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混亂
「可是母親,林池她不是罪犯,她懷著保家衛國的熱情參軍入伍,她不應當受到這種不公正的待遇。」
「林池林池,又是林池。你的一顆心全長到她身上去了嗎?陸子饒,我沒有追究你機甲的丟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你最好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陸燒驀地從椅上站了起來,頭上明明是和陸子饒一樣顏色的金髮,卻顯得陰暗許多。她心中失望極了,她現在很後悔將女兒送到青葉去讀書,更後悔在兩年前沒有將這顆種子扼殺在萌芽里,她沒有見過林池一面,可這個女孩子明顯已經對她的女兒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這幾乎是她不能接受的。
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士兵,她站在長官的角度冷靜審視的話,幾乎能看到陸子饒死在戰場上的場景。如果陸子饒一直保持著這種精神狀態,即使所有機甲兵都上戰場了,她都不可能讓子饒去。
榮譽和命,哪個更重要?
對於陸燒本人來說,榮譽更重要,但對於陸家來說,這唯一的繼承人的性命更重要。
「好了,你下去好好清醒下你的腦袋。子饒,媽媽不是卑鄙小人,我對林池的打壓只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手上有機甲,大概你還給了一些其他的東西,相比七連其他人,她已經得到了太多。如果她不能活著回來,也是她命該如此,而如果她能活下來,我答應你把她調出七連,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恢復到以前的那種冷靜,陸家需要你,這場戰爭是個絕好的機會,你不會不知道。」
因為陸燒的話而生出些許希望,陸子饒行了個軍禮,聽陸燒的話離開了。
這場戰爭太重要,她不應該再佔用母親的時間,尤其是母親已經如此讓步之後。
雖然第十九師只是一個師,但多年經營下來,第十九師的兵力足以和一個軍抗衡,因此聯邦一將a3星球交給陸燒,就真的沒再派遣更多的部隊來進行防禦。這也是陸子饒質問陸燒的一個原因——陸子饒清楚第十九師到底有多少部隊,有多少兵力,與那龐大的兵力相比,七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可就是這一部分,卻被當做唯一的先頭部隊派遣到了戰場上。
將第二炮兵營調到指揮中心附近、將小股空軍調往戰場……一場場會議后,陸燒的個人終端不斷有消息發出,為這場戰爭不斷壓上籌碼,而這越發頻繁的信息會給周瑾更為篤定的消息。
後方的軍事調動與前線的士兵無關,他們還穿行在寒冷的山林中。
昨天開路的小隊,今天已經被換到了後面,林池她們走到了最前面,承擔起開路的工作。揮刀的次數太多,饒是素質過人此時也感覺到了手臂肌肉的麻木,不過半天,速度便逐漸慢了下來,走在林池身旁的童瑤也不時甩甩手臂,她的身體沒有林池好,此時已經是累到不行了。
「我說,池隊,要不就在這裡歇歇吧,幹了一上午活,夠賣力了我們。」嘴上雖然還在徵求林池的意見,童瑤卻已經坐在了一旁的樹葉上。作為林池在七連為數不多的熟人之一,這名另外一個小隊的隊長一直對林池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原本兩支隊伍不在一起走著,今天不知怎麼地又被童瑤找到了,於是她們就一起承擔了開路的職責。
「池隊,你還有水嗎?」舔了舔乾渴的嘴唇,童瑤對林池伸出了手。
林池還沒回她,童瑤身後便有一名一直喜歡著她的隊員殷勤地將水壺遞上,童瑤接過去喝了一口,沒好氣地悄悄白了那隊員一眼。
林池沒有察覺這其中的曖昧,簡單休息了一會兒,心中有事無處抒發的她準備開始往前走,卻看到一截青色出現在了童瑤身後的樹榦上。
臉色一變,林池緊張的吞咽了口口水,手上握著的軍刀也被抓得更緊了些。她緊盯著那抹青色,慢慢靠近了童瑤,而她沒有發現,隨著她的靠近,童瑤也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我說.……」
「噓!」林池緊張地打斷了童瑤的問話,此時察覺到她們這邊的動靜,一些隊員也看了過來,便也看到了那抹青色。
那應當是一種名叫竹葉青的毒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冬季還會有蛇,但此時也無法考慮這麼多。她們此行沒有帶血清,如果童瑤真被咬上一口,雖然不至於死亡,但也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而她們要急行軍,絕不可能留下來陪著童瑤,那麼,中了劇毒、又被扔在這危機四伏的叢林中,童瑤的結局幾乎是註定的。
而這能不能改變,就看林池的這一刀了。
軍刀斜斜刺出,既快又狠地刺在了那抹青色上,紅色的血液飈射而出,蛇身還在刀下不斷扭動著,卻已經完全是條死蛇了。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林池天生就對毒蛇這種動物抱有恐懼,此時能鼓起勇氣將蛇砍死已經極為不易,看著還插在地上的軍刀,她想拔又不敢拔。
看著林池不自覺露出的無措表情,不少人都覺得十分可愛,童瑤更是如此。在看到被林池砍成兩截的竹葉青時,童瑤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原本就對林池抱有些說不清楚的好感,這件事過後,她更是喜歡林池。
而從林池慘白的臉色來看,其實她怕蛇。她怕蛇,卻願意剋制著這種害怕去救她,於是這便顯得十分可貴,童瑤心中想到。
把林池的刀□□擦乾淨遞了過去,童瑤笑道:「真是多謝你了池隊,不然我小命要去了半條。」她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著林池,總是玩世不恭的眼神中難得有絲感激。
「不用謝。」林池卻又恢復了有些冷淡的表情,剛才這一下花掉了不少時間,心情平復后,她又打算往前走。
看著那人軍帽下揚起的幾縷俏麗黑髮,童瑤哀嘆一聲,認命地背上包裹跟上。在她兩身後,隊員們也一個個地站起身來掏出了已經有些破刃的軍刀。
前方又是一個峭壁,林池將一截登山繩技巧性地繫到崖頂上的大石塊上,將一截繩子纏在腰間輕巧地滑了下去。
這兩天不知爬過了多少山壁,不知滑過了多少峭壁,本就被練得熟練的動作此時更加流暢了,很快,後面的部隊就接上了,直到最後一人降落到對面,那截登山繩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職責,回到了林池包里。
不斷進行著這樣高強度的活動,雖然處在寒冬,卻沒有在車中感受到的那種寒冷,原本被拿出來的軍用大衣也都被士兵們收進了背包,只穿著背心和長衣,劇烈消耗下卻沒人被凍僵,反而不斷有汗珠流下。
而就是翻過這個峭壁不久,林池突然趴了下來警惕看向對面,在她身後,接收到有危險的信號,能隱蔽的人也都各自找了地方隱蔽。
對面的確正有一支小隊走來,那是帝國的一小股偵察兵。離得遠,林池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從那熟悉的腔調來說,的確是帝國人沒錯,而逐漸加重的腳步聲昭示著對方離她們越來越近,久久沒有等到林池的命令,小隊的隊員還能按捺住開槍的衝動,但隔壁的小隊卻沒這麼好的耐心了。
幾聲「噗噗」聲響起,那是安裝了消聲器的□□發出的聲音,隨著這槍聲落定,對面那幾名沒有好好掩飾自己行蹤的士兵倒在了雜亂的草叢中,從林池的角度還能看到他們額頭上流血的傷口和大睜著的眼睛。
不知道懷著一種什麼心情,林池像一個僵硬的石像一般,機械地扭動脖頸朝後面看了一眼,在那裡一名端著高精度□□的聯邦士兵正露出一個笑容,滿口白牙在林池看來卻像是最恐怖的刀刃一般閃著寒光。
心臟砰砰直跳,某種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那一刻,林池發現自己很想端起槍來朝著那名狙擊手開槍,而理智又告訴她,那名士兵沒錯,這是立場問題。
立場問題?誰的立場?
聯邦士兵有聯邦士兵的立場,帝國士兵有帝國士兵的立場,所以聯邦人可以殺帝國人,所以帝國人可以殺聯邦人。
而她的立場是什麼?帝國皇女的立場,還是聯邦士兵的立場?
林池又一次陷入了凌亂。
「隊長,隊長!」肩膀被大力拍了拍,林池轉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季簡優擔憂的表情。
「你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剛才叫你走了你也不走,怎麼,第一次見到死人?」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對面的幾具屍體已經被清理掉,不知道是直接被扔在了山崖下還是被掩藏在了草叢裡,如果不是空氣中還留有淡淡的血腥味,林池幾乎要以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如果這裡沒有死過幾個帝國士兵,該多好。
剛才她救了一名聯邦軍人,而轉眼之間,幾名帝國偵察兵死在了聯邦人手中,這又算什麼呢?
跟在隊伍後面,林池蔥根似的手指緊緊攥著背包的搭扣,心中那汪湖水早已激起無數漣漪,不再如無暇碧玉般寧靜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