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終案
易如眼前一片空白。
腦袋裡面還在迴響著槍聲,一次次如漣漪般擴散,然後激蕩回來。似乎什麼都停滯了,時間空間已經從身後退卻,留下她一個人困在這個地方被遺忘。
她似乎又退回了那個時候。
那是她很小的時候,東西看出去都很高大,房間看出去都很空曠,沒有任何人存在,沒有任何人和自己說話,沒有任何東西。她成日成夜的坐在那個空蕩的房間,就好像現在一樣,被困在那裡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被困死在那裡。
耳塞里「滋啦滋啦」的電流聲漸漸響起,有人在對話,一開始易如並沒有感覺到,直到突然出現了一個沉靜的聲音:
「我沒事。人質解救出來了。」
是封青蔓!
易如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還活著,她竟然還活著!封青蔓沒有被擊中!
剛才被困住的手腳一下子被釋放了,冰凍的四肢迅速恢復了知覺,易如能清晰地感覺到全身的血液衝上腦袋,衝破了那個詛咒和夢魘。
這時候,她才清晰地聽到耳麥里局長著急得聲音:
「小易,小易,兇手就在你那棟樓里,千萬小心!聽到沒有?」
易如沉靜了下,這才拿起對講機說:「知道了,我會小心。」
正在她回答的一瞬間,樓道口忽然出現了一張面孔,和她打了一個照面!
雙方同時都是一愣!
一愣間,易如已經反應過來,是畢生健!
她的行動更快,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到沖了出去。
畢生健畢竟是傭兵出身,並不比易如反應慢,他同時也迅速的轉身往樓上跑去。
易如緊緊追住畢生健,兩人在消防通道的樓道里追逐起來。
易如並不清楚當時那聲槍響代表什麼,可是在追逐的過程中看見沿途低落的鮮紅色,她便有些明白了,那聲槍響是自己人開的,打中了畢生健讓他不得不放棄了計劃,倉皇出逃。
「畢生健!你跑不了了,快投降吧。」她雙眼緊緊盯著樓道口偶爾隱現的黑衣,畢生健穿了一件黑色的夾克。
他爬樓時步伐沉重,呼吸急促,易如能清晰地聽到,可見已經是窮途末路,也正因為他受了傷,反倒讓易如可以放心大膽地追。如果他能開槍,他早該打死易如了,既然他沒有,說明他沒有槍,或者已經沒有能力開槍了。
商場的樓層並不高,不一會就到了頂。易如眼見著畢生健打開了天台的門,出了天台。
她將槍上了膛,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天台的門。
炙熱的陽光毫不留情的灑落下來,又從商場的隔熱板上反射上來,人站在那裡受到了雙層得煎熬,好像快要被烘乾,融化。
畢生健已經站在了天台邊緣,看著易如走過來。
他的左手包著厚厚的一層紗布,紗布里有血滲了出來,呈現出一片暗褐色。那是舊傷,易如忽然想到第一次追逐的時候自己打出去的那槍。
原來那槍還是擊中了他的左手。
他的右手整條手臂都垂了下來,鮮血直流,這才是沿路血跡的來源。易如順著他的右手往上看,發現了右肩的彈孔,汩汩的冒出更多的新鮮血液。看來他這條右臂已經廢了,這才是他沒有辦法再開槍射擊的原因。
畢生健看著易如,冷冷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也是你吧,我認出來了。」
易如眯起眼睛,陽光過於耀眼,她點了點頭。
「投降吧。你沒路走了。」易如說。
畢生健回頭看了眼樓下,警鈴大作,救護車燈和警車燈閃爍成一片。
「你叫什麼?」畢生健揚了揚下巴,「我投胎還可以找你報仇。」
易如往前踏了一步:
「你花這麼大力氣,把自己也搭進去了,替你弟弟報仇,投了胎還要報仇,做人這麼累幹嗎?」
「我呸!」畢生健吐了口唾沫,「我弟弟死的那麼冤枉,我不報仇我還是人么?」
易如揚起了眉:「冤枉?他跟你一樣殺了那麼多人,有什麼好冤枉的?」
畢生健又冷笑了聲:
「你們警察都是一路貨色,姓封的臭娘們踩著我弟弟升官發財去了吧?算她運氣好,老子沒打死她,做鬼也會纏著她的!」
易如眯起眼睛,又踏上一步:
「我本來以為你說畢生康冤枉,我還相信呢。搞了半天你連誰殺了你弟都沒搞清楚就來報仇了。」
畢生健一聽這話,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這話什麼意思?姓封的電視也上了,英雄也當了,難不成還是別人幹得?」
易如看著他驚惶的神色,淡定自若的笑了笑。
「當時現場除了她,還有我呢。」
畢生健一聽這話,雙目圓睜,凶相畢露!
「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易如繼續踏上一步,板了臉:
「就是我殺的,兩槍都打在了腦門上,一下子就死透了!」
她還沒說完,畢生健大吼一聲:
「你他媽叫什麼?你叫什麼?!」
易如站定,看著他。
「你下來不就知道我叫什麼了么?」
畢生健的身體在大樓邊緣晃了晃,可以看出他很猶豫。
正在這時,支援的隊友們紛紛趕上了天台。畢生健一見這麼多警察,忽然乾乾的笑起來。
「你們警察就會騙人。騙我下來是吧?看你小姑娘白白凈凈的,你說你殺得我就信了?反正我下來也不過就是個死刑,還不如我自己死了痛快!」
畢生健話音未落,就往前一縱,完全沒有一點機會留給易如去挽救。
易如一個健步上前卻撲了個空,到了邊緣差點自己也跟下去,趕緊穩住了腳步。
這才覺得渾身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流浹背。
一聲悶聲從地下傳來。
易如探頭看,畢生健重重的摔在草地上,四仰八叉的趴著,四周泛濫出成片的鮮血,滲入了綠色的草地。
直到再次踏出一步,易如才覺得腳踝附近劇烈疼痛,連站立都站不住了,看來是剛才從三樓一下子跳到一樓的時候衝擊過大,還是扭傷了。
立即有救護人員上來推來輪椅,她任由擺布著,腦袋裡卻不停的迴旋畢生健的那句話,畢生康是被冤枉的?為什麼?
她被推下樓快要被推進救護車的時候看到了封青蔓。
她站在那裡,完好無損。馬尾高高的扎著,白襯衫沾了些髒東西,褲子鞋子也只是濕了。易如終於放鬆下來,那時候才覺得渾身的酸和疼向她襲來,連帶腳踝那裡的疼痛似乎也加劇了。剛才一瞬間增加的孤獨和冰涼的感覺全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似乎覺察到了她的視線,封青蔓本來背對著她,忽然扭過頭來,看到了易如。
那樣的柔情從眼神中蘊開,易如是第一次見到吧?她幾乎要淹沒在封青蔓的溫柔中了。那樣的溫柔治癒了她的疼,她的痛,讓她人生經歷過的所有苦難和艱辛變得微不足道,變得值得了。
易如正等待封青蔓過來,忽然一具巨大的身體擋在了她的面前。
「啊呀,小易,你可立了大功了!」局長紅彤彤的臉龐忽然放大了幾十倍出現在易如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尷尬的笑著,被迫被局長拉起了手拚命的搖,搖得她腰都快斷掉了,其間幾次她試著從局長龐大的身軀間穿過去看封青蔓,都失敗了。
沒事長得跟熊似得!易如在心裡直犯嘀咕。
「是啊,幸虧有小易救了我。」封青蔓的聲音適時地解救了她。
她從局長身側出現,朝著易如盈盈一笑,易如便也被感染,笑的像春花一樣的燦爛。
「就是啊,小易真是我們警隊的人才啊!」局長心情很好。
「那也是局長您的栽培。」什麼叫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易如言不由衷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眼神依舊瞄向封青蔓的笑臉。
「以後也請局長多多照顧小易了。」第四個人出現,吳學松一臉自豪的拍了拍易如的肩,然後右手便放著不下去了。
局長笑得更歡了。
「那是當然當然。學松你真是有眼光!」局長的手又和吳學松握在了一起。
易如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忽然便感覺到封青蔓柔軟的五指伸入了自己的發。
她抬頭,又看見了封青蔓那溫柔至極的眼神。
「謝謝你。」她說,隨之撫了撫易如的黑髮,「再一次。」
易如笑,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事後,易如才知道,畢生健在8樓做了一個假樣,而他自己當時埋伏在10樓的樓道,這樣本來以為可以矇騙那麼2,3秒鐘,因為在他計算中,2,3秒足夠他完成射擊和對封青蔓的絕殺。結果吳學松在沒有望遠鏡的情況下,的確上了當。可是畢生健失算在,當時強烈的陽光下,他的瞄準鏡竟然反光暴露了自己的方位,狙擊手立即發現了他的躲藏地點,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肩,而他之前受到的槍傷讓他兩手都不能射擊,他不得不放棄計劃準備逃跑,卻被易如堵了個正著,萬般無奈下,才自決身亡。
這件案子告結了,易如的挫傷卻比想象中的嚴重些,醫生說需要靜養,並且強制在醫院裡住了3天。她因為辦案得力,和吳學松的領導有方一起,得到了警隊的嘉賞;局長因為破獲了大案要案,一時成為了風雲人物;反倒是封青蔓,因為直接關係到了罪犯動機,雖然參與了辦案過程,上面還是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