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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歸淚斷撒舊土(一)

  十裏紅蓮,碧接青天,湖波生趣,濯濯映泉。


  鶯燕和弦,秀閣佳人齊聚水榭小亭間,談笑風生搖釵互蕩,泠泠作響,這些都是女子難得的不盡掩飾矯揉,清顏上多了幾分少女的純派。


  一會兒,少女臉上一片嬌羞,話題竟扯到了夫婿身上,這些個大家閨秀都是還未出閣的嫩小姐,雖然羞澀,卻忍不住自己的期盼與念想,在心裏細細描繪著心上人的麵容,春心萌動,少女情絲難能可貴。


  不知是哪家小姐談及越國今日裏來的大事,少女們都提起心來,紛紛討論。


  “聽說這流落民間的公主生得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


  “這有何用,不過是長在鄉村裏的野雞如今攀上枝頭成了鳳凰。”一個女子略有不屑,挑著稍高的音調覷了一眼自己指尖的小團扇,上頭,正是一隻五彩斑斕的昂首繡鳳,隻不過再如何靚麗也不是活生生的。


  “妹妹,你這話可不合時宜,公主再怎麽不濟,身份還是擺在那兒的,何況王上疼愛有加,即便是個野鳳凰,也比咱們強。”另一個女子捋捋長發,警告似的口吻踏在每個人的心上。


  “讓我說,還是瑜夫人福大命大,先前就備受王上寵愛,然後鬼門關裏走一回,現在又能享天倫之樂,不得不說羨煞旁人。”


  “嗬嗬,妹妹,你羨慕個啥,莫非有意入宮?否則這‘旁人’隻有那些深宮怨婦的份兒。”


  “姐姐說的是,妹妹暫無心趟著渾水。”女子手撚糕點,細細一笑。


  “瑜夫人,多年在位屹立不倒,除了得幸與王上的寵愛之外,何嚐沒有一些傲人的手段?王後雅魚賢名遠揚,卻終抵不過一個處事謹慎又溫文爾雅的人。”


  “公主她所幸是瑜夫人的女兒,要不是也不能榮寵一世了。”


  “這公主遲遲未認祖歸宗,名號如今也不過是麵上的事兒,我看呐,指不定還有什變數。女子紅顏殃國,希望莫要害了他人便好。”


  說到這兒,場麵冷了下來,如今吳越兩國紛爭不斷,即便是閨中女子也不盡擔心憂愁,國亡家亡,這個道理,她們也懂。


  淩淩宛若九天鏡,倒映著的就像另一個充滿悲傷離合的世界,隻是顯得過於安靜了些,天上無人間喧囂,這神仙怕也不好過罷?


  湖中央,一艘起頂紅珊的小舟隨波輕輕搖晃,成為這一眼望盡的藍瀾裏不可或缺的鮮活,向敞開的小窗望去,裏頭青煙嫋嫋,依稀間人影飄渺浮動,朦朧著自然帶著一股沁人詩意。


  施翦注心與眼前的碧紫砂壺,挑著如針毫的茶葉輕輕抖落沸水中,再執起一旁的小勺挽起衣袖細細拌勻,間隙,施翦抬眼瞅了瞅一旁默不作聲的文種,心裏有些忐忑。見文種眼珠子轉到自己這兒,又猛地垂眸,佯作專心,可是手一抖,小勺入水濺起水花,正好滴在了施翦的指尖上,施翦忍著,隨後揭蓋聞聞茶水清香,感覺味道正好,於是倒入杯中。


  遞給文種的時候,施翦特意不去看那雙勾人心魂的妖孽美眸,怕自己的心肝負荷不了,所以眼不見為淨,想到在大娘麵館裏的一幕,心中莫名地一陣擂鼓般跳動。


  咦?怎麽遲遲茶杯還沒接走?施翦疑惑抬頭。


  文種冷眼瞥她一眼,“哼,我以為你的眼睛掉陰溝子裏去了。”


  施翦一看,尷尬一笑,自己的手舉得過高,都快到文種臉上去了。


  “莫不是小娘子打算喂為夫罷?”文種說著得意笑著。


  施翦呸了一聲,直接把茶水往自己嘴裏灌,心裏埋汰道:讓你囂張讓你囂張!


  殊不知,一時興起卻忘了後果,滾燙茶水入腹,苦的還是自己的舌頭。


  文種好整以暇地望著狗急跳牆的施翦,悠然道:“不勞娘子急於告訴為夫沸水燙舌的道理,為夫自然沒有如此愚昧無知。”說罷還白了這會兒猛飲清水的施翦一眼。


  施翦憤恨地瞪了文種兩眼,發現無濟於事,反而讓文種更加得氣焰高漲,氣傷的倒又成了自己!


  “笨丫頭,你咋這麽笨呢,做著事兒也這麽不讓人省心。”文種無奈地歎了口氣,徑自又重新斟了一杯淡茶,自顧自地坐下,噘著紅唇吹了幾下,茶杯中騰起些許煙霧,施翦看著咽了口水,沒辦法,這禍水一名不是白白擔來的,方才她就聽見那些個在湖邊亭子裏坐著的女子嘴邊掛上了文種的名字,那口音甜甜糯糯的,指不定又是何時被文種的羊皮給迷惑住了。


  想到此處,施翦慶幸自己看穿了文種的狼心。


  “說罷。”文種輕飄飄地來了這麽一句,施翦愣住了,眨眨眼不解地看著文種。


  文種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是給我泡茶又是給我遞水的,還說沒有小心思?一定是有什麽想求我又不好開口,趁本大爺心情好,你趕緊說了。”


  施翦聳聳肩掛著燦爛的笑容跑到文種跟前,忽閃忽閃地看著文種,“你帶我進宮好不好?”


  文種抬眼,眉峰一皺,施翦見狀,趕緊晃晃文種的衣袖,討好道:“好嘛好嘛,人家就是想長點見識。”


  施翦的熱情沒有得到回應,文種依舊直直地望著她,默不作聲。


  施翦扯扯僵硬的嘴角,“不行麽?可你是堂堂大夫,這點小事難不倒你罷?文種在翦兒心中可是很厲害的人哦!”如果連吹捧信任外加甜言蜜語的攻勢都沒效果,施翦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了。


  “自然是小事一樁……”


  “這麽說你答應了?!”施翦跳起來,小臉上很是激動。


  文種挑眉,“我還沒說完。”


  “啊?”施翦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頹喪著又蹲到了文種腿邊。


  “你為何要進宮?”


  施翦沒敢抬頭看,怕一抬頭自己窩囊起來啥表情都給文種給看了個透,“不是說了麽,翦兒想長點見識呀,翦兒孤陋寡聞,聽人家說越國皇宮富麗堂皇,於是很是好奇嘛,這一好奇不就想到了你。”


  “你那‘聽人家說’是哪戶人家?”文種直言相逼,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呃,在茶館裏聽到的,翦兒哪會上前就問。”


  “皇宮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裝了不少活人和怨魂的死城一座。”文種嗤鼻,施翦聽了卻愣住了,死城一座?無奈笑笑,還真的是死城一座。


  “好嘛好嘛,看來你問不出來誓不罷休。”施翦癟癟嘴,嬌嗔著橫了眼文種。


  “想騙大爺我?丫頭你省省罷。”文種趾高氣昂地順順被施翦弄亂的衣擺,重新端起茶杯,細細品啄起來。


  施翦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看著文種,哀怨地撅撅嘴說道:“人家一路上聽聞越國公主貌美無雙,這不才想來看看的嘛。”


  這話,文種倒信了七成,施翦愛美人,他從以往的種種經曆便可窺探一二,想起當初施翦忒沒種的樣子,自己心裏就來氣!好歹自己也算有幾分姿色的,怎那笨丫頭就視而不見?!


  施翦自然是不知道文種的埋汰怨氣的,隻是小心地觀察文種的表情,可是文種畢竟是高人一個,怎會輕易把心思放在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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