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吻
我與諸葛亮並沒有在周瑜軍帳外逗留,見到劉備旁邊的關羽,諸葛亮當即舒緩了眉頭,便領著我走到了江口邊的一處小舟旁。
我百無聊賴的蹲下身子數著岸邊的小石子,數錯了又重數,重數後又再次數錯,如此反複,也不知數了多久。
諸葛亮見我無趣得緊,還時不時的打著嗬欠,隻喚我回去歇息,不必陪著他。
我連忙搖著頭,起身擺手笑道:“我不困,況且數石子很是有趣,我很喜歡玩的。”誠然,我說的並不是實話,有誰會願意大半夜的蹲在寒風瑟瑟的江邊哆嗦著一遍一遍的數著石子?
可若要我回去歇息,又實在不願意將諸葛亮一個人丟在這裏,在經曆一番理性和感性的交戰後,我果斷摒棄了理性,認命的蹲在江邊不知疲倦的數著永遠數不清的石子。
諸葛亮見我如此,也蹲下身子,不過卻不是學著我的模樣拾起地上的石子,而是伸著他的手,將我握著石子的手包在手心。
我一怔,驚訝的偏過頭看他,他似乎也想低頭說什麽,而我才轉過頭,他放大的眼眸突然向我靠近,在我還未回過神時,唇上已觸到一片柔軟……
唇上,我們呼出的氣息淺淺交織在一起,他的唇帶著些許溫熱,而我的卻是冰涼……
空氣突然沉寂下來,四周的氣氛也仿佛染了有些莫名的微妙感。
諸葛亮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時也盛滿了驚訝,呆愣著,有些不知所措。我眨了眨眼,還未愰過神來,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交談聲。聞聲,我與諸葛亮不約而同的同時往後退開。
諸葛亮猛地站起了身子,而我卻是下意識的要跌坐在地上,而他握著我的手還未鬆開,無意識的一個使勁,我順著他的力道猛地被他帶起,撲進他的懷裏。
我驚呼未起,想要退來他的懷抱,腳下卻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腰上突然被人緊緊環住,又被帶進那個有著淡淡墨香的懷抱……
我抬頭,在黑夜裏,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卻能感覺到環在我腰間的手有些僵硬。他呼出的溫熱的氣息,灑在我一頭青絲上,不知在何時,我束發的發簪早已落下,一頭青絲如瀑的灑在我的肩頭和腰際,發尾拂過他的手……
他沒有鬆手,我們便一直保持著這曖昧的姿勢,我的臉早已滾燙,有了黑夜的掩飾,我期盼著不要被他看出來。一雙眼睛不知看向何處,隻能垂下眸子看著他衣襟上的雲紋,一雙手則不知所措的拉著他肩上的衣衫,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直到聲音越來越近,我們的距離才突然隔開……
“先生!”一聲驚呼,漸漸走近的兩個人影竟然是劉備與關羽。
諸葛亮最先愰過神來,忙走向前向劉備施禮,又淡笑著看向關羽道:“今日多虧有將軍了。”
關羽自然不明白諸葛亮指代什麽,不解問道:“我實在不知做了什麽,讓先生如此客氣?”
諸葛亮笑道:“主公怕是不知道今日的危機吧?”
劉備愕然道:“這……”說著與關羽互看了一眼,道:“還請先生明言。”
諸葛亮領了他們到了江邊,又左右顧盼了一番,方才低聲道:“今日若是沒有雲長在主公身旁,主公今日怕是已經被周都督所害了。”
關羽一驚,道:“先生這是從何說起?”
劉備搖頭歎了一聲:“看來周公瑾是擔心我日後會與孫權為禍,便想先動手將我除之,以防萬一。不過,想不到的是他竟會選擇在此時動手,未免太心急了。”
諸葛亮淡淡道:“主公不必為此介懷,若我是周公瑾,亦會選擇在此日動手。如今,我們雖與他們聯盟,可一旦曹軍大敗,主公的實力必會與日俱增,他們心中自有忌憚。此時主公的實力遠不及他們,現在下手,的確是個好時機。”
劉備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麽,目光一轉,卻直直看向我,驚訝莫名:“先生,這位是……”
我悻悻的收回剛剛抬起的腳,本想趁著他們談話時悄悄溜走,倒沒想被抓個現行。隻得無奈上前,向劉備與關羽恭恭敬敬的欠身施禮,道:“小人拜見劉將軍,關將軍。”
關羽打量了我半晌,道:“這分明是一女兒家,怎麽一幅男兒打扮?”
我一驚,暼了一眼自肩頭垂落的發絲,才想起自己竟忘了自己的頭發已經散了。方才在劉備他們麵前自稱男子,如今怕是說不通了。
“是啊,一個姑娘家怎麽會在這種地方?還如此穿著”劉備也是不解,幹脆就看向諸葛亮等著他的解釋。
諸葛亮看向我,我連忙又將目光看向了別處,經曆了方才的事,我實在不好意思看他。
“亮將她帶來,為了方便,便讓她穿了男兒裝……”說到此處,諸葛亮頓了頓,我埋著頭,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心裏越發著急,不知他會怎麽解釋我與他的關係。
“她是亮的徒弟。”諸葛亮說完這話時,我方鬆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他這徒弟兩字,叫來著實不易,當初在隆中幾次欲拜他為師,他終是不肯,如今倒是讓我撿了個便宜,日後若是再想纏著他,也多了個理由。
想到此,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因著黑夜且我又是低垂著頭,他們也自然看不見我此時的表情。
“先生何時收了個徒兒?我起先還以為有了書棋這個徒弟,先生是不再收徒了,如今不但收了,還是女徒兒,雖有些費解,不過正所謂巾幗不讓須眉,先生教出的弟子,將來不定是位了不得的女謀士。”劉備笑道,看起來還是理解諸葛亮的行為。
我正暗自鬆了口氣,想著隻要一直低著頭送他們離去便好,誰知關羽卻突然說到要讓我抬起頭,看看諸葛亮新收的徒兒是怎麽個模樣。
諸葛亮沒有反駁,劉備也不說話。我當然不能拂了關羽的意,緩慢的抬起自己的腦袋,微微一笑,努力讓自己變得自然一些,即便心裏早已害怕的打鼓。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劉備與關羽,隻是這麽靜距離,還真是讓人有些意外。
見到我時,關羽笑讚了我一句:“清秀佳人,倒像是先生的徒弟。”
我佯裝羞澀的頷首道:“將軍誇獎。”
羞澀是假的,不想抬頭倒是真的。劉備的目光在我臉上久久打量,我心裏直冒冷汗,不知他要做什麽。關羽與諸葛亮也是疑惑,諸葛亮看了看我,眼底也是帶著莫名的擔憂,那情緒極淺,不易發覺。
“在隆中……姑娘可是與我們見過?”劉備試探著問。
我聞言一怔,想不到劉備居然還記得我……
我點點頭道:“那日有勞劉將軍為民女尋回木簪了。”既然他都認出來了,我也不必裝作不認識。
劉備笑道:“果然是姑娘,當日還多虧姑娘假意丟簪,與我道了明理。”
我哪裏敢讓他謝,連忙道:“將軍哪裏話,當日胡亂說得話,將軍不要見笑才是。”
劉備沒在言語,隻是笑看了我眼,便向諸葛亮道:“如今周公瑾心裏有了忌憚,先生就在這裏恐是不安全,不如隨著我與雲長一道回樊口。”
諸葛亮淡笑道:“亮雖居虎口,卻安如泰山,主公不必為亮擔憂。今時隻要主公整頓兵馬船隻留著日後備用,二十甲子日後,令子龍駕小舟來南岸等候便可。”
劉備道:“先生這是何意?”
“但看東南風起,亮必然脫險歸還。”
劉備似乎還想問什麽,諸葛亮卻突然催促劉備與關羽快快上船離去,此時還在周瑜營中的確不能久留。
劉備與關羽向諸葛亮道了別,便連忙駛船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諸葛亮拉過我的手便往回走,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身來望著我。半晌,伸手將自己發上的發冠取了下來,霎時,他一頭青絲滑落在他身上。
“這樣才像男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為我將發冠簡略的束在頭上,待所有的青絲綰作了一個男子的冠,他才揚唇笑道:“如此更好。”
我摸了摸頭,不解道:“先生怎麽將發冠給了我?先生應用什麽?”
諸葛亮微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極認真道:“披頭散發的成何體統?被他人看了去,豈不笑話?”
語罷,又拉過我一隻手,徑直向前走去,頭也不回,腳步卻較方才快了許多。
我半跑半走的跟在他的身後,覺得他的話有些莫名。且不說披頭散發成不成體統,若是怕我惹了笑,為何他還要將自己的發冠讓給我,卻讓自己惹笑呢?
細細揣摩著方才他話裏的含義,他說我束了發才像男子,是擔心有人看見我披頭散發的模樣猜出我的女子的事實?
想來,理由也應是如此。
一路走回來,路上見到幾波巡夜的士兵,看到諸葛亮時,起先皆是一幅驚恐的模樣,而後才長舒了口氣,一幅安了心的模樣。
對此,諸葛亮很是不解。
我卻是了然的看了看他的此時的打扮,一身白衣,一頭披散的長發,也難怪那些士兵會害怕,一晃眼望去,他分明與傳說中的白衣女鬼沒什麽差別。
誠然,我心裏覺得女鬼是沒有他這樣好看的模樣。
到了小舟,書棋早已熟睡,我本想與諸葛亮告了辭,也就歇息,隨便將自己渾濁的思緒理個清,方才那個十分出人意料的畫麵還在腦海裏久久徘徊,稍稍一想,便讓我麵紅耳赤。
正打算進舟,諸葛亮卻突然擋在我身前,疑惑問:“子歸,你與主公在隆中怎麽認識?”
我抿嘴,思慮了一番,覺得告訴他也沒什麽,於是便將前因後果都說了一番。
聞言,他似乎鬆了口氣,語氣放柔了許多:“我倒不知道,你竟這樣費心。不過日後與主公離得遠些,知道了?”
我心裏奇怪,自己本就不可能與劉備太過接近,他如今的這番提醒,讓人著實摸不清頭腦。
我偏頭問道:“為何?”頓了頓又道:“先生該不會是認為我要對劉將軍做什麽吧?我可沒那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