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身份

  易如在散會的時候叫住了封青蔓。


  「封隊,你的手帕,我洗完了還給你。」她捏著那方手帕,奶白色,沒有任何圖案,很像是封青蔓簡約的風格。


  這是這兩天來易如對封青蔓唯一的了解,封青蔓不喜歡繁複的東西。也許因為破案過程已經夠繁複了,她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是極簡化,能用就行。沒有花紋,沒有圖案,包,個人用品,甚至衣服基本都是簡單的色彩。


  封青蔓笑笑:

  「不用了,你拿著用吧。如果嫌棄的話就丟掉吧。」


  易如心想,怎麼可能嫌棄,嘴上卻沒說出來。她點點頭,將手帕放進口袋。


  封青蔓正要轉身,易如忽然鼓起勇氣說:

  「封隊,我有些話想跟你單獨說。」


  封青蔓看著她,有些疑惑不解,不過還是示意她去辦公室。


  易如咽了咽口水,呼出一口氣,跟著封青蔓進了辦公室。


  「有什麼事么?」封青蔓倒了一杯水喝。剛她開會都沒顧上喝水。


  易如兩手絞在一起,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就見封青蔓拿著水杯坐下來,看著她。


  「你這樣子很像被我罰站的小學生。」封青蔓開口。


  易如笑,的確很像。


  「封隊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很早之前的事情?」易如終於說出第一句話。


  封青蔓蹙眉看著她。


  「很早以前?」她疑惑的反問。


  「是啊……」正在易如要開口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封青蔓的手機,不是局裡配的,是她自己的手機。


  封青蔓站起來走過去,看了一眼手機,不好意思地朝易如示意她先接下電話。


  易如點點頭,收了口。


  就見封青蔓接了電話走到牆角。


  「喂。」聲音雖然壓低了,可房間那麼小,易如還是輕易能夠聽見。


  「我知道了。我在工作啊。」封青蔓似乎對什麼人正在解釋。


  「我明天會去的,這次肯定不會食言。」似乎給什麼人承諾。


  然後她掛了電話,轉身,抱歉得朝易如笑笑,將電話擱在了桌子上,微微嘆了口氣。


  「你繼續,很早以前怎麼了?」她看著易如。


  易如也朝她微笑,抿唇搖頭。


  「沒什麼,沒什麼大事。」她忽然不打算告訴她了。「我先下班了。封隊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打擾了。」她沒等封青蔓的疑惑出口,便轉身,也不看她,徑直走出了門。


  剛才的電話肯定是關心她的人,易如能□不離十的猜出是誰,不過無論是誰,她只要知道封青蔓過的很好就足夠了。至於易如是哪號人物,封青蔓完全沒有必要來知道。


  她將門帶上,自嘲的笑。


  已經很晚了,易如在車棚推了車出來,到大門口正要騎車,忽然一陣大燈朝她打來。她被強烈刺眼的燈光照暈了,趕緊拿手一擋,從指縫間望過去,心中極其不悅,誰那麼大膽在警局門前打大燈。


  昏昏間見一人影跑過來,然後是一陣噼哩啪啦的問話:


  「這位警官是不是負責連環殺人案的?不知道是否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市民們對此表示非常擔心,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夠破案?」


  易如將手放下,果然看到一身套裝的米希舉著話筒,充滿詢問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她。


  易如聳聳肩。


  米希一見是她,剛才那副全副武裝的神情忽然松下來,反倒變成了一臉嫌棄:

  「原來是你這個小兵啊。」


  小……兵?


  易如無奈的笑笑:

  「不好意思,米大小姐,讓您失望了。」


  米希連跟她搭話的心情都沒有,轉身舉了舉話筒:

  「不用拍了,弄錯人了。」


  大燈瞬時熄滅了。米希自顧自將話筒線收好,似乎易如這個人不存在似的,踩著高跟鞋又得得的走了。


  易如一臉茫然的被晾在那裡。


  真想好好誇誇米希這種專註的職業態度。對我有利的我就逼問,對我無利的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是個腦子很清楚的女人呢!


  易如搖搖頭,騎上自行車,回家。


  易如住的地方在老城區,她將自行車放好,就著昏黃的燈光破爛的階梯,上了三樓,開了鎖,洗了把臉,換下衣服,穿上黑色運動衫褲。


  她出門,下樓,雙手插兜,將運動衫的帽子蓋在頭上,拐了幾拐,走到了大路上。


  老城區的大路,夜晚十點多,布滿了小攤販。雖然是冬天,雖然已經晚了,街市上依然熙熙攘攘,人來人往。麻辣燙,燒烤店,熟食店,蒸騰的熱氣在冬夜飄蕩,空氣中瀰漫著食物的香味,垃圾的臭味,人味,混在一起,交雜出夜市獨特的味道。


  易如面無表情,熟門熟路的在熙攘的人群里穿梭,稍微走了一段路之後,忽然拐到街市邊上的小巷。


  這是和大路街市完全不同的世界。緊窄的小巷,潮濕的牆面,散亂牆角的垃圾,無時無刻不在潛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易如看看身後,確認沒人跟過來,這才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才走了幾步路,迎面就見一人倚靠在牆上,橫擋住了狹小的巷子。


  易如停下腳步,從兜中掏出一枚硬幣,朝那人一扔。


  硬幣反射著夜光,划射出一道弧度,那人隨手一接,轉身就走。


  易如不說話,也同樣轉身,走出小巷,走到大路上,看似隨便的找了一家麻辣燙鋪坐下,點了菜,點了啤酒。


  鋪子鋪了幾張摺疊桌,隨手放著幾把塑料凳子。其他座位都滿座了,易如前面坐著一民工打扮的人,喝著二鍋頭,吃著麻辣燙;右手邊是另外一個民工打扮的,正在等著上菜,雙腿交疊,雙手放在擱起的大腿下面。


  易如靜靜等著上菜的當兒,一瞬有人坐在了左手邊的空位上。


  看上去還是個民工,精瘦精瘦,鬍子3,4天沒刮的樣子,胡亂長著,黑色的夾雜著白髮的頭髮挺長了也沒剪,油膩膩的棉襖穿著,早就看不出顏色。


  他也拿了一瓶二鍋頭來,拿了個紙杯,倒了些,然後舉起瓶子示意易如要不要。


  易如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啤酒。


  那人便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易如的麻辣燙上來了,她沒吃,隨手推給了左手的那個民工:

  「我請客。」易如看著他。


  他嘿嘿的笑,摸了摸頭,毫不客氣大吃起來。


  「老闆生意做的如何?」易如喝了口啤酒,隨口問了句。


  那民工樣子的人面露喜悅的表情:「生意不少,生意不少。」


  「賣掉幾個?」易如看著熱鬧的街道,漫不經心地問。


  「五個。」那人豪爽的吃的大汗淋漓。


  易如將杯里啤酒倒掉,剩下半瓶隨手給了右手邊等上菜的民工。那民工吃了一驚,沒想到會有人送酒給自己,笑起來,露出棕黃的牙齒。


  易如站起來,熟練的穿過街道,走上塗著慘白牆漆的樓道,進屋。


  她沒開燈,借著外面的亮光,脫衣,上床,將封青蔓的手帕放在了枕頭邊,看了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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