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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反擊開啟中

  迴轉至廊柱時,崔俁刻意看了下剛剛紙團掉落的位置——空空如也,似乎從未有東西停留。


  閃電炸開,如巨蛇在漆黑天際蜿蜒,大風狂作,雷聲貫耳。他緊了緊披風,心下暗幸。


  他曾想拿走紙片毀掉。


  楊暄的太子路一直走的很艱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說起來好聽有志氣,做起來卻太不容易,稍一失誤,便是滿盤皆輸。崔俁不知道楊暄如今做到哪種程度,但不管做了什麼,都還太弱小,容不得半點疏忽……他不能讓這樣的機密泄露。


  可死士宮牌在身,行事必然機警縝密,一旦發現誅殺令不在,就會立刻尋找。如果找不到,懷疑方向很多,第一個懷疑就是被剛剛遇到過的崔俁拿走,麻煩更甚。如果很快找到,說明東西相對安全,可能未被任何人發現,這個時間越短,安全性就越高。


  他方才一直希望死士快點把東西拿走,現在看……很好。


  電閃雷鳴,大雨毫無意外的下了下來,瞬間傾盆。風雨沖刷掉所有隱在夜間的痕迹,眼前一切都乾淨通透,連欄邊泥點都有幾分可愛,鼻間充斥的亦只有水汽的清新微腥,再沒什麼……鮮血的味道。


  崔俁快速走回自己房間,脫衣上榻,閉著眼睛,長長嘆了口氣,


  夤夜驚聞,他早已無心睡眠,雙手交錯,雙目半闔,一邊聽窗外滄滄雨聲,一邊整合補充自己的想法計劃。


  他大膽猜測,東西廂已經交過手,有人受傷。以雙方敵對的立場看,這樣的結果只能證明一件事——他們彼此不知道對方是誰,只是碰巧遇到,小以警告,他們不想管別人的事,也不想別人影響耽誤自己的事。


  可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兩邊都是人精,只要小小契機,就能抽絲剝繭,明了內情。屆時,便是不死不休。或者情況更糟糕一點,東廂先察覺到西廂尋找保護太子的意圖,蓄力不發,尾隨其後,待西廂按照記號經驗尋到人後,再下殺手……


  他得想辦法讓西廂料到先機,有所準備提防。當然,不能直說,這裡武功高手這麼多,他一旦泄秘,立刻會被東廂滅口,而且……西廂也不一定會相信他。


  太子楊暄,對誰來說都是極大的秘密,他為什麼會知道?


  他所謀甚多,需要時間準備,可危機在前,遲則生變,他必須加快速度,他的想法是……明日午夜,讓這一切結束!

  他希望西廂能扛住,別被東廂發現,楊暄也給力一點,好好護著小命,別被逮住,他只需要一天的時間,一天!

  ……


  持續深度思考是件很累人的事,天際將明時,崔俁還是睡著了,也起晚了,醒來額角一抽一抽的疼。


  「少爺好點沒?」藍橋聽著聲音,過來伺候主子洗漱,順便檢查傷處,「嗯都長痂了,大夫說的沒錯,只要好生將養就不會有事……我留了熱水給您洗漱,也溫著粥,不過不可多用,午飯時間就要到了。」


  崔俁揉著額,任藍橋用巾帕浸過熱水,往臉上一鋪——微燙溫度順著皮膚導入,瞬間熨貼心間,感覺舒服很多。


  「唔……」可惜動作大了,腿還是會疼。


  「少爺慢點,」藍橋快手快腳幫崔俁洗漱完畢:「我先給您換藥,完了您再用粥。」


  崔俁心裡想著事,反應略慢:「好。」


  心裡裝著事,飯也吃的不香,他側頭看看窗外天色,問藍橋:「我未起時,隔壁溫小少爺可來過?」


  「來過,說想你一起玩球呢。」


  「嗯……我去尋他。」崔俁眉梢微斂,只思索片刻,便起身要走。


  擇時不如撞時,就現在罷!

  溫書忱看到崔俁相當驚喜,蹦著就跑過來了:「崔哥哥!」


  崔俁摸摸小傢伙的嫩臉蛋:「抱歉,崔哥哥早上貪睡,不知道你過來。」


  「沒事,我也常睡懶覺的!」溫書忱小胖手擺了擺,轉身抱起球就要往外走,「咱們去玩吧!」


  「你先和藍橋玩一會兒好不好?我想與你哥哥說幾句話。」


  這個房間很大,進門是一個小廳,隔著一道珠簾,才是放有床榻的裡間,溫書權應該在裡面休息,沒出聲招呼客人,大概也是因為身體不好。


  「可是我哥哥病著……」溫書忱微微歪頭,小眉毛皺起。他不想崔哥哥過了病氣,也不想自家哥哥太累病更難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崔俁摸著小孩軟軟的額頭:「不如你進去問一聲你哥哥?」


  「對哦問哥哥!」小孩立刻重新笑起來,在他心裡,哥哥是最聰明最正確的!

  結果不等他捯著小短腿往裡跑,內間就傳來溫書權略低啞的聲音:「忱兒,請你崔哥哥進來。」


  「好!」溫書忱脆聲答應著,把崔俁往裡推,同時拉住藍橋的手,「那咱們去玩!」


  藍橋臉色略苦:「可是少爺——」裡面那個大少爺可還大病高熱呢,自家少爺身體底子不好,過了病氣可怎麼好!

  「去吧。」


  崔俁一個安撫眼色過去,藍橋不得不從,只得以殷殷眼神提醒自家主子注意安全,一步一回頭的拉著溫書忱小手離開。


  ……


  崔俁信步走進裡間。


  內里空間很大,床榻,圓角衣櫃,高矮小几,八仙桌,墩凳……窗前甚至放著一張羅漢榻,榻上置四方黃楊木小几,几上一套白瓷茶具,器型小巧圓胖,很有些憨態。


  溫書權就坐在小几一側,靠著軟枕,看著窗外,手裡捧著杯濃濃的藥茶。他臉色潮紅,唇色干白,病氣過重,顯的一雙鳳目都有些晦暗。


  見崔俁走近,他側過頭打招呼,面上笑容親切真摯:「早想謝你,可惜身子不爭氣,讓你見笑,眼下倒是讓我佔便宜了……」他放下藥茶,抱拳正色肅穆行禮,「日前之事,多謝。」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且你未必不會察覺,我許只是杞人憂天。」崔俁虛扶一把,微笑相詢,「兄台病可好些了?」


  「到得明日,我許就能登門拜訪了。」溫書權一邊微笑說話,一邊指指對面,請崔俁坐下,親自給他倒水,「這幾日我病著,房間內沒備茶,只得委屈崔兄,飲些白水了。」


  崔俁謝過,眸色微轉,掃過窗外大雨,又靜靜停駐茶杯,指尖隨之輕輕滑過杯沿,聲如喟嘆:「如是時節,白水反倒比相宜。」


  大雨連日不歇,不僅濕氣加重,也擾的人心生擔憂。雨天難行,雨停難道就易行了?泥濘,大水,各種隱患……前方安危未知,誰有心思品茶?而沒心思品卻非要喝,就是牛飲了,意為止渴。而為止渴,有什麼比白水效果更好?


  幾個眼神,動作變化,語氣相助,溫書權竟似理解了崔俁話中深意,微微頜首輕嘆:「前路漫漫啊。」


  相當聰明。觀察力也不錯。


  崔俁心頭暗贊,如是,他該開門見山。


  「不瞞溫兄,在下此來,是謂一事相求。」他一邊說話,一邊以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了個『信』字,指了指自己。


  溫書權眼神微變,有些驚訝,崔俁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請他信任?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道:「崔兄請講。」


  崔俁下巴指了指隔壁兩邊廂房,又以手指沾水寫下個『耳』字,示意事關重大,隔牆有耳,不好明說。


  「我想與你借輛車。」崔俁一邊說話,一邊搖頭示意溫書權不要答應。


  他還很快目光低垂,在桌上寫了個『殺』字,手指指指自己,指指溫書權,又指指外面廊上玩耍大笑的藍橋溫書忱。


  溫書權眸色急轉,額上瞬間沁出細汗,崔俁是在暗示他察覺到辛秘,有人要殺他們!

  因天降大雨,他匆匆忙忙帶著弟弟找到最近客棧落腳,與這裡的店家,行人,客人全都萍水相逢,無仇無怨,為什麼有要人要害他們?

  與崔俁也是初初相識,不敢輕信,可他也不敢拿弟弟性命開玩笑,再者崔俁幫過他……


  溫書權靜靜看著面前少年。少年著天青色文衫,面容俊秀,眉眼靈透,雙目清澈如水,似映天上繁星,似攬明月光華,看向他時,神態坦然真摯。


  君子坦蕩,少年只是無意間知道前方危機,好意過來提醒。


  溫書權思索片刻,便配合崔俁要求拒絕:「未料到雨天難行,我帶的車也不多。」與此同時,他以手沾水寫了個『解』字。


  崔俁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又在桌上寫了個『亥』字,意思是到今晚亥時便一切明了。


  如是……倒能等。溫書權點了點頭。


  「是帶的車不多,還是拿不了主意?」崔俁語氣不善的演戲,同時雙手合十輕擺請溫書權諒解。


  溫書權差點齣戲笑出聲,緊繃情緒瞬間全無,艱難忍笑語氣做憤怒狀:「你若不信我,找來做甚?」


  崔俁笑聲有些尖刻,音量也加大:「我以為你能做管家的主,原來還是不行。倒也是,你繼母出自洛陽柳家,娘家權傾朝野,屢得聖心,你父尚要好生交好才能確保官位扶搖直上,你繼母派的管家,要拿捏你豈不方便?」


  他一邊說話,一邊在桌上寫了一排字:我之策,少不得折你這個管家,你敢不敢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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