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我來了
觸木羅得到莫謨突給他的畫像時,只是抱著寧可錯殺,不可錯過,好歹出口怨氣的心思,同意合作,包圍擊殺大安皇使。
惱恨是惱恨,遷怒是遷怒,可他並不覺得這大安皇使是射瞎他左眼的小將。
養在富貴團里的皇子,和邊關浴血奮戰拚命的將士完全不一樣,武功再高,能力再強,也不是一個檔次的。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動作都殺不了大安使,他心中漸漸生疑,如此厲害,定不是一般人,難道真的是……
直到再次交手,大安皇使來了個燈下黑,以詭計誘他,設伏包夾兩次,用最小傷亡換取最大勝利,滅了他的人,佔了他的地盤,他才恍然大悟,這戰法,這眼光心機,似經過數千次錘鍊,縝密周全的排兵布陣——大安皇使,還真是上過戰場,懂兵法的!
大安人,未及弱冠的年紀,武功不俗,兵法強力,還長著和射瞎他左眼的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除了他的仇人還有誰!
可恨他了悟的太晚,失了先機……
觸木羅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那站在山頭擺勝利姿勢的大安使拽下來嚼巴嚼巴吃了,但是不行。
地盤被占,對方人多,他人少,這麼衝上去是死路一條。再尋地方另起爐灶,時間不多,成績定然不會超過大安太子,除非有別人將所得拱手相讓。
大家來這風雲會,是交流聯絡,順便刷刷國家和自己威風,有利可謀,任何合作都可以談,但讓別人將手中所得全部奉出……別人不會願意,他也沒那個臉。
殺不了仇人,還比不過仇人,怎麼辦?難道憋著一口血,硬生生當那縮頭王八?
怎麼可能!
觸木羅想起之前大殿上大安皇使的表現,陡然就有了主意。
他這仇人似對那小軍師不錯……
那他就先毀了大安皇使那小情人,讓對方沒臉,再等時機,搞死整個大安使團!
觸木羅放下狠話就朝著軍師谷去了。
並且一點也不擔心大安皇使追上來。
不追上來,那小兔子似的軍師他毀定了,下場定然十分凄慘,大安沒臉;追上來,辛辛苦苦打下地盤就可能被占。風雲會上,誰都不是有良心手軟的主,走了主將只剩一堆奴兵的地盤,沒有人會客氣。
老子就看看你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觸木羅既然和西突王子莫謨突互通有無,自是對各處情況了解非常,這軍師谷里,那小兔子在哪兒,他最清楚不過。
目標明確,他才不管別人,紅著一雙眼睛,直直往大安軍師的院落衝去。
可惜,剛到院子門口,就看到牆頭上坐了個抱著劍的人。
抱劍之人身材健碩,肩寬腿長,因是坐著,很容易就看到大腿上虯結的肌肉……此人眉目凌厲,整個人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連擦劍的動作都顯的略粗獷。
他只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多想,這人凌厲目光就射過來,惡形惡語:「你瞅啥?」
觸木羅性子是個狂的,近些年離開朝局中心,脾氣越發不好,說話行事更加肆無忌憚,當下就瞪起了眼睛:「就瞅你了,怎麼著!」
「哦,」抱劍之人緩緩站起來,「那就是想打架了!」
話音未落,身影如電,執著劍就殺過來了。
觸木羅不怕打架,當下就跟他動起手來。
一動手,十數招內沒佔到便宜,他略有些心驚,這人……是誰?武功這麼高?
不是他自誇,他精於練武,長於此道,除了那大安太子,這風雲會上,不可能有人打得過他!
要不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要懂得謙虛,否則隨時都可能被打臉……
這擦劍之人,是木同。
木同初始地點抽的特別遙遠,地勢又極為險峻,緊趕慢趕,光是到達初始地點,拿到小旗子,他就用了兩天一夜。他並不准備收奴兵,打獵物,這些東西太子會搞定,他要做的,就是儘快回到崔俁身邊,保護主子。
可他運氣不好,碰到了西突王子莫謨突。
莫謨突習慣謀局,把別人當刀使,但本人實力也不錯。他早將楊暄身邊跟著的人摸的一清二楚,一看到木同,就認出來了,帶著底下人數番阻截。
若是身邊還帶著別人,木同沒把握逃開,可只他一人……就沒問題了。他當年同師父學的本事又雜又多,單兵做戰能力奇高,不管怎樣的危局,總能有辦法應對,莫謨突用盡手段,詭計全出,也只是略略阻了他的腳步,並沒能把他怎麼樣。
一得解脫,木同就沖著軍師谷來了。
在窗外看了看,主子安然無恙,他鬆了口氣,準備歇一歇,擦擦劍,再整理整理自己,好去見主子。
結果氣剛喘勻,劍還沒擦完呢,就有人來了。
還來者不善。
他怎麼可能會留手?
觸木羅架打十分憋屈,叱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木同當然知道,數日前大殿上一番對峙,太子就提醒過他們各國皇使身份,這個獨眼絡腮鬍,特徵不要太明顯,就是東突王子觸木羅么!
但是知道歸知道,說話卻不一定要誠實。
木同傲著臉,要多拽有多拽:「老子管你是誰,敢挑釁,就得受打!」
觸木羅一看,這是個眼瞎心盲的傻缺,說不通。
不知這傻缺是誰家的人,但誰家有了這種人,一定拿不到好成績!
遇到攔路虎,又說不通,沒辦法,觸木羅只好跟人干架了。
雖數十招未分出勝負,誰也沒佔便宜誰也沒吃虧,但觸木羅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他覺得只要認真一點,耗一耗對方氣力,再發險招,定能勝。
遂他跟對方纏鬥周旋了起來。
這一斗,直斗到月上中天,夜深人靜,仍然未分勝負!
先是跟大安皇使打了地盤戰,輸了,心氣浮躁,再不眠不休的跑到這裡,還沒喘個氣就接著打,一打又好幾個時辰,鐵打的身體都熬不住。
觸木羅手腳無比沉重,差點翻白眼了,這擋路的蠢貨是誰!
偶一回頭時,視線好死不死掠過了窗戶邊,看到一個兔子臉面具的男人用手撐著下巴,正趴在窗欞邊津津有味的看。
兔子臉旁邊有個柳瓶,嫩綠柳枝隨風輕擺,靈動妖嬈。
風偶一大,柳枝搖擺的幅度加大,不小心指到兔子臉的脖子,那兔子就用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柳枝嫩葉,似在批評又不乖了。
畫面真是無比優美。
與他這狼狽樣一比,視覺效果非常殘酷!
崔俁聽到外面動靜,探頭來看,才發現木同到了。他這個護衛,身手如何他最清楚,當下就放了心,趴在窗邊看戲。此刻見觸木羅看過來,他還笑眯眯揮了揮手,沖人打招呼。
觸木羅氣個仰倒。
他想折辱的人,竟然活的好好的,看景看戲,無比愜意,反倒是他,周身狼狽,哪哪不像樣子!
這哪裡像是他來報仇的,分明像別人折辱他!
他殺不了木同,過不了木同防衛線,對楊暄的恨間不能消,對崔俁的打算不能放,想了想,只有請幫手可破。
可軍師谷里氣氛不對。人人自危,保護自己還來不及,怎麼願意招惹殺機?看他在這打了這麼半天沒人,就知道在這裡召集不行。
虛晃一招,觸木羅跳出圈子,獨眼冷冷看了崔俁一眼,轉身走了。
他一個人弄不死這兩個,就叫一堆來!到時候老子看你們怎麼哭!
他地盤丟的快,往這裡走的急,下面死忠之人沒有及時跟上。但這只是時間問題。只要他放出信號,最遲明早,就會有人來!
到時他也休息夠了,便去再殺那兔子一次!
……
觸木羅走後,木同進屋拜見崔俁:「屬下來晚了。」
崔俁叫他起來,將親手沏的茶,做的點心推過去:「不知道你這個時候來,吃的不多,你湊和墊墊。」
小老虎睡完覺,也顛顛跑過來,搶桌上的點心吃。
還白了木同一眼:來這麼慢,還搶虎大王的好吃的,壞人!
木同急著來找崔俁,但保護別人,自己狀態很重要,他早早打了獵物熏了肉乾,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這時還真不太餓,就將大部分點心讓給小老虎了,只茶水喝了一整壺。
他沒說自己經歷,反正到一塊了,什麼時候說都不耽誤,就是有點擔心觸木羅:「不知為何,他似乎對主子起了殺心,此去不久,怕就會迴轉。」
崔俁笑了:「不必擔心。我獨自在谷,旁人尚且傷不了我,如今有阿丑,有你,我怎麼可能會出事?」
木同:「還是不能大意。」
「這個倒是……」崔俁想了想,狡黠一笑,「有了!」
他要準備一份大禮,等那觸木羅來!
……
觸木羅再來,是第二日晨間。
陽光大盛,微風輕拂,他帶著七個護衛,威風凜凜,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向崔俁院子。
這一次,必要叫那小兔子好好嘗嘗被折辱的滋味!
可惜兔子不在院子。
觸木羅側耳聽了聽動靜,又抬頭看了看天色,嘴角咧開。
這個時間,應該是去吃飯了。
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怎麼藏,老子都會找到你!
觸木羅一揮手,一群人往飯廳走去。
一到飯廳,觸木羅就傻眼了。
大廳里有八個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載著……同樣漆黑漆黑的面具,到底哪個是兔子?
角落裡的崔俁看到觸木羅表現,差點笑出聲來。
要怪就怪承辦國奚國太懶,雖然所有人抽取的面具材質不錯,國案也不同,但都是圓形,平面,施以彩繪。比如他的兔子臉,沒有伸出來的耳朵,沒有凸出來的嘴巴,平日里看的很清楚,可一旦以濃墨覆之,就是一團黑漆漆,再無特點。
別人的面具,也都一樣。
他以言語惑誘,說武者們馬上就來到谷里,不知誰家在先,肯定會有殺機。不若大家將面具塗成一個樣子,再穿上同樣樣式的衣服,若來的不是自己人,可以混一混,若來的是自己人,出個聲,對方就知道了。
這主意很不錯,眾人一想,完全沒有反對的理由,不能保證自家主子到來最早的情況下,這樣最能渾水摸魚保命了!
於是一早,所有人身上衣服,臉上面具就是一個模樣了。
崔俁也壞,知自己身形不如別人厚實,用巧法做了墊肩墊胸,腳下還自製了增高墊。
增高墊效果不太好,不能讓他長太多,可誰叫觸木羅是這個時候來的呢?
正值飯點,大家全部坐在桌前,個頭可是差不多的……
觸木羅差點咬碎一口牙,瞪了半晌,不甘不願的道:「全部給我殺了!」
這話可就捅了馬蜂窩了。
東突可是有盟友的,下令全殺,就是連朋友都不要了?
別人不提,你東突軍師可也在裡頭呢,你連自己人一塊殺?
契丹王子耶律伏氣的拳頭攥緊,幾欲暴起。
本是看多了崔俁本事,配合一下賣個好,不想看到了觸木羅真面目。
他契丹在東突人眼裡是什麼?他這個王子,板上釘釘的下代契丹王,對東突來說算什麼?
命令下的如此輕晚,盟友說扔就扔,這就是東突的態度?
觸木羅是真沒想到,從昨日到今晨,他的怒氣值已至頂峰,再不發泄他就要爆炸了!
看到此場景,他已失去理智,滿腦子裡就晃著一個字:殺!殺!殺!
主子下令,下面肯定立刻出手,飯廳當即熱鬧起來。
這軍師裡面,除了崔俁,大都會兩手,不能保證武功高強,一定不會死,起碼能稍稍擋兩手,得個緩衝時機。
崔俁就趁著這些人打起來時,悄悄藏到了最邊角。
木同呢,也在這時候悄悄戴著漆黑的面具沖了進來,與觸木羅的人打在一處。
交手沒兩下,崔俁的運氣就來了。
這日已是狩獵遊戲開始的第十天,一般這個時候,很多國家皇使都建立了一定程度上穩固的地盤,差不多走到谷底了,自然要來接自家軍師。
一撥又一撥的各國使者,帶著數量不同的奴兵就沖了進來。
進來之後一看,也傻了眼,一堆一模一樣的漆黑面具,青色衣服,不知誰是敵誰是友,連自己人都認不出來!
這下好了,誰都不敢輕易出手,殺了別人沒關係,死了朋友也可以道個歉,自己人死了怎麼辦!
大家都收了最強殺招,拳打腳踢,一邊干趴下身邊人,一邊高聲叫自己的人。聽到的人應了,就趕緊沖著聲音找……
真是好一場混亂。
觸木羅好懸氣死。
他連打地盤都放棄了,就想報復大安太子,怎麼可以是這個結果!
一群人從里廳打到院里,再從院里衝出大門,誰都不認識誰,誰也不敢傷誰,又喊又叫,群魔亂舞,比市集還熱鬧,他連根兔子毛都沒逮到!
他的軍師倒是認出了他,激動的要衝過來給線索,結果一腳踩空,不小心撞到別人刀刃,還重重磕到了牆上,翻個白眼就暈了過去……
屁用沒用!
「大安軍師,你給老子出來!」觸木羅一邊拿刀砍人,一邊憤怒喊話,「老子要殺了你!殺了你啊啊啊——」
崔俁翻了個白眼。
真是蠢。
都說了要殺他,他怎麼可能會出去?
觸木羅開始罵街。
問候崔俁祖宗十八代,罵大安,罵大安太子,話特別臟。
可崔俁不在乎。
罵個陣而已,小小激將法就能激出他來?真是想的美!
而且這罵陣嘴臉實在太難看,一點都不優雅,除了讓說話者本人跌份之外,沒任何作用。
他可是看看過罵陣的,不說楊暄,只說孫敏,那就是個人才,處處占人輩份便宜,基本沒髒字,卻能將人氣的半死,那才叫罵陣!
木同看不慣,沖著觸木羅臭嘴專攻了數下,沒能把人弄死,卻也逼的觸木羅不得不集中精神,沒心思罵了。
在這軍師谷里,崔俁給自己的任務就是保住小命,時機合適可稍稍作妖謀事。
他的任務完成的很好,找到的朋友很給力,比如室韋,靺鞨,契丹三國,雖未表現在明面,但隱隱架成三角之勢,將他給護了起來。
靺鞨公主阿布可兒還悄悄朝他眨了眨眼,告訴他不用擔心。
崔俁頜首相謝,警惕心也沒忘了,毒粉捏在手裡,腳下鞋底機關打開露出鋒利短刃,仔細觀察分析著每一刻的形勢……
嗯,還提前發現了耶律伏危機,挺身相救了一回。
耶律伏被這不會武功的軟兔子給救了,幾欲不想相信:「你竟然還能遊刃有餘的救人!」
崔俁笑了笑,見危機已去,人沒事了,反手一推,將耶律伏再次推向戰場,迎面就是別人砍來的刀!
耶律伏:……
崔俁拍拍手,打架的圈子,野蠻人的遊戲,遊刃有餘談不上,見縫插個針卻是可以做一下的。
楊暄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小小的軍師谷,動手干架有近千人,人影密密麻麻,是個人看一眼都會覺得頭疼。
楊暄卻不。
他略一看,面具統一制式的奴兵忽略,廝打最多的人群忽略,視線直接往隱藏效果較好的地勢掠去。
看到一群戴著同樣面具,穿著同樣衣服的人,他只愣了一下,嘴角就高高翹起,縱身往這個方向躍去。
所有人表現都不一樣,崔俁衣服也怪模怪樣的加了料,但楊暄視線一掃,就認了出來。
他的人,哪怕高了點,肩寬了點,厚了點,但下巴沒變,頸部線條沒變,喉結,隱隱鎖骨形狀都沒變……再往細說,耳朵的樣子,頭骨的形狀,全部沒變,他怎麼可能會認錯!
小老虎在人群里玩的特別瘋,率先看到楊暄,沉沉「吼」了一聲,像在催促:來的好晚!快來幫虎大王保護主人!
楊暄腳尖發力,直直衝向崔俁。
觸木羅沒看到楊暄,終於從木同的纏鬥里抽了個空跳出來,繼續罵:「打不過老子,纏著也沒用!大安那兔子,你且聽好了,你要乖乖的出來,老子就給個面子,讓你死痛快點,否則老子扒光你衣服,按在外面干——」
話還沒說完,下巴突然一涼,嘴角被什麼鋒利東西劃開,嘴唇掉了半片,左臉整個豁開了,直到耳根!
「啊——」觸木羅沒忍住,慘叫出聲。
暗器割了觸木羅的嘴,空中划個十字,無比乖順的轉回了楊暄手上。
楊暄操使暗器的同時,身形也一點不慢,閃電一樣朝崔俁奔來。
他左手指間捏著暗器,右手匕首閃著寒光,一路飛縱,一路血光,所有擋他的路的,一個接一個躺倒,傷處皆在要害,死的悄無聲息,連慘叫都發不出一聲!
崔俁五官不行,方向又背對著楊暄,並沒有看到他來,仍然聚精會神的看著面前陣勢。
腰上被一隻大手箍住,一具溫暖身體覆到他後背時,他整個人一凜,手一揚,毒粉就要拋出——
「卿卿……」
一個吻印在頸側,熟悉的觸感,熟悉的聲音。
「我來了。」
驚喜來的太突然,崔俁有點懵。
楊暄抱著他縱身飛離危險環境時,他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毒粉扔掉,鞋底機關也彈回去,調整姿勢,讓楊暄抱的更舒服,自己也更舒服。
可惜墊肩做的太高,也不跟身,他這麼一轉,不小心頂到了面具。
頭再一蹭,面具整個……掀了起來,斜到了腦後。
一張清俊無敵,眉眼秀致的臉跟著露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眾人:哇哦……(⊙o⊙)
熊太子(擋住):都不準看!(╰_╯)#
墊肩:嚶嚶嚶人家不是故意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