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你是誰?想要幹什麼?」冷靜下來的宇文邕乖乖地按照刺客的要求放下了手中的寶劍。這個刺客既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殺了他,一定是另有所圖,按照他所說的做,說不定能保住性命。
「大周皇帝陛下,日理萬機,又怎麼會知道我這個小人物呢?即便小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想必陛下也是不會知曉的。」那個刺客在宇文邕背後朗笑一聲,話語中透著濃濃的嘲諷。
「普天之下,能夠在朕這大周軍營里進進出出而不被人發現的,除了那些佛道妖人,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武林高手。但是朕之前對佛道下過手,知道他們的弱點。為了防範那些妖人,整個軍營紮營之後都會在門前撒上黑狗血,所以你肯定不是佛道的人!而那些為數不多的武林高手中還能與朕結仇的,就只有昔日齊國的暗衛大統領劉桃枝了!」
宇文邕毫不在意那刺客的嘲諷,一通分析,將身後的刺客真實身份給直接推理了出來。
「哈哈哈!素聞皇帝陛下自幼聰慧。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不錯!老夫正是劉桃枝!」刺客將匕首從宇文邕脖子上拿開,徑自轉到宇文邕身前,鬚髮皆白,精神奕奕,老而彌堅。果然正是在北齊亡國后不知所蹤的暗衛大統領劉桃枝!
「你不殺朕?」宇文邕面色不改,鎮定自若。
「原來還想,現在不必了!」劉桃枝冷笑一聲,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哈哈!朕還在奇怪,劉大統領什麼時候干起了刺客的勾當?若是實在沒處可去,不如棄暗投明,來大周一展宏圖!齊國已經亡了,良禽擇木而棲這個道理,劉大統領不會不知道吧?」宇文邕緩緩走到自己原來的位子坐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反抗亦是無用,劉桃枝若是想要殺他,只需一招。這些宇文邕心中有數,反而放開了姿態,出言邀請劉桃枝加入北周。
「呵呵!老夫吃了一輩子高家的飯,臨到老了,不想再去別家了!」劉桃枝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拒絕道。
宇文邕笑了。這種情況下,他本不該笑,但他還是笑了。
「你潛入朕軍營,不是為了殺朕給北齊復仇,也不是想要改換門庭,莫非是單純來找朕聊天不成?」
劉桃枝也是笑了:「老夫本來來的時候還真想殺了陛下,就算是還了高家對老夫的恩德。但老夫見了陛下之後,改主意了。現在老夫還就是來找陛下聊聊天的。」
宇文邕還是保持著微笑,不過他的眼中卻是沒有絲毫笑意:「劉大統領有什麼要說的話就快說吧。朕很忙,沒有那麼多的空閑!」
劉桃枝收起匕首,面帶微笑,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句句帶著刀刃:「即便老夫不殺,皇帝陛下恐怕也是時日無多!而且陛下您的身體里少了一魂三魄,將來註定要做個孤魂野鬼,凄慘無比,老夫又何必再對一個可憐人下手呢!呵呵!魂魄不齊,這恐怕就是皇帝陛下的報應了吧!」
宇文邕停下了微笑,眼中壓著的鋒芒直刺對面那個可惡的老人:「這些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劉桃枝得意地說道:「不要看老夫只是一介武夫,當初也曾是代理執掌過一段時間的「大國士」,些許靈魂不全,還是看得出來的!陛下現在大限將至,殺與不殺,沒有區別。」
宇文邕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朕在駕崩之前就能將大周江山整理地固若金湯!些許突厥小丑,朕還沒有放在眼裡!」
「是啊!固若金湯!那老夫就擦亮眼睛看看這個天下到底會不會落入你們宇文家的手中吧!」劉桃枝狂笑著跳出帳篷,轉眼間就消失於黑夜之中,「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這既是你宇文邕的命!也是你們宇文家的命!哈哈哈哈……」
宇文邕獃獃地站立在原地半晌,忽然拾起地上的寶劍,瘋狂地破壞著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又是這句討厭的話!又是這個討厭的命運!朕是天子!朕不相信,它就是假的!」宇文邕亂掃一通,發泄過後,頹然坐倒在地上,嘴裡還在痴痴地反覆念叨著一句話,「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劉桃枝剛才說的這句話是宇文邕很久以前向佛道求來的批言,講述的是他將來的命運。而今批言的前半部分已經應驗了,到底後半部分會不會成真呢?
宇文邕不敢再想下去。
這時,那些北周士兵才反應過來有人潛入刺殺,一大堆人圍了過來「護駕」。
他們看到那些守門侍衛的死狀和已經軟到在地的宇文邕,心下更是恐懼,生怕宇文邕會治他們一個「護駕來遲」的罪過,連忙跪下來乞求原諒。
黑壓壓地進來跪了一群人,他們的求饒聲驚醒了陷入迷障中的宇文邕。
宇文邕嘆了口氣,想要起來,卻愕然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忽然之間不聽自己的使喚,軟軟的沒了氣力。
他想要高聲呼喊,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話語堵在了喉嚨里,發出「唔唔唔」的叫聲,卻是一個清晰的字也無法吐露出來。
他剛才強烈破壞時出了一身的汗,士兵進來時帶起了一陣涼風,吹拂在他的身上,黏黏糊糊的好不難受。
他的頭也開始痛了起來,進而一陣眩暈感侵襲而來,迷迷糊糊間,他便失去了意識。
之前的種種精神百倍,果然都是迴光返照。
宇文邕不可遏制地倒下了,並且迅速進入了昏迷狀態。
他的大限,到了!
而這一次,他沒有魂魄拿來交換壽命了!(注)
註:人體三魂七魄,失去一魂三魄,最少是性情大變,最多也就是神志不清。但要是再失去剩餘的魂魄,便會失去意識,陷入假死狀態,就好像醫院裡躺著的植物人,雖然活著,但還不如死了。宇文邕要的是清醒的活著,像個植物人一樣活著,對他來說根本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