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佟芯還記得，小時候剛住進季家的時候，偌大的房子就住了季老太太跟季帆兩奶孫，傭人保姆卻一堆。
她後來才知道，原來季帆的爸媽已經離婚，而且是雙雙各自出軌，老太太一怒之下把兩人都趕出季家。老太太本是含飴弄孫的年紀，卻還得到季氏主持工作，家務事就得一眾傭人幫忙打點。
佟芯本來還挺氣季帆那小霸王的性格，動不動就欺負她，後來知道他的身世后，卻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的感覺。只要他不是太過分，她就讓著他，漸漸，兩人就成了玩伴，在彼此寂寞悲哀的童年相扶長大。
季家家大業大，到底是怎樣的感情，讓季父季母能雙雙放棄家產、放棄孩子，而各奔東西呢？特別是季母，女人不都比較心軟，視孩子如命，她怎麼捨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當這個狠心的母親在電話里約佟芯出去見面，她思忖了一下，還是答應下來了。既來之，則安之，丟下兒子二十多年不管的母親，今天找上她這個兒媳婦，她也想一探究竟。
她們約在離季氏不遠處的咖啡廳見面，下午四點的光景，又是上班日，店內的客人不多。佟芯一進去，就看到一位四五十歲的女人靠在窗邊坐著。
佟芯抬腳走了過去，當她離桌子還有兩米的時候，那女人抬起頭來朝她看來。
當佟芯對上程愛青的目光時，她先是一愣，然後不確定地開口：「我……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程愛青莞爾一笑，溫和至極：「難為你還記得。」
眼前的這個女人，跟佟芯想象的精明犀利完全不同，她面容精緻，穿著大方，溫和宛若的模樣，跟之前平安夜，她在旋轉餐廳洗手間碰見的女人分明是同一人。她當時還說她的玉石好看，說送給她的人肯定是很愛自己的人。
佟芯的目光開始帶著防備，程愛青又笑了一下：「別擔心，我沒有跟蹤你，上次在洗手間偶遇只是碰巧。看來我們也是有緣分，這些年，我有偷偷去看過季帆，卻被跟他偶遇過，倒跟他媳婦給碰上了。」
被直接戳穿的佟芯有一絲尷尬，聽到程愛青跟她說「請坐」的時候，便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佟芯坐下后，開門見山直接問。
程愛青從包里拿出個盒子，推到佟芯面前，說：「之前沒聽說你們結婚，直到最近在網上看到新聞才知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當年佟芯跟季帆結婚，沒有舉辦婚禮，老太太也就沒有通知季父季母，免得見面尷尬甚至糟心。
「我不能收。」佟芯拒絕。
程愛青似是料到佟芯會拒絕，任由禮盒放在桌面上，沒有再次推過去，也沒有收回。
「你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嗎？」程愛青再次開口，依舊笑得一臉溫和。
這大概就是她今天約自己出來見面的關鍵，佟芯點了點頭，靜待她開口。
程愛青出身b市名門世家，當時的程家甚至比季家名聲還要響亮。她人長得出挑，又有學識，當年想把她娶進門的男人不計其數。這些男人當中，比季父出色的還有不少，特別是她的青梅竹馬方煒。
方煒對程愛青死心塌地，但程愛青卻不愛他，一直當他是哥哥般看待。方煒無奈，說只要程愛青一天不嫁，他就一天不娶，一直等到她肯嫁給自己為止。
方煒的深情沒有等來程愛青的心動，程愛青卻等來了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男人，那男人就是季帆的父親季淮。
事實總是不盡人意，方煒愛程愛青，程愛青愛季淮，季淮卻愛著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姑娘何黎。
程愛青那會兒對季淮簡直就是著了魔，一個大家閨秀竟然大膽倒追起男人來，但她的用情至深卻沒有得到季淮的回應。
直至有一天，程愛青看見季淮跟何黎忘情擁吻的時候，她心慌了，她程大小姐從小到大的優越感瞬間崩塌。她回家求自己的爸爸，求他用盡一切辦法，讓季淮娶自己。
程父多驕傲的一個人，哪能讓自己的女兒如此委屈，但看著她為情所困，日漸消瘦的樣子，他還是妥協了。
最後，程愛青終於如願地嫁給了季淮，一個帶著僥倖得到的心態，一個帶著不情不願的態度，組成了一個家庭。
婚後，季淮任務式的跟程愛青做/愛，生下季帆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程愛青。程愛青曾經放下身段，甚至去誘/惑他，得到的卻是他無盡的諷刺。
這樣無愛的婚姻生活，讓程愛青感到窒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季帆身上。她一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從奶娘那裡學會如何照顧孩子，吃喝拉撒全都親自照料，晚上就陪著季帆睡在嬰兒房，不再去碰季淮的逆鱗。
日子就這樣子一天天地過，季淮雖然沒有跟何黎再有聯繫，表面的風平浪靜卻暗藏洶湧。當程愛青不止一次看到他偷偷地對這何黎的照片又是笑又是嘆息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她這麼些年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都是個笑話。
祈求一個心裡裝著別的女人的男人愛上自己，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程愛青終於受不了，離家出走，回來的時候，她主動到老太太面前認錯，說自己受不了誘惑，跟方煒出/軌了。
季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只是沉著臉，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吵鬧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同意離婚。
程愛青看到他這個反應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似的在滴血。一個男人到底有多不愛你或者多恨你，才能在得知你跟別的男人出/軌的時候，還能保持如此平靜的態度。
程愛青離開了季家，季淮也離開了，他說要去找何黎，老太太不準，他卻堅持，然後一去就是這麼多年。
「你沒有跟方煒出軌吧？」佟芯聽完之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覺得很難受，看著程愛青像是在講述別人故事的態度，她突然不相信她會是這麼糊塗的人。
程愛青溫和地笑了，眸光中甚至帶著點驚訝之色：「你是第一個認為我不會出/軌的人，我很開心，因為我的確沒有。其實別人是怎麼想，我無所謂，關鍵是你相信我。」
「嗯？」佟芯一臉不明白。
「我當年說自己出/軌也是權宜之計，只是委屈了方煒。我本來不想讓他攤上這種醜聞，但是我得找一個有說服力的人跟我「出/軌」，才能讓老太太相信。當時我太心急，太想離開那個家了，只要能讓老太太相信，我什麼都無所謂了。」
程愛青這樣的大家閨秀，大方又顧家，哪個婆婆不喜歡。按照季老太太護短的性格，要是知道季淮對何黎念念不忘，才導致程愛青要離婚，她肯定怎麼樣也不會同意。
「你是想讓我替你在季帆面前解釋嗎？」佟芯覺得程愛青挺可憐的。
程愛青搖了搖頭，說：「不是，我的確是個自私的媽媽，無論當年出於什麼原因離開季家，我的的確確是把季帆給拋棄了。我這著年也一直在後悔，害怕他不再相信愛，害怕他因為成長的壞境走了歪路，幸好，他一切都很好。」
程愛青抬眸看著佟芯，目光卓卓地說：「佟芯，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跟你澄清一點，我跟季淮都不是花心的人，我們只是愛而不得而已。所以，希望你別被我們的事情先入為主，以為季帆是個花花公子。」
當年他們的事情在b市盛傳，好多人都說季帆有他們這樣的父母，以後肯定是個到處留情的人，這也是他經常被傳緋聞的原因之一。父母多情，兒子多情不很正常嗎？大眾也傾向於這樣的思維。
佟芯扯了下唇，說：「我以前的確因為他的緋聞煩惱過，但是以後都不會了。你放心，我現在絕對相信他。」
「這樣就很好！」程愛青把禮盒又推了過去，說：「禮盒你還是收下吧，這樣也讓我這個婆婆的愧疚感降低一點。我準備出國了，以後回不回來還說不定，怕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程愛青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佟芯也不好再推辭，她收下后問：「你怎麼突然出國了呢？要不你跟季帆好好解釋當年的事情，他應該會原諒你的。」
季帆從小缺乏父母愛，要是能夠讓他跟母親團聚，佟芯當然願意，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缺乏父母愛的感覺。
「不了……我這次是陪方煒出國，他生病了，很重的病。他這輩子都在為我付出，我希望陪他度過難關，即使不能，也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程愛青的眼眶不禁紅了紅。
「你……你現在愛方煒嗎？」佟芯問。
程愛青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是我能夠愛上他，那該多好！」要是她愛上了方煒，那個幾十年一如既往愛著自己的男人，她應該會很幸福吧！
「那季帆爸爸呢？」佟芯忍不住又問。
程愛青扯了下唇：「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句看似雲淡風輕的話，卻證明著還愛，卻始終愛而不得。
程愛青離開了，佟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瘦弱又悲情，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佟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季帆開會還沒回來。幸好，不然讓他問起自己剛剛去哪兒，她還真答不上。
她平復了下心情，開始工作，直至季帆回來的時候，她才從設計圖中回過神來。
「畫好了嗎？」季帆倚在門框上問。
佟芯抬眸，看著季帆的眼神有點複雜，怕被他看出點什麼端倪，低下頭繼續工作，說：「還沒，今晚要加班了。」
「那我陪你。」季帆說。
佟芯抬眸笑了笑：「好！」
這天晚上，佟芯加班到很晚，跟季帆順理成章地留在休息室過夜，明目張胆地夜不歸宿。
等佟芯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季帆已經靠坐在大床上等她：「老婆，快點過來睡覺！」
這當中的潛在意思，佟芯清楚得很，她這次不再扭捏，順從地走了過去，因為她也想抱抱他。
她剛走到床邊，季帆已經迫不及待地拉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懷抱，然後被季帆緊緊抱住。
「不用抱那麼緊，我又不會跑掉。」佟芯抬眸看著他，主動地摸了摸他的臉。
季帆一臉驚訝地看著佟芯：「老婆，今天怎麼這麼乖啊？嗯？」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佟芯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切……你被虐上癮了。」
她剛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被季帆翻身壓在了身下，熱情如火的吻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
「老婆，我愛你，很愛很愛……」季帆一邊咬著佟芯的耳朵，一邊輕聲呢喃。
佟芯的心熱熱的，沒等季帆要求，她已經湊到他的耳邊，主動說：「老公，我也愛你，像你愛我一樣愛你……」
這情話無疑讓兩人情/動的更快更厲害，兩人互相吻著，撫摸著，直至把身上所有的障礙屏除，坦誠相對，融入彼此，才能更好地述說對彼此的愛意，才能證明對彼此的疼惜。
這一夜，季帆無限制地索要，佟芯第一次這麼儘力配合，即使累得不行，她還是願意去承受他對自己的愛意。她愛身邊的這個男人，也憐惜這個看似強大，實則被親情傷得很重的男人。
佟芯第二天快十點鐘才從休息室出來，季帆早就神清氣爽地到外面上班。她有時候真的不明白，明明每次賣力的都是他，為什麼累的都是她？他卻越來越精神。
她剛踏出休息室，就看見林智站在季帆的辦公桌前彙報工作，餘光看到她的時候，只是稍稍頓了一秒鐘，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陳述，反倒是她鬧了個大紅臉。
這種類似於被抓/奸的感覺實在是太丟人了，她臉皮實在沒法厚到若無其事，她也真真佩服林智，難怪他能待在季帆身邊這麼多年，還讓季帆有培養他做職業經理人的打算，他的承受能力果然不一般。
佟芯正想悄悄抬腳出去，季帆卻已經轉過身來，對她笑了一下：「等會我們一起下去高定店看看，今天可以開始陳列了，後天開業。」
佟芯愣了一下才吶吶點頭：「好……我昨天設計好的那件禮服比較簡單，製作起來不複雜，我讓人加班加點，今天就可以送過來。」
「季總，那我們現在就下去吧！」林智依舊淡定，毫無違和感地進行工作。
「好！」
在外面面前，兩人不能太過親密，佟芯公事公辦地站在林智旁邊，亦步亦趨地跟在季帆後面。
只是沒走兩步，季帆就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向她伸出手：「怎麼走這麼慢？」
佟芯的手還沒來得及往後縮，季帆已經先她一步抓住並扣在手心裡，還在她耳邊念叨：「昨晚沒回去，甜星肯定想我們了，今天得加快速度，早點下班接她放學。」
佟芯的臉蹭的一下紅了，能不能別這麼大方告訴別人，他們昨晚在辦公室偷/情了一整夜，還睡到日晒三竿，是個人都會想象他們昨晚到底有多激烈！
佟芯在季氏一眾員工的注視下，跟季帆手拉手地到樓下的高定店去。季帆依舊是那副高冷裝逼模樣，她則一路低頭，實在不好意思正視別人的眼光。
而季氏公司內部的微信群也因為老闆跟老闆娘同框秀恩愛而炸了，眾人紛紛表示被虐得體無完膚，狗糧被撐得一整天不用吃飯。
佟芯雖然因為被人圍觀而感覺不自在，但等到了高定店，開始陳列自己設計的衣服時，一切外界的因素都被她忘了。
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認認真真地給模特穿好，連細小的褶皺都沒有。季帆看著她認真又滿足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給她開高定店是一個多麼明智的選擇。
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做自己喜歡的事，也是愛她的方式之一。
佟芯密鑼緊鼓的，除了陳列衣服，剩下的收尾工作就交給其他人，終於在下午四點的時候跟季帆早退，去接甜星放學。
放縱了一晚上，昨晚沒有陪甜星，佟芯罪惡感十足，此刻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女兒。當佟芯看到甜星的時候，在她快步奔向自己的時候，佟芯也疾步走向她，然後把她緊緊抱入懷裡。
「寶貝，媽媽想你！」
「媽媽，甜星也想你哦，也想季叔叔！」小寶貝乖巧地說。
季帆正想出聲表達對女兒的想念，突然身後串出個小屁孩，對著甜星說：「甜星，回家記得想我哦……」
季帆：「……」這是早戀的苗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