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舊人齊聚首(二)
施翦以為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事情真擺在眼前了,又有誰能抑製自己的心,不讓它燃燒殆盡?
自己的娘親溫聲細語地對著自己的“女兒”百般關愛、千般叮囑,那眼神柔膩地似乎永遠都看不完,母女二人皆是傾城佳人,不過是一個成熟風韻,一個清麗溫婉,看在眾人眼裏,儼然一副慈母嬌兒的樣子。
“好了,娘,人都來了。”施夷光嬌嗔,起身挽起瑜夫人的手。
瑜夫人無奈看著自己多年不見的愛女,喚來宮女,然後從木盒子裏偷執起一根簪子就要插入西施的鬢發之間,西施嬌笑著微微垂首,好讓瑜夫人為自己的愛女增添一點榮光。
施翦本是被瑜夫人與西施的親昵看得有些紮眼,然而目光卻漸漸轉向為定定看著西施頭上的簪子,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後,心中不免有些慌神。
這簪子的樣式,分明與自己貼身帶著的簪子是一樣的,隻是西施頭上的新上許多,自己的倒像是被人常年用著,因此暗淡些。
通體瓷白,簪上有梅花般的點點痕跡,簪首是升騰的祥雲,末梢是漸變的鈷藍細扣。沒錯,這與當年爹爹送與翦兒的是一樣的。想到這兒,施翦困惑了,為何它會出現在母親的手裏?莫非這原來就是母親的,不過是托爹爹給的自己?亦或是這隻是一個巧合?這簪子究竟是什麽來曆?施翦預感,它必定不簡單,或許能成為自己解開謎團的一個線索。
見兩母女相攜而來,侯在外頭的女子們皆屏氣凝神,似乎在迎接一場大戰。
“見過瑜夫人,見過綿暖公主。”
“好了,都抬起頭來罷,讓暖兒好好選選,要是選上了,本夫人自有賞賜。”瑜夫人雍容親切地說道,讓初來乍到的小女子們心生暖意。
西施柔柔一笑,千嬌百媚,“個個都是美人呢。”
其他入選的宮女卻忍不住驚呼瑜夫人和公主的貌美如仙,兩個似是畫兒中的人物齊齊立於前,當真讓人移不開眼去。
“奴婢們再美也不及夫人和公主分毫。”一個略帶精乖討好的聲音在施翦身後響起,她知道不可能是素來穩重的大家丫鬟,自然也不可能是生澀害羞的小家碧玉,那麽,隻餘下善言辭且多心思的大小姐們了。
施翦心道:這人這麽一句話,倒還真對了施夷光的胃口了。
果不其然,西施勾唇靦腆笑了,旁人看去,定然以為這是謙虛的表現,施翦卻不禁要為西施的演技叫好,西施啊西施,多年不見,你寶刀未老,不過也是,若沒有一點麵上的功夫,你如何能假扮得了我,不僅沒被拆穿,還在宮裏頭混的如魚得水?
西施幼時貌美,是人盡皆知的,那時候,她便初有母親的幾分相似,不想如今長開了更是愈發相像,加上上妝加裳,將原有的三四分相似提至為五六分,不得不讓人驚訝這不同於易容的妝容上的精細絕活。
想到這兒,施翦意識到,即便自己不願意,也得去見一見一個人了。
“你叫什麽名字?”一縷纖細的身影踱至施翦跟前,施翦即時回神,麵無波瀾,雖說是被準允了抬頭,但是施翦生在宮裏,自然是知道主尊奴卑的道理,所以微微下垂著眼簾,嘴角掛著謙恭的弧度,輕啟唇道:“奴婢喚蕖兒。”
又是一道麗影走到施翦麵前,“哦?就是文大夫府裏頭送來的姑娘?”
事隔多年,施翦第一次與自己的母親近距離接觸,心跳砰然加快,隻是麵上還得佯裝淡定,心內幾番掙紮,還是痛苦地抑製住自己抬眼的衝動。一聲“母親”想破口而出,為了不壞大事,隻好抿唇,施翦的內心叫囂著,卻又不得不無視其中的波濤滾滾,母親,暖暖忍得好幸苦!何時,母親您懷中的寶貝會是暖暖?
“回夫人,如今蕖兒已不是文大夫府上的丫鬟了,而是伺候公主的小小宮女而已。”施翦不討人嫌地訴說自己的衷腸,有些小人看在眼裏,自然是不屑的,然而瑜夫人卻滿意地點點頭。
西施瞥了一眼瑜夫人,見她的態度如此明顯了,於是故作歡喜地說道:“那麽,蕖兒,你便留下吧。”
到了最後,施翦左右兩邊的女子都被留下了,施翦這才知道,右邊那個大家風範絲毫不遜色於王宮女仕的人正是司馬瓊的長女——娉文,司馬瓊是掌管越國軍務的大臣,很是得勾踐的看中,幼時,施翦與娉文兩個小女孩還曾一起玩耍過。
當初娉文還是個小不點,總是喜歡跟在施翦後邊叫姐姐,因為身份的關係,被娉文的母親聽到會總不免一聲責備,於是娉文噘著嘴巴不情願地喚施翦公主。
沒想到,多年不見,娉文已長得亭亭玉立,而且做人沉穩得道,施翦看了也很是欣慰的。
見娉文注意到自己,施翦連忙收起臉上緬懷溫和的笑意。
“謝,謝公主恩典。”一聲喜極而泣的聲音聽到眾人耳裏,不免皺眉,礙著有夫人和公主在場,這才沒有瞥眼望去始作俑者。
施翦在心中冷笑,施夷光,你永遠都樂於接受他人的崇拜,身邊自然少不了拍馬屁的人。施翦此話不假,因為西施最後點中的人正是之前誇讚過自己的人。
“選中的人留下罷,重茵,把其他人帶下去,每人賞二兩銀子。”瑜夫人吩咐道,雖然落選了,仍能得到一份可觀的賞賜,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瑜夫人親善的美名落實,見得公主真容,也算是沒有白來一趟。
“王上駕到。”
暖園外十數個的侍從擁簇著為首的勾踐,瑜夫人帶著暖園眾人出門相迎。
“臣妾恭迎王。”
“暖兒恭迎父王。”
勾踐嗬嗬一笑,雙手扶起他身前兩個最愛的女人,“暖兒,人都選好了?”
西施點點頭,回首看了眼自從勾踐來後便站得更加筆挺的女子們,嬌俏笑說:“父王,這回宮裏又進來好些個美人了。”
“寡人有你這個小淘氣還有你娘親就夠了。”勾踐說罷刮刮西施的鼻子,很是寵愛。
施翦冷眼看著,心中五味雜陳,分不清心中是對父愛的渴望還是對勾踐的憤恨。
母親,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怎麽會如此輕易地就原諒了他?難道你當真忘了他對你的傷害?還是說另有隱情?
施翦發現,好像她越向事實靠近一步,心中就越多一份迷惑,施翦驟然驚覺,如果這條路很長,那麽是不是就表示自己要一直孤軍奮戰下去?這樣一來,還真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