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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根由

  收拾心情,崔俁指尖輕移,再往下看。


  渭水水患,於長安段竟出異相,有白玉壽石沖水而出。禮部請,天子不可無故離都,可派宗室替迎,而宗室之中,與天子血脈近,位尊貴者為佳。


  與天子血脈近,位尊貴,不用想,第一人肯定是楊暄,可朝中所有大臣齊請越王。


  越王二字燙紅了崔俁眼睛,這些人……竟忘了楊暄么!

  楊暄可是太子!


  崔俁指尖泛白,不知道自己力氣無意識增大,捏的小老虎不舒服,小老虎疼的直叫,虎性上來,轉頭要咬。


  楊暄抬手把小老虎撈走,皺眉看向崔俁。


  崔俁回過神,正好看到楊暄的眼睛。


  一如既往深邃無波,無喜無悲,透著股淡定從容的大氣,哪怕抱著呆萌小老虎,也擋不住他身上湟湟如日的氣勢。


  「你……」崔俁聲音有些啞。


  「你哪天要死,一定是太蠢,被自己養的畜生咬死的。」楊暄隨意看了眼邸報,嗤笑出聲,「幾張廢紙,也值得你如此用心?」


  不屑,不在乎,不生氣,沒有不甘,沒有怨忿,好像這上面透出的信息再可怕再危險,他都不害怕,形勢不利又如何,他總會扭轉!

  崔俁心頭悸動。


  是啊……形勢,總會扭轉,他崔俁也不會允許越王得意下去!

  一個未知真假,可能是媚上產物的小小吉兆,哪裡用得著太子親自出來,賞給那醜八怪越王就是。


  「喵……」小老虎大概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被楊暄粗暴拎著,疼了也不敢動,夾著腿瑟瑟發抖,片刻,*的液體滴出……竟是尿了。


  楊暄臉都綠了,立刻把小老虎甩地上,一點也不關心小東西會不會被他摔死,只看身上衣服有沒有被弄髒。


  小老虎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下,縮著身子,耳朵尾巴都聳拉下來,又狼狽又慫,不敢往前靠,『喵喵』叫著,可憐兮兮。


  怎麼著,還怪上孤了?楊暄眉梢高高挑起,一人一虎瞪著眼睛對視。


  突然覺得……其實自己重生的時機正好。崔俁唇角輕揚,笑容綻滿眼底。


  ……


  再往下,就是一些地方上的官員調動了。


  吏部年底集中考績,三年一大核,次年春官員調派最多,平時也有,但不太多,近兩期邸報調派好像稍有些頻繁……崔俁把兩份邸報挑出細比,卻沒看太明白。


  微風起,吹的書頁嘩嘩響,尤其厚重地圖紙,生怕別人不知道它大似的,差點翻過來糊崔俁臉上。


  崔俁伸手將之撫平,視線滑過地圖邊緣,視線猛的頓住,這些調派果然不尋常!

  他對古代地名不敏感,對著地圖一想,很快明白出來,這些調派頻繁的地方官員,全部靠著運河。自北往南,再從洛陽到長安,運河周邊轄地,都不太平,好像憋著股勁,幹掉別人,自己頂上,再穩住位置……


  崔俁凝眸片刻,又翻出以前的邸報對比,從中尋找最後這兩張上出現的官員名字,然後他發現,這應該是另一種形式的搶地盤。有兩三拔,甚至更多不同的人,在互相杠,互相爭搶,目的……是漕運線。


  運河貫通南北東西,官方制約,漕糧供宮廷消費,百官位俸祿,軍餉支付,民食調劑等等。這是一個巨大的錢袋子,滾滾河水推送的都是利益,上位者怎麼會不在意?


  這突然打破平衡的爭鬥,也說明朝堂上位者已不甘寂寞。


  只是這份變化,是只源於官員結黨,還是加上權臣宗室,甚至有聖上幾個兒子的事?

  結黨營私加上宮權傾軋……這局,亂的很有節奏嘛。


  崔俁微笑著抬頭,正好看到楊暄目光從邸報上滑過。


  不在意,不生氣,卻並非不重視。崔俁突然有種感覺,這一切,楊暄是不是早就知曉?

  這個問題……恐怕暫時不會有答案。


  崔俁斂眉,將邸報一份一份收好。


  微風拂起髮絲,纏在頰邊,微癢。


  ……


  「謝叢,你為什麼帶那麼多邸報?」吃飽喝足,范靈修摸著肚子,非常有心情聊天。


  謝叢不忍心看某人摸肚子的不雅動作,頭微微側開:「我爺爺說,多看多想長智慧,能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


  「怎麼說?」


  「比如最新邸報上一條,渭水長安段出異相吉兆,朝臣奏請越王代迎。」謝叢微微嘆氣,「如今提起聖上之下位尊者,眾人皆言越王,無人提太子。太子乃儲君,勢微至此,規矩失方,上行上效,朝中竟無人擔憂,不是很可怕么?」


  范靈修撇撇嘴:「有奶便是娘,有利即可往,大人們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哪有那麼多胸懷天下的好官?都是裝的。」


  「也不是……」謝叢心中憋悶,欲反駁范靈修的話,輕乎敵視的態度,想了想,又覺得和這蠻人說不通,乾脆不提了。


  他啞火了,范靈修覺得無聊,眼珠骨碌一轉,順著話茬往下說:「你看邸報能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我行商比你知道的更多,你信不信?」


  士農工商,商者最輕,謝叢出身世家,哪怕風度修鍊再到位,甚至欠了面前這個商者一次救命之恩,骨子裡對商者也是很輕視的。走南闖北憑一張嘴賺差價罷了,能知道什麼大事?

  大概這樣眼神看多了,謝叢反應還算輕的,並不太討厭,范靈修笑眯眯的,沒一點不高興。他還把崔俁楊暄拉上了:「崔六沙三,你們信不信?」


  楊暄一如既往不說話,崔俁微笑:「范兄可說來聽聽。」


  「嘿嘿……」范靈修來了興緻,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知道我為什麼說渭水不好走么?因為我早就聽說了,渭水這條河河幫大小十數,都找到了不同的靠山,他們下賭,就憑道上的兄弟拼,誰能幹贏別人最後站著,誰就是整段河幫老大,前後上下都聽他的!」


  謝叢有點不信:「是么?就算是,與我們有何關係?」


  「關係大了!」范靈修翹翹鼻子,「你道河幫是做什麼生意的?漕運!朝廷的兵有正事干,水軍也不專門干這個,漕運大多都是河幫合作官府經營。河幫為民,拳頭再大,底氣不足,不敢犯官威。當然,只要任務好好完成,不給上官找麻煩,私底有何齟齬,上官一概不管,也不會奏請朝廷施壓。」


  所以呢?


  謝叢平著眼看范靈修。


  急什麼!范靈修飛了個眼,端起茶碗,慢悠悠喝了口水,才又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你想啊,兩邊接觸這麼多,要說關係不近,互相不怎麼理,可能么?各幫派與官府不同的人,都是有門路的。大家平時井水不犯河水,突然打起來,官府不管,就是想看嘛。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想在漕運混飯吃,得懂事識眼色,還得靠山硬!我聽說青鯨幫在洛陽哪個候府有人,四海幫幫主認了個什麼內宮大太監當乾爹……這兩家是對著的,主子也是對著的。峽縣縣城那件事,聽說了么?」


  謝叢一頭霧水,怎麼又說到峽縣縣城了?


  范修靈神情頗有些意味深長:「大約十日前,峽縣城門口,連天大雨開始下下來的時候,一輛油青馬車剛剛進城,就被射成了刺蝟……就是因為這個!」


  十日前,峽縣城門口,大雨開始下下來的時候……


  崔俁抓住這些關鍵詞,突然想起,那不就是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那時他突然感覺不好,直覺進城會有危險,甚至還看到了城裡泛著寒光的箭矢……


  所以,那不是嫡母派來殺他的。


  他當初也有懷疑,又不是在家中內宅,行進途中,嫡母怎麼可能有時間有門路有能力布置買殺手。


  崔俁擔心藍橋反應過來說錯話,偏頭看過去——藍橋正拿吃的討好小老虎,小老虎不愛理,他討好的特別有勁。


  早該想到,這就是個心大的……


  視線迴轉時,崔俁目光滑過楊暄,注意到楊暄狹長眸底似有異色閃動。


  楊暄知道這件事!

  所以被射成刺蝟的馬車,不是他嫡母派的,也不是范靈修說的幫派爭鬥,而是楊暄安排的么!


  那時,楊暄就已經在躲避追殺……他與楊暄,曾經那麼近。


  崔俁微微闔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楊暄經歷了很多。


  「所以咱們取道渭水,一定不好走!」


  崔俁長長嘆息。范靈修說的沒錯,河幫正值多事之秋,走水路不容易,任何一點小事,都可能是麻煩。官府對幫派之爭沒發話,除了想看,還是故意,想洗牌,想插手。


  廟堂之爭,落點卻在江湖,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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