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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逃無可逃(下)

  林池離開曜日星的那天天氣很好,太陽的光輝灑落在每一個能照到的角落,卻獨獨照不進林池布滿陰霾的內心。她窩在偷渡飛船最下層的某個小房間里,身上裹著從忠心的下屬臨走時塞給她的空間戒指里找出來的毯子,有些麻木的聽著飛船啟動時的轟鳴聲,心中一片死寂。


  作為曜日帝國最小也是最受寵的皇女,如果之前有人對林池說她有一天會離開曜日星,還是以如此狼狽的姿勢,她一定覺得那人腦子抽了。但現在……呵,林池看了看自己身上最低賤的奴隸才會穿的粗布衣服,聞著從沒聞過的垃圾的腐爛味道,真切的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從前那個金貴的帝國皇女了。


  房間里有一扇小小的窗,特殊工藝製作的玻璃能完美的抵抗來自不同氣壓的壓力,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飛船已經漸漸駛離曜日星,沒人能夠知道這艘運載著正當貨物的飛船的底層,竟然有許許多多的偷渡客。說來好笑,在她還是皇女的時候,皇室不止一次嚴打敢於將人偷渡到聯邦的走私船,而現在,她卻要依靠這種船離開。


  以躲避那個惡魔。


  她知道,雖然現在看來,以曜日星為首都星的曜日帝國一片平靜,但那平靜之下,血腥的政變已經發生,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包括皇帝陛下在內的皇室成員都在狩獵途中被聯邦人暗殺,帝國元帥以駙馬的身份繼承皇位的消息。


  駙馬,誰的駙馬?當然是她——第五皇女林池的駙馬,一個精神力和體能都是雙s級別的alpha,她曾經的愛人,她現在的仇人。


  帝國無數人崇拜的,他們偉大的戰神——周瑾元帥。


  她想起初次見到周瑾的時候,周瑾才十四,她更小,九歲。周瑾長了一副冷漠的面孔,雖然是很好看的樣貌,但因為從小就喜歡綳著臉而顯得十分嚴肅。但那時的林池並不怕她,反而對這個披散著一頭捲髮、有著琥珀色眼珠子的姐姐很有興趣。


  那之後便是相處,直到周瑾重新上了戰場,直到周瑾成為她的駙馬,同時成為聯邦最年輕的元帥。


  眾望所歸的元帥。


  她想起她們大婚那一天母后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起父皇爽朗的笑聲背後被她忽略的警惕,不得不開始懷疑,也許當初周瑾答應做她的駙馬,只是為了讓皇室放輕對她的戒心,以得到那帝國元帥之位。她當時是有多天真,才會覺得周瑾那個女人也是個能愛上的?

  真可笑,因為自己的緣故,使得全皇室都快死絕了,周瑾開著機甲把長矛刺進她父皇心口時,她就在旁邊,看著那熟悉無比的、有她親手設計的標識的機甲一個個的,將皇室成員屠殺殆盡,只剩下她一人。


  為什麼要剩下她?林池不懂,但既然她活下來了,她就得找機會殺死周瑾,這個她曾經的愛人,幾百年來唯一一個精神與身體都是雙s級別的alpha。可她林池只是個瘦弱的omega,連稍微沉重一點的激光槍都拿不動的,向來被認為需要保護的omega。


  雖然作為精神雙s、身體s級別的omega,林池要比一般的o也絲毫不弱,但是對於雙s級別的周瑾,她卻顯得十分嬌弱,即使給她一把激光搶,她也無法傷到周瑾半點。


  她殺不死周瑾,身體深處的標記更使她一直無法抗拒周瑾的接近,在親眼目睹父母親族的慘死後的很多天,她心裡明明厭惡到了極點,卻無法對周瑾的親近產生任何反抗,來自靈魂深處的標記和周瑾身上強大的信息素都讓她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而甚至,她還懷上了周瑾的孩子。


  多麼可悲。


  孩子帶來的心緒起伏太大,林池強迫性的將思維從回憶中拉扯出來,機械的撕開一根壓縮能量棒放進嘴裡,未來的兩年裡,她都要靠這種味道粗糙但營養豐富的食物過活了。


  睡前再次小心翼翼的檢查了空間戒指里的物資,確認可以支持她完成即將為期兩年的星際航行,林池這才有點安心。基於保密的考慮,飛船的負責人只管把這些偷渡客安排到底層的房間里,接下來的兩年,不管吃也不管喝,只維持最基本的供水系統。至於在星際航行的這兩年偷渡客們怎麼過活,自然都有各自的方法,在科技高度發展的現在,空間膠囊、空間戒指或手鐲早就被製作出來,能付得起龐大的偷渡費用的人們當然也能買得起這些東西,往裡面放上足夠多的物資,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里迷迷瞪瞪的呆上兩年,就能到達那許多人嚮往的聯邦社會了。


  躺在又硬又冷的床上輾轉半宿,林池才在瞌睡的強大作用下睡了過去,一晚上她都睡的很不安穩,黑暗中,還有呢喃的夢話從她嘴邊傳出——周瑾.……

  飛船里一片安靜,遙遠的皇宮處卻正醞釀著一場極大的風暴。


  剛剛產下小公主沒多久的皇女殿下突然消失了,元帥閣下把整個皇宮都翻遍了也沒把人找出來,只在第三天找到了疑似皇女殿下逃跑的密道,密道直通宮外,這麼多天過去了,早就沒有人影。


  因為某種原因,皇宮裡的僕人正面臨大洗牌,因此照顧皇女殿下的只有周瑾從自家府里抽調來的可靠僕人,入手難免不夠,可周瑾沒想到,那個嬌嫩的像朵花兒一樣的女孩竟然真有逃跑的魄力,還成功了。


  一想到那人逃出了她的勢力範圍,周瑾就一陣煩躁,現在正是敏感時期,她不能光明正大的發布命令讓軍隊在全國範圍內查找阿池的下落,只能派遣自己的親衛暗地裡四處搜查,可是帝國這麼大,皇室的力量雖然被她打壓到了極致,但想要藏好一個人還是可以的,因此沒有結果幾乎是可以預料的事情。


  而隨著搜捕工作的越發深入,有跡象表明林池很可能逃去了聯邦。


  聯邦啊,那是一個太遙遠的地方。


  「你就這麼想逃離我的身邊嗎,阿池?」脊樑挺直的坐在皇宮的書房裡,翻看著皇帝遺留下來的大小事務,周瑾冷凝的臉上彷彿覆了一層寒霜,能一直冷到人骨子裡去。


  「大人,小公主醒了,哭聲怎麼也止不住。」


  這些天來,隨著皇女殿下的失蹤,元帥的脾氣越來越差,幾乎沒有人敢去打擾,然而關於小公主的事情例外,就是被遷怒也得報,那可是元帥的孩子。


  一個小omega。


  周瑾捏著筆的手一頓,站起來大步走去了寢宮。林池跑了,她以為即使她恨她,也丟不下自己的女兒,但是事實卻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笨拙的抱著女兒,周瑾心中複雜,面容平靜。


  再一次見到大氣層過濾過的陽光是在兩年後,飛船終於停靠在聯邦邊陲的一個小鎮上,趁著他們卸貨的時候林池拉開窗帘看了一眼外面,久違的、比太空中的要溫和很多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玻璃斜斜灑落下來,林池的眼睛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適應。小鎮是很現代化的風格,白色的房子點綴著紅色、黃色的磚,顯得整齊又漂亮,走來走去的都是工作人員,正在忙碌的把飛船上的貨物卸下。這工作會持續好幾天,飛船也會在這裡停留好幾天,直到明面上的貨物和暗地裡的偷渡客們都離開為止。


  晚上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敲響了林池的房門,讓她到外面集合,這些偷渡者們,將借著夜色的掩護踏上聯邦的土地。


  大概到達的時候正是冬天,林池一下飛船就冷的打了個噴嚏,呵出的氣立刻變成了白霧。她只穿了件單衣,夜風每次吹過都能激得她打一個哆嗦,兩年下來,她在皇宮中養出的瑩潤已經不見,身體瘦了很多,兩頰都有些凹陷了,但是那雙比黑洞還要漆黑的眼睛仍舊十分明亮,散發著得到自由的欣喜。


  那個去叫她集合的工作人員見她可憐,給了她一件冬衣,冬衣很長,披在林池身上就到了她的膝蓋,是男人的衣物。如果按照貴族教育,她是不能隨便和陌生男人的衣物作這種親密的接觸的,但是林池沒有絲毫矯情的接受了,默默的用大衣裹緊了身體,輕聲道了聲謝。


  「踏上聯邦的土地,你就是個全新的人了,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重新開始吧。」大概是林池的樣子實在可憐,那男人忍不住又跟她說了幾句。


  林池點點頭,心裡卻覺得,她怕是永遠也無法拋開過去了,周瑾,周瑾,這個名字會深深的刻在她的心裡,直到死去的那天。


  獨自一人有些茫然的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林池知道,她現在應該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但是她沒有聯邦公民們都有的身份識別晶元,如果貿然出現在公共場所,很可能暴露偷渡者的身份。


  偷渡飛船將要在兩天以後返航,當偷渡者們離開飛船,來到聯邦的星空下,她們間的關係就終結了。偷渡者們來到聯邦以後,要怎麼生活,怎麼融入聯邦,偷渡飛船的管事是不會去管的,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送佛,送到了西天就夠了。


  而在那個狹小的、陰暗的房間呆了那麼久的林池對於自己來到聯邦以後的生活有過無數次設想,她想要參軍,聯邦和帝國的戰爭一觸即發,現在,兩方都是擴充軍隊的時候,對於參軍的人應當都是來者不拒的。她以前深深的為自己的國家而驕傲,也為軍隊中年輕的將士們而感到自豪,最令她自豪的,當然是那個後來成為了帝國元帥的周瑾。但現在她不了,她只想推翻周瑾的統治,即使只能在其中盡很小的一部分力量,她也算沒白逃出來。


  踩著堅硬的柏油馬路,林池望著異國他鄉的風景,臉上閃過一絲自嘲,她從未為自己國家的軍隊效力過,現在卻想著參加異國的軍隊去和自己的同胞作戰,這難道不諷刺?


  在那之前,她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聯邦公民的身份,並且還得是alpha的身份。


  因為無論是在天京星系這頭的聯邦,還是在相隔無數光年之外的她的祖國日耀帝國,保護嬌弱的omega都是人們的傳統,beta承擔社會上的大多數工作,alpha負責高端科技的研究以及參軍保衛祖國,而omega,只要被養在家裡,做一些輕鬆的工作,承擔起為alpha生兒育女的使命就行了。


  這其實是某種意義上的歧視,只是之前的林池從來不去想,但現在,很多事情,她都得想一想。


  說到底,身後沒有彷彿無所不能的父皇母后了,也沒有忠誠的家臣了,更沒有她曾經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周瑾了,林池得一個人過活了。


  得好好過才是。


  和帝國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不同,聯邦這邊,有很多低矮的樓房。獨門獨棟的,因為是晚上,很多人家裡都亮起了燈光。街道旁的商鋪隔著透明玻璃向人們展示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也有濃重的香氣從麵包房裡傳出來,勾的很久沒吃過新鮮食物的林池口舌生津。


  摸了摸口袋,那裡有一疊厚厚的聯邦幣,是她下船前用帝國的貨幣和偷渡船上專門做這行的商人換的,大概夠她生活很長時間。


  操著一口熟練的聯邦語買了麵包,又去了低檔的服裝店將身上洗洗晒晒穿了兩年的衣服換下,林池站在街邊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她想去找家酒店住一晚,但是每一家酒店的服務員都委婉的示意她出示身份晶元,在城中晃蕩了大半天,林池竟然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找不到。


  轉眼已經到了深夜,街邊很多店鋪都關門了,只有零零星星幾家店面還在做著收尾的工作,隨著街上行人的變少,林池感到一陣害怕。


  大半夜的,一個omega獨自在大街上遊盪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雖然聯邦號稱法制社會,最擅長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抨擊帝國的集權制度,但是既然太陽的光輝都不可能灑遍世界每一個角落,那麼法律的光輝,也總有被掩蓋的地方。


  那是只要有人在,就永遠不可能完全消失的犯罪。


  不詳的預感很快被驗證,當被兩個人逼到一條黑暗的巷子里時,林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皇女殿下人生的前十幾年都過的前呼後擁的生活,走到哪裡,哪裡都要戒嚴的,什麼時候遇上過這種事呢?


  現在的林池,在普通人的生活方面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她雖然知道可能會遇上危險,但她不太能防備這種危險。說到底,被嬌養了這麼久,林池做過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從皇宮中逃脫,在家臣的幫助下爬上偷渡飛船離開帝國。


  她真的沒有什麼生活的經驗。


  「是個omega,太瘦了點吧,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有的玩你還挑?那你去放風,哥哥我一個人玩好了。」


  「去,我又沒說不玩,她的信息素可真誘人,指不定是個高級omega呢!」


  「好了,那你也得先放風,不然治安官發現了怎麼辦?」


  alpha對於信息素十分敏感,對於被標記過的o一般會主動避開,但是這放在這兩個混混身上陷入行不通。而且,雖然之前被標記過,甚至生了小孩,但是兩年的星際航行下來,時間早就將周瑾留在林池身上的信息素洗刷的差不多了,此時的林池,在別人看來是一個還未被標記的omega。


  年輕,鮮活而誘人。


  在大多數人都被信息素支配的世界,作為舉世罕見的雙s級omega,她的味道無疑是最好的那種。


  流里流氣的混混逼的越發緊了,林池深吸一口氣,悄悄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她的級別,對上一般的a極alpha都是可以打得過的,而這兩人所散發的信息素應該連a級都不到。


  此時那混混的手已經快碰到她的身體,林池剛要出手,巷口處卻傳來一陣痛呼,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去,之前那個留在巷口放風的混混已經倒在了地上,正抱著襠部發出痛苦的□□。她面前的混混反應很快,立刻丟下了林池朝巷口被打倒的混混跑去,卻也沒能救下他,反而也被打翻在了地上。


  巷口處,一個看起來和林池差不多的女孩子露出一個笑容:「你沒事吧?」


  不動聲色的把鑲嵌著名貴寶石的鋒利匕首插回去,林池走過去,和那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我沒事,謝謝你。」


  「安啦,不用謝我。這種欺負omega的敗類,就該廢掉才好。」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女孩踩在混混襠部的腳為了印證似的,又狠狠的碾了碾,立刻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叫聲。


  「我說,你家住在哪裡,作為一個alpha,我想我有義務送你回家。」


  林池露出個有些悲傷的表情:「我沒有家,父母上個月去世了,我從岩石城過來投奔嬸嬸的,但是嬸嬸一家似乎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裡。我的錢包也被偷了,連帶著被偷的,還有我的身份晶元。」有著泛濫的正義感的alpha小姑娘嗎?看起來,似乎可以幫她擺脫困境呢。


  得益於皇室全面的教育,出於帝國皇室對聯邦這個敵人的看重,林池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聯邦語,也對聯邦的城市、社會關係了解得很,此時信口編造了一個身份,聽起來還挺真實。


  果然女孩子上當了:「哎呀,這麼慘嗎?出了這種事情,你應該報案才是,身份晶元什麼的,可是不能缺少的東西。」


  林池:「我也想報案,可是能證明我身份的文件都留在了岩石城的家裡,如果我報案,免不得要被拘禁起來,不知道要過多久他們才能驗證完身份呢。」


  感謝那個反對直接把身份晶元植入人體的聯邦前司法部長,不然,丟*份晶元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可能說的通。


  「說的也是,那連酒店也去不了吧,難怪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晃悠,還真是個麻煩事呢。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現在住在學校的宿舍里,家裡的房子反倒空著,恩,我父母也不在了。」不在意的說著自己家裡的事情,女孩腦後的鞭子因為她亂動的關係而一甩一甩的。


  「那就先謝謝你了,我會付你房租的。」


  「嘿!有人幫我看家我高興還來不及,說什麼房租呢?」女孩大步走在前邊,示意林池跟上,耳根卻悄悄紅了。這人身上的氣味真好聞,好想咬一口啊,可是那樣肯定會被當成性騷擾的吧!

  「我叫做趙輕謠,走之底的趙,輕謠言的輕謠。你呢?」


  「林池。」放在聯邦,這實在是個太普通的名字,林池並不擔心會暴露,只是在解釋名字的寫法時,她又是一陣恍惚。


  「小姐姐,我叫做林池,林子的林,池塘的池,很好記吧?吶,要不我寫給你看?」記憶里,她曾經天真的拉著某個人的手,在那人手上一筆一劃的寫了自己的名字,那人的手很涼,夏天的時候摸起來很舒服,那時候她觸碰著她瑩潤的肌膚,覺得要是能永遠拉著那隻手就好了。


  後來那隻手成為了劊子手的手,冷血無情的奪去了皇室數百條性命,正合了那雙手的冰涼。


  徹骨的、無情的冰涼。


  雙眼放空的跟著趙輕謠走著,彷彿那雙手的冰冷還殘留在肌膚上一般,明明已經因為換了冬天的衣物而暖和起來的身體驟然變得冰涼,她想起那些漩渦般黑不見底的夜晚,就是那雙手遊走在她全身的肌膚上,明明那麼冰冷,卻總能挑起彷彿無窮無盡的□□。


  而她,無法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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