒趣,紛紛作鳥獸散跟趙勇學習蹴鞠去了,阿至羅冷笑離開。


  盛夏的洛陽城,一輪火熱的太陽懸在天空炙烤大地,恣意而又無情;這樣的天氣里,人多少會變得慵懶,許多城裡人家避在木陰下,懶搖白羽扇乘涼,巷子口還能聽見小販跳著擔子叫賣梅子湯的吆喝聲。而在北軍白鳥營的校場上,卻奔跑著一群不知疲倦的人——


  「秀才,傳鞠,往這看,傳這!」何遠大聲吼,話音未落,田秀才就被人從後頭包抄,一腳勾走了皮鞠,急得他大聲吼叫。緊跟著對方隊伍一連串漂亮的接龍穿鞠,最後拿到球的雷亮一腳暴射,皮鞠弧線飛進了風流眼。氣得何遠吐老血:「娘里個腿奶奶個腳!」。


  而祝小魚幾次把鞠踢進自家的風流眼,更是氣得趙勇一度想把她扔出隊伍——他的隊伍已經落後六球了,而對方的風流眼門口,守眼的顧柔穩如泰山,趕月流星海底撈月地各種變換姿勢,接住不同方向飛來的皮鞠,趙勇的隊伍只能幹瞪眼:有個門神在,這還怎麼打?

  對顧柔來說,接一點兒迎面飛來的東西太容易,她沒有什麼樂趣可言,多半時候就是蹲在風流眼前看大家蹴鞠,皮鞠來了就接住丟回去,這比小謝的暗器好接多了,不知不覺又接了三球,歡呼聲此起彼伏。


  趙勇憋悶極了,明明教會大傢伙蹴鞠的是他,可是為什麼最後出風頭的卻是顧柔?他正窩火,就有賈飛建議道:「讓小柔過來踢吧!她這麼守眼守下去,咱們啥時候才能進球,都沒意思了!」


  馬上就有對面的雷亮他們抗議:「憑啥你說換就換,小柔在咱們隊守眼守得好好的,要來踢也是給咱們踢。」田秀才搖頭晃腦:「非也非也,小柔是咱們一個什隊的,是你們搶了去不還人,就該還給咱們。」大家爭執不下顧柔的位置,這時候一邊觀戰的屈貞娘建議:「要不然讓小柔跟勇哥換吧,勇哥也是悍將,換了你們不虧。」


  趙勇聽了一怔,什麼,他可是這個隊伍的核心!哪有換人換掉隊伍老大的,這不是逗呢么!他正要說話,就看見旁邊的田秀才何遠賈飛沈光耀齊刷刷舉起了手——都同意用他去換回顧柔。


  ……趙勇那個鬱悶啊。


  一場蹴鞠下來,天黑了,隨著太陽落山,晚風吹起,清涼重回大地,新兵們三三兩兩說笑著回去用飯洗澡。除了趙勇,這可以說是所有新兵們入營以來,最愉快的一日。


  明日便是離初訓結束的最後一天。


  女兵兵舍里,夜裡熄了燈,沒人睡得著覺。明天半個月訓練期滿,便有七日兵休日,大家都興奮得很。


  顧柔是歸心似箭,她惦記著阿歡和國師。祝小魚則是惦記著要去洛陽西市買天青布坊的花布,以後有機會捎回家給嫂子做衣裳。陳翹兒嘲笑她:「你都被爹娘哥嫂賣了,還惦記給他們買東西作甚。」


  結果這話一說,祝小魚又傷心了。那是她的軟肋。


  陳翹兒只好哄著她:好了反正我在京城也沒什麼事,我陪你去呀,我殺價很厲害的,沒幾個乾的過我,一匹布的錢我給你買兩匹回來。祝小魚好哄,聽到這話又破涕為笑。


  向玉瑛一個人就著從窗口投進來的微弱月光學習軍令冊上的條文,顧柔過問向玉瑛兵休日有何打算,向玉瑛沒搭理她,看了一會兒軍令冊,她綁上沙袋綁腿,躺進了被窩——她每日睡覺也不忘綁上負重,讓自己以習慣力量的訓練。


  這一晚,顧柔興奮難眠,因為明天就能和他見面了。


  第二天阿至羅將新兵集合至校場,朝他們訓話:

  「最後一天沒有訓練,只消完成一項任務即可,完成的人,可以兵休回家,七日後回來報道;完不成的人,也沒有關係——因為你們永遠都不必回來了!」


  眾人聽他這樣說,皆是緊張起來。


  他道:「從這裡跑過去,進入大帳,然後出來,便算完成。」


  他指的是遠處望樓下面的一座白色營帳,看起來便是平時軍營里搭建的普通營帳,並沒甚麼稀奇。但是眾人都注意到,在那直線通向營帳的道路中間,擺放了一架三尺寬的鐵環。


  有容易的事?眾人自是不敢信,正躊躇間,果然見阿至羅走到一士卒身邊,跟他拿了個火摺子,燃起火把,舉著朝路中央走去。


  阿至羅火把一舉,火舌在鐵環上轉了一圈,鐵圈變成了火圈。


  所有人都懵了。


  特別是像沈光耀、趙勇這些身板高大強壯的,臉上的神情更加不妙——三尺寬的鐵圈,這要鑽進去不被火燒著怎麼可能?


  賈飛頭一個嘀咕開了:「這不是趕人去送死嗎?他嗎的咱們不是猴子讓他耍著玩!」


  何遠道:「老子想削他。」


  很多人都跟何遠有同樣的想法。


  阿至羅仍在來回踱步,把手負在身後,趾高氣揚地扯著嗓子吼:「誰來第一個?」


  祝小魚舉起手——


  顧柔她們都嚇壞了:「小魚你瘋了!」


  祝小魚慌裡慌張地問:「屯長,我內急,可以去解手嗎?」


  阿至羅一沉眉毛,喝道:「你第一個上!」


  祝小魚腿快軟了,阿至羅怒目咆哮:「上!」


  祝小魚回頭,用求助的眼神看著顧柔:「伍長……」


  顧柔道:「小魚,別怕,去吧。」


  祝小魚咬緊了嘴唇,說也奇怪來哉,她剛剛被阿至羅點到的時候,都不曉得應該邁那條腿,可是顧柔跟她說了一句話,她突然整個人抖擻起來了。祝小魚拴緊了軍靴上的牛皮繩子,裹好綁腿,咬住牙關,像匹脫韁的野馬,一口氣朝對面沖了過去!

  所有人都看著她的背影。主要是盯著那個火圈。


  祝小魚一個騰身鑽了過去,顧柔整個什隊的姑子和青年們都齊聲叫了一聲好,可是情況不妙,祝小魚落地一個團身滾,爬起來的時候,手臂上的綁甲已經著了火。


  更不妙的是,天乾物燥,她跑得越是快,那火便越燒越狠。


  顧柔驚得心提到嗓子眼,看著祝小魚一路冒著濃煙衝進帳篷。


  然後帳篷里沒動靜。悄悄兒的一片。


  大家都嚇呆了。陳翹兒烏鴉嘴了一把:「小魚她……還有么?」


  貞娘抹了一把眼淚,也就祝小魚這樣的軟柿子好拿捏,哄哄就衝上火線了,換作別人誰受得了?她有些埋怨顧柔讓祝小魚這樣去送死。


  沒給大夥反應的時間,阿至羅又厲聲問道:「誰第二個?」


  顧柔站出來,舉手:「我。」


  阿至羅冷眼一睨,朝顧柔甩了甩下巴,意思是你去。


  顧柔不緊不慌,蹲下來整理好自個的鞋靴綁腿,身上的甲胄,然後站起來的時候,跟陳翹兒屈貞娘附耳嘀咕兩句,兩人臉上表情從驚疑到陰晴莫定。


  阿至羅不耐煩,催促:「出嫁哭妯娌呢?磨磨唧唧。要去趕緊。」


  顧柔如離弦的箭,一鼓作氣沖了過去,她身形極度輕敏,臨到火圈跟前時,足尖點地,輕輕躍起,在空中收緊身體成為一個縮攏的小團,漂亮地穿越過去,滾落地時毫髮無傷,一點火星子也沒摸著。


  她也跑進了軍帳,再沒有動靜。


  大家都看呆了,又是羨慕敬佩,又是不安躁動——畢竟顧柔那麼好的身手,整個新兵營都挑不出幾個,她能毫髮無損,不代表其他人都可以。


  何遠就忍受不住了,他開始解開自己甲胄的系帶。田秀才問他:「你幹啥?」「咱來這是學本事殺敵報國的,不是讓人給當耍猴看的,你瞧他這不是要咱的命嗎,老子不伺候了!回家伺候俺娘去,娶個媳婦生小子。」田秀才急忙拖住他,要知道逃兵重則可以問斬:「別別別,你聽咱說……」田秀才附在何遠邊上一陣耳語,何遠聽得瞠目結舌,問他:「真的?」「真的!快把甲穿起來!」


  接下來,田秀才、何遠、屈貞娘等一干人都陸續通過了火圈,隨著許多兵都咬牙跑入營帳,就連平日里嬌滴滴看著沒什麼功夫底子的陳翹兒,也勉強頂著一身的火苗子慘叫著衝進了大營。


  陳翹兒叫得那叫一個凄慘,嚇得後面的兵都不敢上了。畢竟大家只是來當兵,不是來玩命。


  阿至羅冷笑,極其蔑視和嘲弄的口氣:「平日里不是一個個橫著呢嗎?怎麼到了要緊關頭連一個女人都趕不上,這要是換在戰場上,能指望你們這幫孬種打勝仗?一群爛倭瓜!」


  趙勇咬著牙站在隊伍里,冷汗涔涔;他可不想為了出一次的風頭,就賠上自己的老本,他最傲人的就是他強壯的身體,如果折騰完了這點本錢,以後他在軍隊里玩什麼?

  有人低聲跟他商量:「勇哥,黑風怪這壓根是違反軍令在折磨咱們,你跟他懟啊,你是老兵,你最清楚,不帶這麼練人的。」


  「是啊勇哥。」


  趙勇攥緊了雙拳,汗水滾滾。他恨阿至羅嗎?自然是恨的。可是這種恨,遠不足以打消他想要在這裡待下去的渴望,白鳥營士卒是精英中的精英,他要求自己必須成為這樣的人。


  趙勇沒有理會平時最挺他的那些小弟兄,他咬著牙,衝過了火圈,進入了營帳。大家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相當失望。


  「他不去我去!」隊伍里有人放話。


  大家望去,卻是龐虎。龐虎是洛陽本地人,以前在鏢局干過鏢師,身板也是杠杠的,平日話不多,這會兒血性按耐不住,站出來跟阿至羅叫板了。


  阿至羅精厲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帶著冷蔑,也同時在表達一個意思——出來找死?

  龐虎攥著手心,捏響了拳頭道:「我要抗議!」


  「抗議甚麼?」


  「一般的兵營,從來沒有這樣折磨士兵的!」


  阿至羅下巴一抬:「咱們白鳥營,是一般的營嗎?」


  龐虎被堵得接不上話,換了句道:「你這是公報私仇!」


  阿至羅笑:「哦,我跟你們有什麼仇?我偷你家地里瓜了?摸你老娘屁股了?穿你爹褲衩了?」有新兵在隊伍里忍不住吃吃笑,馬上被隊友打了一下閉上嘴。


  這個阿至羅,不光聲音響亮,說話也刻薄;不善言辭的龐虎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鼻子。可是他不敢,半個月接觸下來,誰不知道白鳥營幾個屯長之中,數胡人血統的阿至羅最彪悍耐斗,自己只要出拳,拳頭還沒到對方臉上,他就會被撂倒。


  龐虎叫道:「你這麼折磨咱們是違反軍令的,我要朝上面告發你!」


  他最後一句,用了全身的力量喊出來,彷彿已經是他身體里的最後一擊。


  阿至羅盯著他,很奇怪,這種時刻,他的小眼睛里沒有憤怒,而是透著一種深刻的惋惜。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磁沉厚重的聲音:


  「誰要告發阿至羅?」


  眾人望去,只見一猛銳迥秀的大將款步而來,正是軍司馬冷山。


  冷山過來,站定了,問眾人:「我乃阿至羅的上峰,誰要告發他,來我這裡告。」


  他深眉峻目,氣宇沉篤,眼神里透著一種壓迫感,被他看著,會不自覺低下一頭,然後臣服。


  冷山問龐虎:「你因何事要告發阿至羅。」


  龐虎道:「他草菅人命,折磨士兵!」


  冷山哦了一聲,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火圈,回過頭時抱起雙臂:「因為什麼,就為了這個圈嗎?」


  眾人又一次呆住了。他說的是「就為了這個圈嗎」,這是不是代表著,他也壓根兒不在乎這件事?

  冷山輕笑一聲,他剛毅冷硬的面龐在這一笑之下,顯出一种放松和瀟洒,像是燥熱的天氣里掃過一陣清涼的風。


  他走向那個火圈,伸出寬大粗糲的手掌,握了一下,迅速地收回來,向新兵們展示——毫髮無傷。


  大家愣了。


  「此焰燃料特殊,焰心並不燙,一瞬間接觸不會對人造成大礙。」冷山解釋。


  原來如此。


  ——就在不久以前,顧柔完成這個動作之前跟陳翹兒屈貞娘附耳說的三個字;田秀才跟何遠說的那句話,也都是一樣的三個字:


  冷火焰。


  用特製加工過的金屬粉末、松香、磷粉調配在一起,燃燒出來的火焰溫度不高,卻又光亮耀目,一些街頭賣藝人常用它做變戲法之用,火中取栗,吞火球,鑽火圈的表演,皆出於此。


  「在新兵營的最後一日,讓你們通過它,只是為了給你們上最後一課——一個士兵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服從。忘記你自己,只記得你是白鳥營的一個卒子,永遠服從於將令。」


  冷山說到此處,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他變得肅穆和沉重,走過去問龐虎:「方才你為甚麼不服從阿至羅,為什麼不聽將令?」


  龐虎心中的底氣已經徹底消失,他慌亂地解釋:「屬下不知那是冷火焰……屯長也未曾解釋。」


  「戰場上,軍情瞬息萬變,將令也會隨之改變,你告訴我,一個將軍,有必要無時不刻地對自己的每一個士卒解釋他的命令嗎?」


  龐虎汗流浹背。


  冷山轉過身,冷峻的聲音很利落:「阿至羅,領他去收拾行李。」他的這句話,意味著龐虎的出局。


  出人意料地,只會咆哮的黑風怪阿至羅在這時候嘆了一口氣,他伸出猿猴般的長臂,在龐虎肩膀上拍了拍,搭著他的肩膀走向兵舍,龐虎垂著頭,也就任由他那麼搭著。


  冷山看了一會兒這好似哥倆的兩人背影,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很乾脆,很瀟洒:「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記住今天的事。兵休了,好好休息,七日後我們再會。」說罷,他調頭,朝白色的軍帳走去。


  眾人沉默了。本來半個月結束應該很輕鬆高興,卻因為這樣一件事,感覺到很沉重。每個人都不想出局,但是,面對屯長阿至羅和軍司馬冷山,他們卻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被淘汰的理由將會是什麼。


  軍帳里——


  「小魚你別亂動,水都抖我身上啦!」陳翹兒大聲抱怨,祝小魚蒙在一大塊鬆軟的毛巾毯子里,顧柔正按著她的腦瓜給她擦頭髮上的水珠。


  方才每一個鑽過火圈的人,衝進營帳,便立即有安排好的專人負責幫忙撲滅身上的冷火,然後脫下盔甲休整一番。但就祝小魚最出格,她一衝進來,就立即跳進了帳子一角的水缸。


  顧柔一邊給她擦水一邊道:「小魚,以後你千萬記著,身上著火不能立刻澆水,要用毛巾被子給捂滅了,要不然這你這一身的皮子就毀完了。」祝小魚笑呵呵地望著她,答非所問道:「伍長,俺今天表現的還成嗎。」顧柔笑道:「好,除了滅火這個法子不對之外,其他都很好。你是第一個,是咱們當中最勇敢的。」


  祝小魚立即正色,認真道:「怎麼會,你才是最勇敢的,俺本來怕得不行,你跟俺說行,俺就行了,俺沒你勇敢。」


  「她哪是勇敢,她精著呢,她早看出是冷火,要不然哪能跟著你跑。」田秀才在一邊抖褲腿兒,他的綁腿著過火,幸好裡面是沙土不傳火,只是被燒出窟窿眼以後漏了一路的沙子出來,何遠坐在他對面拴褲腰帶,被抖一褲衩的沙,褲襠里沉甸甸的,大怒:「滾犢紙!」


  大夥嘰嘰呱呱地正熱鬧,忽然聽見門口的士卒行禮道:「冷司馬。」眾人瞬間肅靜,低頭行禮。


  冷山背著雙手走進營帳,面含微笑:「諸位都辛苦了,今天在座的每一個人表現得都很好——現在兵休開始,七日後,期待在此同諸位再會。」


  這軍司馬說話就是和阿至羅那頭黑風怪不一樣,他會不吝讚美,聽著窩心多了,大家興高采烈地拾起衣裳甲胄,陸陸續續走出營帳,顧柔也跟著離開,當她經過冷山身邊時,突然聽見他低沉冷冽的聲音:

  「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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