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願我如星君如月
穿過幾處走廊,步入了一座院子。
院裏石柱上的燈火比較暗淡,路也看不大清,我也隻能小步小步隨著諸葛亮走著,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唯恐自己會一個不慎摔了下去,引了笑話。
俗話說得好,怕什麽來什麽。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躲過了樹枝,奪過了池塘,卻偏偏忽略了注意腳下。
腳下也不知踩了什麽,隻覺的腳底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硌的一疼,下意識的便想抬起腿,可重心一個不穩,竟直直的向前方的諸葛亮撲了過去……
“撲——”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剛動了動身子,頭上便傳來一聲淺淺呻吟,似是在隱忍的痛意。
身下柔軟,還帶著些舒適的溫度……
我一驚,連忙抬起頭。正見諸葛亮皺著眉頭,臉色有些蒼白,微抿著唇,那淺淺呻吟自是從他口中傳出的。
莫不是我太重了,將他壓壞了?這一想法讓我一驚,也顧不得此時我們還處於女上男下的尷尬姿勢,作勢表要察看他的身子可否受了傷。
此時腦海裏一片空白,哪裏還顧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一邊動手要撥去他的衣服,一邊嘴裏還喃喃問著“哪裏受了傷?”又或是“摔著哪裏”的話。
諸葛亮適時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欲扯他衣裳的行為製止,臉頰似染上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無奈道:“子歸……”短短的一聲喚,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是以,當趙雲領著馬文璐路過時,正好看到一幅活生生香豔的場景:我將諸葛亮強行推到在地,伸出自己的狼爪欲對諸葛亮實施不軌,而諸葛亮卻不甘屈服,奮力抵抗,卻耐不住我的殘暴之力,最終隻得無可奈何、淚眼婆娑的望著我,祈求我能放過他。
想象是一回事,可聽馬文璐將他們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猶記得當時馬文璐驚訝的表情,和趙雲曖昧不清的眼神,光是想想,也讓我恨不能一頭撞死算了,免得丟人現眼的。
院裏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我趴在桌上,將整個頭都埋在手臂裏,無論馬文璐怎麽叫我也不肯抬起頭。
趙雲已扶著諸葛亮進了裏屋搽藥,進屋時他那異樣的表情像是責怪我不解溫柔,太過暴力。
憶起諸葛亮進屋時蒼白的臉和背上的血跡,我就心疼得緊。我知道是自己做錯了,想與他道歉,可話到嘴邊竟變作了垂落的淚,路上的石子很多,雜亂得很。被我這麽一推,若是隻摔倒了還好,可偏偏我還壓到了他的身上,才使得石子嵌進他的背上,才弄得如此狼狽。
分明很疼,他卻隻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模樣,語氣帶著輕哄,倒像是受傷的人是我。
“顧姑娘,你方才到底和先生在做什麽?難不成真如我們所想……”
“才不是!”我悶聲將她的話打斷,心情又低沉了幾分。
馬文璐嬉笑著坐在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就這麽大點事嗎?放心,我和子龍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我搖了搖頭“哪裏需要你們說,恐怕明日一早便傳遍了驛館……此事暫且不提,我站在擔心的是先生的身子,也不知道是否嚴重……都怪我,若是當時小心一些便好了。”
話音剛落,趙雲已自裏屋出來。見我這副模樣,不由得想要逗弄一番,故意沉下了臉,作一幅沉思狀。
馬文璐一早迎了上去,直問諸葛亮的身體怎麽樣?趙雲歎著氣,搖著頭,偷偷向我看了一眼,見我抬起頭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先生……受傷嚴重……”頓了頓,又哀歎一聲“怕是沒幾個月是好不了了。”
聽趙雲這麽說,原本還懸著的心立馬放下幾分,任憑趙雲在那擺著副哀痛的模樣。
若說趙雲的演技著實不錯,可惜,以他的性格,若是諸葛亮真出了什麽事,他可不會淡定在這裏哀歎幾聲,痛呼幾聲便了事的。所以,隻要和他相處過一段日子的恐怕都能看出來,顯然,他本人還不自知,見他正演的性起,我也不好說破,隻是挑了挑眉,起身就要進裏麵去看看諸葛亮的傷勢如何。
“明日再去看吧,先生現在可需要休息……”趙雲咬著音,浮起一抹壞笑。
我正欲開口,屋內便傳來一道清冷嗓音“子歸,進來吧。”
於是,趙雲拽著頻頻向我回眸的馬文璐,一臉了然的離開了屋子。
屋裏,諸葛亮合衣坐在一旁的案牘上,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蹲下身子,雙手交疊著放在案上,將頭枕在臂上,直直望著他,欲言又止。
“我沒事,子龍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剛才趙雲所說的話他都聽到了?我點了點頭,輕聲道:“趙將軍的話……一半聽了一半沒聽。即使先生受得傷不重,可也是因我而起,仿佛自隆中起我便時常給先生添麻煩……”我壓低了聲音,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先生是否覺得子歸太麻煩了?”
諸葛亮拿起筆架上的筆,又絲帛擺放在案上,本是執筆的手,聽到我的話時卻是一頓。半晌,拂袖將筆放在硯台上,取過一張絲帛放在我跟前。
“莫不是太閑了,才有心思胡思亂想。”他淺笑道:“還記得在隆中時我曾說過什麽?”
我冥想了一會兒“先生……是打算現在考我?”
諸葛亮點頭道:“不難,隨意你寫什麽,考得是書法。”
“書法?”在琳琅苑裏經過玉娘的一番訓練,別說書法,即便是繪畫我也能夠做到的。
略有些得意的笑笑,拿過架上的筆,笑道:“沒問題。”
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我提筆,一首《車遙遙篇》 躍然紙上,字體娟秀,自我感覺甚是良好。
獻寶似的將絲帛遞給諸葛亮,期盼的望著他,心裏是渴望能夠得到他一句褒獎的。
他認真的在絲帛上看了半晌“這是你自己作的?”
“啊?”我一愣,心裏直道自己大意,既然見南宋的詩給寫了出來,在他疑惑的目光下,隻能胡亂找個理由道:“是以前聽一個書生念的,我覺得不錯,便記了下來……”
諸葛亮薄唇微啟,一字一字,緩慢又極其認真的念著“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眸色微閃,有什麽情緒自他眼底劃過,可惜太快消逝,仿佛是錯覺一般。
“進步很大,看來我不在你身邊,你倒格外努力了些。”諸葛亮放下絲帛,將它自然的放在手側,複又提筆,在身前的絲帛上寫著什麽。
“先生在寫什麽?”
“寫封書信告訴主公,孫權已同意與我們合盟。”
……
晨曉時分,我的腳才一落地,還未來得及打嗬欠,門外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啊?”我正迷糊,話音也帶著深深困意。
“顧姑娘,先生已經準備好了,你怎麽還不起床?”馬文璐在門外嚷嚷。
我揉了揉額頭,實在想不起今日要隨諸葛亮去哪兒,隻起身為馬文璐開了門。
“可是要去什麽地方?”我含糊著問。
“你莫不是不想去客棧拿回自己的東西了?”
客棧?!霎時間睡意全無,我連忙跑回裏屋盡快將自己收拾了一番,直到幹幹淨淨,才拽著馬文璐急步走向諸葛亮的房間。
馬文璐在身後無奈道:“顧姑娘,先生在驛站門口呢……”
……
再次回到客棧,幾乎一切都變了樣。
原本爽朗大方的客棧掌櫃,此時見到我們竟變作一幅怯怯生生的模樣,低眉順眼,像是很畏懼我們。
畏懼,這詞用在這裏實在有些奇怪,我們與掌櫃的交際不少,平日裏碰了麵也是和和氣氣的打過招呼,沒事時,我也愛來他這裏聽聽什麽新鮮的故事,他也樂得有人做他的聽眾。如此一來,也算是熟悉了。在去孫權的宴會之前,他還笑著為我們鼓氣來著,怎麽才過了一晚,竟完全變了一個似得?
就連客棧裏的桌椅也是煥然一新,桌椅擺放的位置也大變了樣。
而最最重要的是,店小二不見了。
問過掌櫃,他也隻道今日一早便沒有看見他,也沒向他打過招呼,所以他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書月剛出事,店小二就不知所蹤,的確是很讓人懷疑。我心思一定,提起裙擺忙向樓上跑去,走到門前,卻發現門是大敞著的,屋裏一片淩亂,衣物和平日的隨身用品在地上隨處可見。
而旁邊書月的房間,亦是如此,甚至比我還要淩亂,不僅是衣物,就連床上的枕被也是淩亂不堪。
馬文璐在我耳畔直道是遭了盜匪,可很顯然不是如此,屋裏的物件雖然都很淩亂,可貴重東西倒是一件不少。
昨夜客棧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而這件事一定與書月的死有關,到底是誰要這麽做?反對結盟的大臣是一定不會這麽做的,再加之昨日他們都在宴會上,沒有機會指使人來做這樣的事。
馬文璐在屋裏兜兜轉轉,帶著些許疑惑道:“真是奇怪,屋裏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最什麽都沒少,難道是仇家?”
我聽著聽著,忽然想起什麽道:“等等!不是什麽都沒少,書月的東西少了一件。”
說著,我連忙向書月的床榻走去,幾乎翻遍了整個被褥,卻沒有看到我想找的東西。
馬文璐見狀,一麵陪著我一起找,一麵問我想要找什麽。
“是一個木盒,暗紅色,大概是一個妝匣子的大小,裏麵還放著些藥。”書月身子不太好,有輕微哮喘,所以一直將這個藥盒子放在身邊,而近日來,所有的藥物都是交於店小二代為購買的,所以不難想到,為什麽書月會中毒而我們沒有,凶手早已經在藥裏下了毒,隻可惜我們都不知情。
書月向來都愛將這個木盒放在枕頭邊,因不愛聞藥味,所以便在我處自己拿了一些香包放在盒內,香包的氣味很濃,剛剛進來時,原本濃鬱的氣味現在隻餘有淡淡餘香,想是木盒已經被拿走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