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舌戰群儒
諸葛亮雖沒有回我的話,握著我的手卻是一緊,拉著我徑直向前方走去。
我走在諸葛亮的身後,踩著他走過的路,心裏從未有過的安心。四周的目光不善的盯著他,自然還有身後的我,按理說書月死了,就連我們跳舞的人也是有責任的,此刻,他們又見諸葛亮拉著我,心裏一定是想著諸葛亮與我相互勾結吧。
魯肅走在諸葛亮身旁,壓低了聲道:“此事有蹊蹺,主公那邊我自會去勸慰,不過……”他的目光掃過一旁笑得得意的男子“雖說最難應付是他們,但凶手不會是他們,他們是舊臣,雖與我意見不合但斷然不會做出這等事,恐怕背後還藏著一個人。”
諸葛亮同樣低聲道:“亮明白,子敬毋須擔心。”
到了席前,魯肅上前躬身在孫權耳邊說了幾句,隻見孫權神色稍緩,吩咐樂師與侍者退下,自己則起身道:“眾文武官隨我入廳,臥龍先生與趙將軍也請一起前來。”
語罷,竟拂袖而去,想來此時的氣還未消盡。
“我……”我張了張口,正想告辭。
“子歸,隨我一起去吧。”諸葛亮淡淡一笑,也不等我回話,拉著我就向前走。
趙雲作狀輕咳了幾聲“先生,顧姑娘前去恐是不大合適。”我看向諸葛亮,雖然很想陪著他,不過趙雲說得在理,我一個女子,還是一個普通女子與他們又沒什麽幹係,自然是不能隨著他們去的。
其中的厲害關係諸葛亮應該懂得,卻還是鐵了心要我隨著他去,也沒說明這樣做緣由,隻是含笑將趙雲的話駁了回,隻淡淡兩字“安心。”
安什麽心?我一時沒聽明白,趙雲的表情卻突然一愣,偏頭看了我半晌,最終無奈的搖了頭,也就隨了諸葛亮了。
至了幕下,便見張昭、顧雍等人早已峨冠博帶,整衣端坐,我暗自數了數,一共二十餘人。
諸葛亮向前同他們一一施禮,問過其姓名之後,才領著我與趙雲坐於客位。
從頭到尾,他都一直淡淡微笑著,看著很是自在灑脫。倒是我站在他身旁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一廳的人卻隻有我這個外人,外人也就罷了,還是個女人。
若不是已經踏進了這裏,我一定早就飛奔而去了,低垂著頭,不敢再看周遭怪異的目光。
張昭便是方才領先請孫權三思之人,如今端坐在座上,見諸葛亮此時依舊一幅豐神瀟灑,器宇軒昂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是要遊說孫權與劉備兩人合盟的,當即先開口道:“昭乃是江東微末之士,久聞先生大名,以往聽說先生居於隆中之時,便將自己比作管仲,樂毅,不知可否真有此事?”
諸葛亮道:“隻不過是亮平日閑時的小比罷了。”
張昭冷笑道:“近日聽聞劉豫州三顧茅廬而求得先生出山相助,昭想,劉豫州以為有了先生便如如魚得水,想要攻下襄陽占為己有,是否又是如此?”
張昭先發奪人,說起話來也不委婉一些,一針見血直奔主題,讓人聽著心裏著實不大痛快,可轉念一想,張昭是孫權手下第一謀士,若是諸葛亮能難倒了他,必然也就說服了孫權。
我偷偷向諸葛亮看去一眼,隻見他無所謂的淺笑道:“亮認為,若是想要取襄陽之地,可謂是易如反掌。我家主公向來躬行仁義,不忍奪同宗的基業,因此大力推辭。可如今,劉琮年紀尚小,聽信小人讒言,竟暗自投降於曹操,才讓曹操愈加猖獗,今我主上在江夏屯兵,自然是有所良圖。”
“良圖?”張昭冷哼一聲,表情愈發冷冽。
諸葛亮對他語氣中的嘲諷裝作不聞,隻端坐著聽著,神色也未曾有過變化。
“既然這樣,先生自己的言行豈不是互相矛盾?既然先生自比管仲,樂毅,就應該知道,管仲相助於桓公,稱霸諸侯,而樂毅則扶持微弱的燕國,攻下齊國七十餘城,此二人,可謂是濟世之才。先生雖多年在草廬居住,但也是笑傲風月之人,今日既跟從劉豫州便應該為眾生謀利益除禍害,剿滅亂賊。”說到此處他悄然一笑,神色間盡是不屑“況且劉豫州在沒有得到先生幫助時便已經縱橫寰宇,割據城池,如今得了先生的幫助更是如虎添翼。上至朝廷舊臣,下至山林隱士,無不拭目以待,隻覺劉豫州定然能使得漢室複興,曹賊盡滅。而此時曹兵一出,便丟兵棄甲,望風而逃。上不能報答劉表恩情以安庶民,下不能輔助劉琮割據疆土,棄新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居然無容身之所,劉豫州得了先生反倒大不如從前了。”
這一番下來,明顯是給了諸葛亮一個下馬威,況且他說的也是事實,若是我恐是反駁不了。
其他人一聽,大多隱含鄙夷神色,笑得很是得意,眾人之間耳鬢廝磨,似是低聲討論,卻是足夠我們聽見的。
“想來諸葛臥龍也不過如此。”
“劉豫州怕是氣數已盡,可惜!可惜!”
他們這樣做分明是在給諸葛亮難堪,每一句都是帶著咄咄逼人的架勢,偏偏又讓人不好反駁,我心裏一堵,恨不得將那張昭的嘴給封上才好,心裏相信著他,卻又不得去為他擔心,無奈,隻得握緊雙拳,斂下眸子擔憂的看著他。
趙雲臉色一沉,正想上前與眾人理論,諸葛亮卻突然失笑道:“鵬飛萬裏,其誌豈群鳥能識?我家主公,以往軍敗於汝南,借寄與劉表,當時兵士還不滿千人,將士也不過隻有關羽,趙飛,趙雲等人。新野山僻縣小,人民稀少,糧食鮮薄,主公不過暫時在那裏居住罷了,又怎麽會一直容身在那?即使兵甲不完善,城牆不堅固,民少糧稀,但是博望之戰,大敗夏侯惇,曹仁。即使是管仲,樂毅用兵也不過如此。至於劉琮投降於曹操,主公的確不知,不忍趁亂奪取同宗的基業,此乃大仁大義;當陽之敗,是主公見赴義之人數十萬之多,扶老攜幼,不忍丟棄,此舉亦是大仁大義;寡不敵眾乃是兵家常事,昔日高皇多次敗於項羽之手,而垓下一戰成名,莫不是依靠了韓信的良謀?國家大事,社稷安危,是有主謀,非是隻懂得誇辯之人,徒有虛名欺人。”
張昭被這一番話,說得不能反駁,隻能暗自吃了啞巴虧,偏頭冷哼一聲,倒也不再說話了。
張昭不說話,卻並不代表其他人不說,短短一時間,在座的人都對諸葛亮提出質疑,而那些質疑也都被他微笑著麵不改色的一一駁回,不一會兒,眾人便都敗下陣來。
這是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戰爭,雖不是舞刀弄劍的生死相搏,但卻是步步為營
絲毫馬虎不得,一個不慎,不僅會失去與孫權的合作,更會讓諸葛亮與劉備的顏麵掃地,以後,孫權必然是看不起劉備的。
當眾人皆無話可說時,高坐之上的孫權方才詢問諸葛亮有何對敵之策,想來是已然接受了劉孫的合盟關係。
諸葛亮也是微鬆了口氣,我知道,這一次的舌戰群儒對他來說很重要,宴會之上,書月的突然死亡已是第一步錯,如今他萬萬不可再錯第二步。
我方才回過神,便聽諸葛亮道:“豫州雖然新敗,然關羽猶率領著精兵萬人,而劉琦領江夏戰士,亦不少於萬人。曹操的軍隊是從遠方調過來的,將士本就疲憊,再加上夜行千裏更是如同強弩之末。並且北方人向來不習慣水戰,荊州將士與民眾依附與曹操也是迫於形式才會如此,隻要將軍能夠與主公同心禦敵,一定能夠大破曹軍,一但曹軍被破,一定會往北方逃竄,因此,荊州和吳國一定會變強,三處成鼎立之狀。成敗就在今日,還望將軍早日定奪。”
話意清晰且的確是條妙計,孫權果然大喜,起身笑道:“聽先生一言,茅塞頓開,我已決定,即日商議起兵,共伐曹操!”
語罷,便請人將我們送回了驛館,趙雲一路隨著諸葛亮到了驛館,顯然沒有再回客棧的打算,躺在一處躺椅在閉目眼神起來,隻吩咐了下人將還在客棧的馬文璐接來。
我本想回客棧將自己的衣物用品收拾一番,也順道與曹桓道了別。一到柴桑郡那位大少爺便一溜煙的跑個沒影,說什麽去見故人,我也沒多問,隻是如今我快要“搬家”了,好歹與他告了別才好。
我前腳剛邁出門,身後便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似是帶些困意。
“子歸。”
我尷尬的回過頭,有種做小偷被抓的心虛感“先生,你還沒休息?”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純白的長衫微微有些濕,薄薄的水漬透過長衫滲出來,將原本絕好的身體更是突顯的玲瓏剔透。長長的青絲披在雪白頸後,發間還沾著些水滴,衣襟微敞,水滴順勢緩緩滴落在鎖骨處,這模樣像是方才沐浴不久,男子有這副容貌,著實是個禍害。
在我愰神之際,他已邁著優雅的步子向我走近,半晌,我還能聞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浴香。
“天色已晚,何不早些歇息?”他笑笑,眸裏,我尷尬的神色清晰印入他的眼底。
我道:“我想先回客棧將換洗衣物拿來,也順道與她們道別。”
“現在時候不早了,明日再去吧。”諸葛亮低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燈火的映照下留下一排剪影,不由得,我看了出神。
“嗯,好。”我笑笑,這樣也不錯,天色已晚,若是我現在回客棧,一個姑娘家也不定會遇到什麽事呢。
見我答應,諸葛亮淡笑著領著我,去我所住的廂房。一路上,侍者從我們身邊一一走過,見諸葛亮時皆是頷首行禮,才悠悠離去。
我幾次想要開口,想著隨意讓一個人領著我去便行了,可是看著他的身影,又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的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