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糖葫蘆理論
下午時候,由高銘善陪著陳昂去了戴小樓的府上。
戴府位於單父城的東南角,佔地不大,只能算是一個小院落,但單父城人都知道,這裡絕對是整個單父城除了三大世家的祖宅之外最最不易招惹的地方。
有關於戴小樓此人的來歷,就連陳橫江都是語焉不詳,單父城內那些各種各樣的說法,自然更不可信。因此在見到戴小樓之前,陳昂只知道他是一位非常獨特的二品丹士,擅長煉丹,同時還擅長比較偏門的毒丹煉製,另外他本人還是一位第五重神力境界的高手,按說以他這種實力,肯定會成為各大宗門、家族招攬的對象才對,但不知為何,戴小樓卻並未選擇依附於任何勢力之下,而是在早些年就獨自一人來到了單父城隱世不出。而且,自從來到單父城隱居之後,他便一直深居簡出,即便是他的鄰居,也等閑一兩年難見他一面。
另外,他應該是比較胖,卻個子極矮。他喜吃肉,好飲酒,且酒量極大,而且,據說他性子粗暴,好罵人。
帶著這些初步印象,在高銘善向戴府門人說明了來意之後,陳昂便跟在高銘善的身後,進了戴府。不過,才剛進門不久,陳昂便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罵聲——
「卧槽泥馬勒戈壁!給你十次機會你就給老子成功兩次,你知道那些材料值多少錢嗎?光懸鈴草就是二十兩銀子一棵啊,卧槽泥馬勒戈壁!」
雖然陳昂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文質彬彬的人,修鍊之人嘛,身上有著遠超常人的力量與攻擊力,人性本身固有的很多衝動和弱點便越發的難以壓制,因此修鍊之人較之常人往往會顯得脾氣更加的暴躁,行事也往往跋扈、不講理,所謂「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說的便是修鍊者的狂妄與衝動。但一般家學淵源者,有了多少代人的積累,往往會從小就比較側重於對子弟的道德和心性教育,比如陳昂,陳家不算什麼超級大家族,只是能在單父城此地與人並稱三大世家而已,但陳昂還是自小就養成了喜歡讀書的習慣,因此在修鍊者中間,陳昂絕對能算得上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了。
儘管在來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以陳昂的個人修養,此時聽到這滿口髒話的咆哮,不由得當即就皺了皺眉。
高銘善似乎料到了陳昂會有此反應,當即伸手扥了扥陳昂的衣袖,陳昂深吸一口氣,收起了眉間的不悅。
不管怎麼說,這戴小樓能得自己老爹如此看重,引以為友,而且還把自己派過來跟他學習,那就說明他的實力確實是超卓的。有實力的人,脾氣暴躁一點,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大的毛病。
更何況,在此前的陳家內戰之中,正是這戴小樓關鍵時刻的易幟斷去了陳東升的最後一抹希望,為當時已經虛弱至極的陳昂最終贏得家族內戰的大勝助了大力,於情於理,他都是值得尊敬的。
隨在門人身後進了戴小樓此時所在的跨院,一進門,陳昂首先就聞到了一股撲鼻而來的丹藥香氣,頓時就覺得神智為之一清。
戴小樓果然很胖,而且很矮,整個人看上去幾乎圓球一般,不過此時他背對陳昂站在那裡,左手叉腰,右手在兩個弟子面前指指點點地訓斥著,氣勢卻是懾人的緊。
「回老爺,陳府管家高銘善與少爺陳昂求見。」趁著戴小樓罵人罵累了歇口氣的功夫,門人稟告道。
戴小樓聞言連頭都沒回,就直接道:「陳橫江個狗日的還欠老子兩壇酒呢,素素,你替師傅要債去,幫師傅狠狠地罵他一頓!」
被他稱為素素的女孩子,穿著紅綾小襖、扎著羊角辮,正是那日到陳府傳話去的可愛小丫頭,陳昂剛一進門就看見她了。
小丫頭本就站在戴小樓身邊,此時聞言扭過頭來,第一眼看見陳昂,就「呀」了一聲,說:「我見過你!」
這時候,不等陳昂說話,高銘善已經笑了笑,將手裡的兩壇酒拎高了,笑道:「戴公,您的賬目真是清楚啊!」
酒罈泠泠相撞,雖然有紅泥封了壇口,但酒水蕩漾之聲仍是清晰可聞。
戴小樓雖然還是背對門口,但陳昂從他肩膀的聳動清楚地感覺到,他吸了吸鼻子。
然後,他突然轉過身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高銘善手裡的兩隻酒罈,好像是突然之間氣就順了,臉上顏色開始轉緩,笑眯眯地道:「老陳不錯,老陳不錯……好酒香啊!」
他腿極短,步伐卻極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已到面前。從高銘善手裡接過酒罈去,就著泥封聞了聞,他擺擺手,道:「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我倆的債,清了!」
高銘善點頭稱是。
把酒罈遞給身邊的小丫頭素素,戴小樓仰著腦袋,卻是一副俯視的眼神看著陳昂。
陳昂此時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道:「弟子陳昂,見到戴公。」
戴小樓見狀又瞥了他一眼,便扭過頭去,對高銘善說:「行了,你走吧!」
伸手指著陳昂,他扭頭對小丫頭素素說:「你帶著他去照看丹爐去,敢毀了我的丹,你就幫師傅上他家要債!」
說完了,他又把那兩壇酒從素素手裡接過去,大搖大擺地直接走了出去。
高銘善看了陳昂一眼,當即便追了出去。
陳昂看看小丫頭素素,再看看猶在院中的那兩個戴小樓的弟子,有點懵。
這就算是……拜師了?
一等戴小樓的身影離了視線,院中的兩個青衣短打的弟子當即擊掌相慶,其中一個人道:「終於又來了一個倒霉蛋!」
另一個則是趕緊道:「來來來,划拳划拳,輸的繼續留下照看丹爐!」
陳昂目瞪口呆,扭頭看看素素,素素卻是正用一副憐憫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真傻,真的。居然會想要來跟我師父學煉丹……」
陳昂皺皺眉頭,然後露出一抹笑容,對小丫頭素素道:「我叫陳昂,你呢?就叫素素嗎?」
小丫頭脖子一梗,揚著眉毛,脆生生地道:「我叫公羊素,你就叫我素師姐吧!」
她話說完,陳昂還不及回話,卻聽那邊正在划拳的兩個年輕人中有一個道:「素師姐,來了新人,是不是要叫他請大家喝酒啊!」
小丫頭公羊素聞言惡狠狠地扭頭叉腰,脆生生地大罵:「卧槽泥馬勒戈壁,你們兩個臨時工,不許叫我師姐!」
頓了頓,她又迅速換上笑臉,一副小奸商的模樣,道:「你們兩個看壞了八爐丹,這個月的工錢,沒了!」
兩個正在嘻嘻哈哈划拳比輸贏的人聞言當即停下動作,苦著臉轉過來看著公羊素,兩人異口同聲地哀求道:「別呀,姑奶奶,我們眉毛都燒掉了,手上褪了好幾層皮,就等著這點工錢呢……」
公羊素凜然有理,「誰讓你們打瞌睡的,活該!」
其中一個聞言豎起一個手指,道:「一串!」卻又自知禮薄,趕緊加了一根手指,道:「兩串!」
公羊素哼了一聲,扭開臉去,頓了頓,她伸出兩個巴掌給他們看。
那兩個人頓時哀嚎一聲,垂頭喪氣地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公羊素高興地差點兒就要一蹦三尺高,當即拉起陳昂的手,笑眯眯地道:「糖葫蘆哦,超級好吃的,我送你一串哈!」
那兩人聞言又對視一眼,當即不服氣地道:「憑什麼呀,他剛來,你就拿我孝敬的東西給他吃?」
公羊素聞言驕傲地揚起下巴,不屑地道:「因為他長得比你們好看,所以我樂意送東西給他吃,怎麼樣?」
那兩人聞言看了看陳昂,再看看自己,默然無語。
公羊素的邏輯向來如此:長得漂亮的人,就應該吃好多好多糖葫蘆!好多好多……比如公羊素,就是長得漂亮的,雖然她覺得陳昂雖然不如自己漂亮,但是也勉強可以算是漂亮啦,所以也可以吃!
至於長得不好看的人……沒權力吃糖葫蘆!
***
半個時辰之後,單父城最熱鬧的街市上。
公羊素付了錢之後,左右兩手各自拿著五串糖葫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眼裡看著糖葫蘆,就好像是看到了太陽。
戀戀不捨地左看右看,最終,她把其中一串遞到陳昂面前,道:「喏,分給你的。」
陳昂笑笑接過來,然後公羊素就是突然一蹦,「走,走,走,我帶你去個地方,我要慢慢享受我的糖葫蘆!」
***
斜陽掛在半天,陽光暖融融的灑滿大地每一處角落。
單父城東南角的一段城牆上,陳昂和公羊素肩並肩坐在城頭,腳垂下去,一邊俯瞰著下邊的護城河,一邊吃糖葫蘆。
陳昂對糖葫蘆當然沒那麼大興趣,所以就有更多的心思可以關注其他,比如,公羊素吃糖葫蘆時狼吞虎咽的可愛。
他問:「你就那麼喜歡吃糖葫蘆?」
公羊素點點頭,扭過頭來,嘴角還帶著些冰糖渣,嘴唇是濕潤潤的瑰紅,漂亮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睫毛很長,卻是眨也不眨,只是目光純澈地看著陳昂,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為什麼?」
「因為糖葫蘆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呀!」
說這話時,她一臉的認真,甚至看那表情,她很詫異,陳昂這麼漂亮的人怎麼會問出這種盡人皆知答案的問題。
她的個子雖然還未長足,但是兩條腿卻比例修長、煞是好看,吃糖葫蘆的時候,她的腿就在無人的城牆上蕩來蕩去。
簡直萌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