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婚(2)
八人抬的大轎很是穩當,沐晰晴心情激動地坐在轎子,強忍著想要掀開蓋頭的和轎簾往外看的衝動,隻聽得耳旁鑼鼓喧天的喜樂,入目是一片喜慶的大紅色。從小她就在想象著她穿上婚紗會是什麽樣子,那個迎娶她的白馬王子又是個什麽樣子,萬萬沒想到的是真到了這一天潔白的婚紗沒穿上,卻穿上了更合心意的鳳冠霞帔,那個迎娶她的男子就在轎子前方不遠處策馬徐行,如果要問她這是個怎樣的男子,她一定會說這八個字——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沐晰輕輕撫摸著手裏的蘋果淺笑,還記得穿越來的那天如此悲催,穿死人的嫁衣,挖坑埋葬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女,後來他誤會她別有動機,那個時候,她以為她的穿越之行要麽以死結束要麽以回去現代結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嫁給了這個讓她隻一眼就認定了的人……
到了煜親王府,正殿前的庭院裏正進行著一場場歌舞,直到婚轎進了庭院才停了下來,墨雲殤翻身下馬站在主殿門口正中,旁邊有一司儀高喊道:“鳳凰三點頭,新娘收心!”緊接著轎子就晃動了起來,弄得完全沒聽懂剛剛那句話的沐晰晴左搖右晃差點沒從座位上跌下來。幾番顛簸之後,婚轎終於隨著一聲“落轎”穩穩地停在地上。沐晰晴以為要迎她出轎了,慌忙理了理衣裳坐好,卻聽到外麵又是一聲高喊:“新郎三射箭,驅除紅煞!”
司儀的話音剛落地,趕來觀禮的眾人頓時眼睛瞪得大大的盯住墨雲殤,隻見他從喜盤上拿起紅色的弓箭,三箭齊發,狀似隨手一拉,而三支箭整整齊齊地釘在婚轎頂框上,那力度準度和熟練度讓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這真的是傳說中六年來一直重傷失明、疾病纏身、幾近死亡的煜親王爺墨雲殤嗎?為什麽他們看到的還是那個所有人聞風喪膽的戰神墨雲殤的模樣?
無視掉在場眾人的神色各異,墨雲殤輕笑著走向婚轎,喜娘掀開轎簾,一隻熟悉的手出現在沐晰晴喜帕下的視線裏,她一直認為墨雲殤的手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握上去暖意融融,有些薄繭,不大不小剛剛好能包住她的小手,被他的手握著,沐晰晴感到無限的安心。
接下來無非還是一些婚禮的習俗,跨馬鞍、跨火盆……走過了這些來到正殿裏開始行拜天地禮,墨雲殤的父王早逝,母妃身子不適不能前來觀禮,於是上位上坐著的是急急從皇宮趕來的老祖宗和皇帝,其餘賓客依各自身份順次而坐,眾人簇擁著墨雲殤和沐晰晴走進來,就在即將要行“一拜天地”禮時,一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石子十分精準地打在了墨雲殤的腿部,墨雲殤霎時間跪倒在地,大汗淋漓。沐晰晴慌忙鬆開手裏的紅綢去扶他,卻在觸到他此時變得冰涼的手時頓然一驚。
“你怎麽樣?”沐晰晴不是地道的古代女子,此時此刻她隻擔心墨雲殤的身體狀況,別的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遂顧不得什麽新娘子不能講話之類的規矩,小聲開口詢問。但墨雲殤卻是無力回答,他正拚命調動著內力去壓製體內四處亂竄的毒素。要知道他此番就是為了給沐晰晴一個完美的婚禮才服下了臨時的解藥,把體內所有的毒素集中到上身,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一兩個時辰的自由行走時間。從迎親到現在時間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再加上剛剛那顆絕對是蓄意的石子準確地打到了他右腿的穴位,此時此刻他體內被藥物困頓了許久毒素像瘋了一樣湧向他的雙腿並在體內四處亂竄,他現在全身上下疼痛難忍,且寒冷的如墜冰窟。
不,一定要堅持下去,馬上就要禮成了,絕不能毀在這一刻。
墨雲殤這樣想著,咬著牙借著沐晰晴攙扶的力量再次站了起來,但人們總是不懷好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是哪隻腳又輕輕在墨雲殤腳邊一絆,這次他再也無法壓製毒素,雙腿徹徹底底地失去了行動的力量,隻剩下鑽心的疼痛。眼見著墨雲殤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可沒有墨雲殤的命令流雲也不敢自作主張將輪椅推過去,隻好求救似的看向逆天行,逆天行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接過流雲手中的輪椅,而是拿著一個小瓷瓶走了過去——這麽多人在場,如果把輪椅推出去那無疑是對墨雲殤赤/裸裸的羞辱,與其那樣還是給他再吃一次藥的好,雖然藥吃多了對身體無益,但好在害處也不是那麽明顯。
“煜親王這是怎麽了?還沒行房呢就先腿軟了?哈哈哈……”一個粗魯下流的聲音突然在一片喜樂聲中響起,異常刺耳。整個殿堂的人都往聲源處望去,隻見是口出惡言的是一個身形消瘦、麵饑黃眼無神的青年男子,整個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也難怪會說出那樣不堪入耳的言語了。
沐晰晴心中氣憤,卻也知此時此刻不是她能發作的時候,否則隻會讓墨雲殤更加難堪。隻聽見老祖宗開口道:“閉嘴!東青國王子若是誠心來觀禮的就安靜坐著,不然還是請出去吧!”
“哈哈。本王子自然是來觀禮的,現在煜親王身子不適本王子問候兩句難道不應該嗎?哦,本王子想起來啦,煜親王可不是行房腿軟,而是當年大敗在我東青國將軍手下,身中奇毒、重傷不愈,先前硬撐著場麵,此時此刻怕是撐不住毒發了吧?哈哈哈……千萬別喜事辦完辦喪事喲,可惜了玄月公主這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可人兒,要不你看讓給我怎麽樣?本王子保證她……”
“夠了!來人,把東青國王子給朕打出去!”皇帝黑著臉大吼,別人說煜親王什麽他或許可以顧忌著兩國邦交忍著不發作,但他決不能容忍別人對他的掌上明珠有一言半語的冒犯!
東青國王子不以為然,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身後的隨從狠狠的捏了一下肩膀,東青國王子不滿地看了眼身後的人,終究也沒再說什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繼續行禮吧。”
“是。”
吃了藥之後墨雲殤感覺好多了,淺笑著行完婚禮的一切禮儀,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隻有沐晰晴知道,他心裏一定很難受,沒人會在那樣的場景下還真正無動於衷吧?除非是行屍走肉。
夫妻對拜之時沐晰晴在喜帕下偷偷瞄到一眼墨雲殤的臉,除了臉色比平日裏更加蒼白外其餘無任何異常。沐晰晴不禁歎息,墨雲殤真的是一個過於完美的男子,試問天下有多少人能做到從人生頂端跌落到人生最低穀時不自怨自艾、不自暴自棄?試問又有幾人能做到從馳騁疆場快意人生變成重傷失明、家破人亡之時不自卑自賤,還能獨當一麵擔起一切應該擔當起的責任?
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感受到墨雲殤散發著的危險氣息,沐晰晴想到自從她認識墨雲殤以來他始終都是風姿翩翩、溫潤如玉的,好像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她也一直認為墨雲殤做個如玉溫良的美男子沒什麽不好。可是這一刻,沐晰晴才發現她大錯特錯了,少年時期的墨雲殤是那般的恣意張揚熾烈如火,現在這樣淺笑端方並不是他天生,而是經過痛苦的淬煉而成,或許他並不想這樣,卻不得不變成這樣。明白了這些,沐晰晴頓時感到墨雲殤的存在很不具有真實感,好像可能下一秒就會消失掉。
隨著一聲“送人洞房”的高喊,二人走向寢殿,在離開了眾人視線的第一刻,沐晰晴迅速丟開紅綢緊緊握住墨雲殤的手,她怕他會消失掉。墨雲殤一言不發,到了寢殿,走完了最後的程序,墨雲殤放下合巹酒杯,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望著燭光下明媚動人的沐晰晴說道:“晴兒,你真的好美。可是,我到底沒能給你一個完美的婚禮,還讓你在婚禮當場遭人惡言相向……”
“都別說了,蚊子蒼蠅我們別理他們,婚禮是我們二人的,他隻是來看的,所以說,你給我的婚禮完美無缺,我很開心。”沐晰晴執起墨雲殤的手,他想要躲開的,但沐晰晴不允許,隻好任由她掰開他的手掌。
“笨蛋……”沐晰晴罵了一句,卻再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在此時此刻她不認為能有任何的作用,用袖子擦了擦要掉下來的眼淚拿出了櫃子裏放著的醫藥箱細心地給墨雲殤上藥。
沐晰晴雖然還不清楚這裏的每一個人,但她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那顆石子是故意的,也不會看不出那一腳是刻意的。她隻是沒想到墨雲殤的處境已經艱難到這個地步了,有皇帝在場,有老祖宗在場,竟然還有人敢如此猖狂的極盡所能的給墨雲殤難堪。墨雲殤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隻剩下他的一條命,為什麽那些人還不能放過他呢?
外麵的事自有她皇帝爹爹和王府一幹人等打理,不需要他們操心什麽,沐晰晴忙完了墨雲殤的一切,侍候他躺下之後就去沐浴更衣了,她實在不喜歡臉上化著妝的感覺。
墨雲殤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以為他適應的很好了,他以為他完全可以做到從容應對一切了,今日一見,才發現他差的不止一點點,他無法將自己從六年的黑暗中解救,無法讓母妃從沉睡中醒來,無法將煜親王府從政治漩渦中拉出,甚至無法給予自己妻子一個和和美美的婚禮不說還連累她與自己一塊兒受辱……
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麽變得如此無用。
那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無所不能的自己到哪裏去了?
沐晰晴回到寢殿,隻見墨雲殤望著帳頂出神,揮揮手在他眼前晃動了幾下,看到他轉過來看自己才放下心來,還好,不是毒發影響到了眼睛。
“晴兒……”墨雲殤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才輕聲而堅定地說道,“或許以後的日子不會像普通人家那般祥和安定,但我發誓,我一定盡我所能讓你過的快樂舒心,再不會讓人像今日這樣言語侮辱你。”
“安啦,我的心理可沒有那麽脆弱,倒是他們該擔心下這樣得罪我了以後的日子還能不能好過的問題。”
看著笑的一臉狡黠的沐晰晴,墨雲殤一愣:“莫非你做了什麽?”
“還沒,不過我已經讓流風查清楚搗亂的人是誰了,還有他們的一切資料,計劃在我腦袋裏,王爺就等著看戲吧。”
墨雲殤淡淡一笑,臉上多出了些暖意,他不指望她能做什麽,有她在這裏已經是對他最好的安慰了。
“呐,雲殤。”
“你之前真的沒有過任何一個女人?”
“沒有。”
“那以後也不準有。”
“好。”
“本公主對夫君有潔癖,你要是被別人染指了你就等著吧,哼哼。”
“等著怎樣?”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恐怖的樣子,本王一定記住不讓自己落得那樣的下場。”
“對了,還包括男人。”
墨雲殤五內鬱結:“本王以為自己很明顯沒有斷袖之癖。”
“那可說不好。”沐晰晴煞有介事的說,“我家王爺長得這麽秀色可餐說不定哪天被別的男人看上了就來跟我搶人也說不定。”
墨雲殤無奈的笑道:“王妃就安心吧,本王這輩子隻有你一人,再無其他一切生物。”
“嘻嘻,這話我愛聽。三千弱水隻取一瓢飲,王爺記住咯。”
“是。”墨雲殤好笑地拍拍沐晰晴的腦袋,做妒婦還做的這麽理直氣壯的人除了她怕是再找不出來第二個了吧?不過他很開心,至少說明她是打心眼裏在乎他的,他也絕對會做到他的承諾。
房內安靜了一會兒,沐晰晴輕聲喚道:“呐,雲殤。”
“嗯?”
“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沐晰晴歪著腦袋趴在他的胸前不懷好意地笑著。
墨雲殤臉色微黑,總不會是他想到的事情吧?
“嗯,就是如你所想。”
“你可是女子,還是公主。你的矜持呢?”
“唔,都結婚了,很正常吧。”
“現在可還是白天。”
“你看這床簾都厚厚的三層,外麵還有屏風,然後還有門簾,然後還有門,又不會有人進來……”
墨雲殤無語了,卻還是不從。沐晰晴無奈,好吧好吧,這裏是古代,她又剛好碰到了個守身如玉的美男子,勉為其難多等幾個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