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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歸淚斷撒舊土(三)

  “暖暖,父王給你唱首歌可好?”慈愛又不失寵溺的溫柔低語,生怕驚著了懷裏的小不點。


  “暖暖才不要聽,母親唱的暖暖才喜歡。”嬌聲嬌氣顯露出稚兒特有的香糯語調。


  “瑜兒,你看,暖暖還是更親你一些。”男人微微地抱怨卻有著難以言喻的幸福。


  “暖暖,你父王吃醋嘍。”女子溫婉的聲音亦是輕柔響起,衣擺摩挲的沙沙聲伴隨著淺踏的腳步聲,一張玉容浮現……


  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又溫馨。


  還有沒有人知道,她的小名,叫暖暖?


  一滴,兩滴,透明的淚珠斷續流過依稀嬌嫩的臉龐,劃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此番公主回朝,範愛卿功不可沒。”高高在上的王語氣依舊和藹,讓人聽著安心地以為天下太平。


  “臣不敢妄自居功,文種大夫亦有從旁協助。”尚毓偏首側望向正舉杯自飲的文種。


  “臣可不敢與範大夫爭這名頭,找到公主的是範兄,帶公主安全回宮的也是範兄,臣不過是準備了人手提供了絲微線索而已。”文種擺手笑笑,多謝了尚毓的榮寵共享。


  越王勾踐捋須大笑道:“哈哈,我越得此二良臣,必然天定人和。”


  一句看似祝福的話卻是對範、文二人的青睞有加,他人附和讚美,皆舉杯同慶。


  “王上,依臣妾看,二位大夫都應得商,畢竟公主重歸王室,貢獻最大的還是他們。”越後雅魚掛上得體的微笑,雍容華貴,不愧為一國之母。


  勾踐頻頻點頭,“沒錯沒錯,王後賢能,提醒了寡人,是該賞!”話音一轉,勾踐笑覷著台下衣著光鮮的兩人,“你們說,寡人該賞些什麽給你們?”


  雖然是詢問,但是哪有臣子敢輕易討賞?於是乎範、文二人皆表示聽從王上旨意。


  “你們兩個呐,都有顆玲瓏心,也罷,寡人不逼你們,那這恩賜就先留著,往後你們要是有主意了再給你寡人說。”


  如此大的恩典不是人人都能受得起的,不能拒絕,隻好聽命謝恩。


  施翦始終眼簾下垂,視線停留在文種的席案上,沒過多久,上邊兒已經布滿菜肴,量不多,卻勝在色香味俱全,八寶丸子、珍珠滔雁、碧水苗子等等,若是平日裏,施翦早已幹咽唾沫了,文種看了眼施翦,發現她一眨也不眨的眼神,再望向擺在自己麵前的各色佳肴,翹唇笑笑,以為施翦是垂涎桌上美食,還打算宴後好好補償她一頓,殊不知施翦心思飄到了九天之外,眼睛雖然盯著一處,卻浪費了大飽眼福的機會。


  在勾踐的示意之下,大臣家眷們含蓄地品味起來,動作拘束卻又優雅,小心得不失臉麵。


  期間,樂坊舞姬漫步,笙簫絲竹聲不絕如縷,渺渺琴音時而忽高時而忽低,帶動著娉婷腳步,眾人沉醉於此,當真是人間極致享受。


  一輪下來,舞姬揮動水袖緩緩離場,正巧,太監在此空擋高聲喚道:“瑜夫人、綿暖公主到。”


  果真是重要人物姍姍來遲,一舉奪得他人側目,文種亦是下意識地望向不遠處,目光沉靜如水,此時,尚毓將執箸的手垂下,目色柔和。


  施翦身子一震,猛地抬眼望向充斥著月色迷離的大門外,拳頭握緊,死咬著嘴唇不放。突然間,施翦意識到,一個一直被她所忽略的問題漸漸浮現水麵……


  一個身披金絲繡線飾肩,內著淡色曳地綢裾的清顏女子若褪去愁雲的亮節高月一般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那一顰一笑婉約動人,可是這一切都如針紮似的攪動著施翦的心,施翦隻覺得自己痛苦的不可自拔,忍不住地悶聲呢喃:“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拋棄翦兒?”淚水不能控製,小溪蜿蜒而下,帶著施翦的惆悵與不解,甚至還有怨責。


  可是,如果說見到瑜夫人讓施翦絕望,那麽接下來這個人的出現便是讓施翦覺得不可置信。似乎以往都離場的人都爭先恐後上位,一股腦兒地全都登台,這讓施翦毫無準備,隻能無聲地承受著一次次打擊……


  越王勾踐寵愛的綿暖公主,是誰?是誰占了她原有的位子?那份寵愛是毒藥,傷得母親與自己體無完膚,可是如今,又有另一個人代替自己承受了那份沉甸甸的寵愛,這是悲抑或是喜?

  “暖兒見過父王、母後。”纖細女子輕聲慢步,仿若行走在雲端之際。


  施翦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遺漏些什麽,因為她心裏莫名有份熟悉感。


  “暖兒,起來吧。”勾踐慈愛說道,聽得出來,是當真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的。


  得到允可,公主緩緩抬頭,一雙盈盈杏眸與瑜夫人一樣有著星月光輝。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是她?!


  施翦瞪大眼睛,心跳怦怦不斷,她千猜萬想也不會料到這個替身會是施夷光……


  事情來得突然,如狂風暴雨席卷而來,電閃雷鳴轟轟作響,施翦獨自忍受煎熬,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公主的容貌雖然掩在了麵紗之下,但是依然能夠隱隱覷見了那精致的輪廓。公主還未正式認祖歸宗是不得隨意讓人窺探樣貌的,但是不論是眼睛還是身形都與瑜夫人一般無二,所以無人有他想,隻是不斷猜測這位綿暖公主究竟又是何天人姿態。


  “王上、王後,暖兒她剛回宮裏,一切都不甚熟悉,臣妾這才領著她來遲。”瑜夫人回頭執起綿暖的手,眼含情深地望著她,似乎有說不盡的寵愛與欣喜。


  施翦卻被這一幕給刺激了,眼眶泛紅,那雙溫暖的手應該握著的是自己才對,可是,為何一切都變成如此?於是,施翦憑著本能就想跑到中央一番質問,可是,一雙冰涼的手適時地拉住了她。施翦用袖子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後望向文種,文種一句不語,施翦卻被文種清冷的目光給點醒了。


  暗自自責:施翦,你怎麽這麽糊塗?上前大鬧一番不僅不是明智之舉,更有可能攪得王宮天翻地覆,在一切還處於混沌的時候,怎麽能夠輕舉妄動?


  施翦咬唇,垂簾輕聲道:“我有些不適,先出去了。”隨即轉身悄悄離去,也不管文種是否回應。


  闊別王宮十一載,即便是幼年回憶,又怎會輕易忘卻?


  施翦毫無目的地行走,最終,還是到了一處偏僻幽靜的庭院,望著熟悉的一草一木,施翦無聲笑了,癡癡且失失。


  母親,暖暖糊塗了,你來告訴暖暖好不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明明,明明暖暖親眼看著您仙逝,方才的瑜夫人真的是您麽?

  施翦靠著一根粗壯的樹杆無力坐下,心中的抑鬱之氣揮散不去,抬眼望望,天亦陰沉多雲,也是,那明月那璨星都到了回禾宮裏去了,哪來的分身照亮人間?

  替身,分身,孰真孰假?不怕鬧個天下至愚的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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