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而且你怎麼知道，她就一定會後悔呢？」
簫爻看向那一片黑茫茫的天空，沉默了許久。
這句話不光是讓簫爻想了很久，更讓曲億玲看著宋離墨發了很久的呆。
簫爻抱著柳翹上樓了，天氣冷，北風呼呼地，在讓柳翹呆在外面不太好，事實上，他現在就和他那個十七歲大的兒子住在這棟公寓裡面，兩個人幾乎是各過各的，進水不犯河水。
他也不太想讓柳翹這麼早就知道簫冽的存在，畢竟柳翹才跟他交往一個月不到，不應該這麼快的。
其實這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曲億玲搓著手心，一直到簫爻都上樓去了，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而且你怎麼知道，她就一定會後悔呢？」
這麼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魔咒一樣回蕩在她的耳朵裡面，一直到曲億玲晃著神回了車裡，宋離墨這回坐在了副駕駛座上，曲億玲想去握住掛擋的手，在她一個晃神之間越過了界，抓住了宋離墨放置在座位上的左手背上。
曲億玲這才回過神來，匆匆忙忙道了一聲「抱歉」之後，手才握到了正確的位置上，發動了車。
她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會後悔呢？如果連開始都沒有開始，這樣才是對她們的不公平，不是嗎？
可是……
這樣做真的是對嗎？
她真的不會後悔嗎？
車在三環路上飛馳而去，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樣子，路上車子不多，曲億玲無意識地把車開的飛快，車近乎開出了一個風馳電掣的速度，好在路上沒什麼車，宋離墨坐在副駕駛上，也不提醒她，她不著痕迹得看著她的側臉，柔和的臉龐，小巧玲瓏的耳垂上已經染上了一層薄紅，可惜臉卻是緊緊繃著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宋離墨閉了閉眼睛，靠在座椅上，靜靜地聽著她的低聲呢喃，並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曲億玲自己不經意之間瞥了一眼自個現在的速度，連忙把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好不容易平安無事地到了曲家別墅的大門，曲億玲下了車，一邊想著剛剛路上有多少個測速探頭，一邊掏著自己的包找鑰匙，然後這才從魂不守舍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想起來自己的包都還在宋離墨手上，而宋離墨已經摸出了她的鑰匙伸手給她遞了過去。
她們兩的手指飛快地接觸了一下，短暫的接觸幾乎讓曲億玲感覺到有閃爍的火花飛濺，她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然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又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了一聲「抱歉」，飛快地轉過身，拿著鑰匙去對自家大門的鑰匙孔。
平靜一點，平靜一點，你慌什麼？有什麼好慌的？
結果越是慌亂，越是對不準，宋離墨默無聲息地從她的身後攬住她的腰，曲億玲整個人近乎是被她禁錮在門和她懷裡之間，她們在這十幾天之內，第一次靠得那麼那麼近，近得幾乎都能讓宋離墨聽見她顫抖的呼吸聲。
宋離墨已經比她高出了一點，這點身高差距恰到好處地讓宋離墨將曲億玲整個人都籠罩進了懷裡，宋離墨又恰到好處地施了幾分力道，讓她近乎於動彈不得，也或許是壓根就不願意去動。
宋離墨伸出一隻手去，牢牢地抓住了她的那隻手，連溫熱的呼吸都噴洒在她的脖頸上，濕熱的觸感讓她的臉上都泛起了一片紅色。
曲億玲甚至都能感覺到她攬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都像是燃起了一陣細碎的小火焰，幾乎要把她的皮膚烤得熾熱而通紅，她根本就忽略不了那隻手的存在，即使宋離墨只是規規矩矩地摟著自己的腰，根本沒有別的舉動或者是暗示的意味。
曲億玲咬住了下唇，她甚至都想要低低地呻/吟出聲，久未經受過情愛滋味的身體，從她的尾椎竄上了一股細小而微弱的電流，近乎讓她酥麻了半邊身子。
就緊緊只摟著她腰肢的那隻手，甚至沒有刻意的撫摸，還有噴洒在耳畔的熾熱呼吸，緊緊抓著她拿著鑰匙的那隻手的熾熱觸感，近乎讓她難以自制。
曲億玲對自己這麼強烈的反應越發地感到了羞恥，越發的不想去在意，可偏偏身體愈發的在意著對方每一個細微的手勢和動作。
她近乎能感覺到她手心細密的掌紋，柔軟而又堅定地貼在她的手背上，手指修長而又潔白，在這暗色沉沉看不太清楚，越發地顯得朦朧而又美麗。
曲億玲身體僵硬得不行，可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手越發的顫抖起來，通過她們兩緊緊相貼的手指，就能讓摟抱住她的宋離墨輕而易舉地感受到懷裡的人的不安。
宋離墨輕輕嘆了一聲。
曲億玲這麼半年以來，從來沒有聽見過宋離墨嘆氣，甚至沒有看過她有特別情緒外露的時候。
除了最開始相遇的那麼幾天之外，從她住進自己家裡，到現在，她都是優雅矜持而又克制的，除非是演戲的時候外露的那麼一點不屬於她自己的情緒意外，她近乎沒有別的情緒。她看見她笑過，只不過都是淡淡的，沒有任何開懷大笑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她放肆地哭過，甚至有的時候卻又顯得格外的心事重重，壓根就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
雖然基於她的身世考慮，她一樣能理解她，也心疼她。
也喜歡她。
她就像是包裹著一層巨大而又堅硬的外殼，會有偶爾漏出一點給她看的時候，但是沒有任何人能窺探到她的內心深處。
就連表白，她都是吝嗇於隻言片語，平靜而又內斂之下，卻是一顆柔軟等待的心臟。
她悄無聲息地包容著她的猶豫不決，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不會多說一句話，可是她也會永遠地站在那裡。
等著她過來。
曲億玲的心臟像是猛然被人揪住了一般，越發細細密密地疼痛起來。
宋離墨就在她的身後，她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的手，將鑰匙插入了鎖孔裡面，輕輕一轉，門悄無聲息地被打開了。
一樓的燈沒有開，估計家裡的人都睡著了，宋離墨並沒有放開她的手，又嘆了一聲，那聲音在一片空寂的客廳裡面瞬間被放大了好幾倍，就像是直直地灌進了她的耳朵。
宋離墨輕聲道：「我沒有覺得不公平，我也不會後悔。」
「我是真的喜歡你。」
曲億玲在黑暗中猛然回過頭來，腳下凌亂擺著的拖鞋差點把她絆倒在地上，宋離墨穩穩地扶住了她。
曲億玲聲音抖得厲害，幾乎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你……你怎麼知道的？」
宋離墨道：「你剛剛在車裡面的時候都說出來了，你沒有意識到嗎？」
曲億玲覺得自己有些亂糟糟的，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我有這個習慣……」
宋離墨低聲道：「你剛剛在車裡說你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平，說覺得我還太小，怕我後悔。」
「你想的簡直跟簫爻一模一樣。」
曲億玲又局促地露出了個短暫的笑：「是嗎，我——」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她自己都亂糟糟的，潛意識裡面拒絕又期待著這個時候，卻還是會有點隱隱的不安。宋離墨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卻又靠得她那麼近，聲音和呼吸聲直接拍打著她的耳畔，她的耳膜都在顫抖，慢慢地染上了一層緋紅色。
宋離墨低聲道：「你就是因為這個拒絕我的嗎？」
曲億玲渾身都抖了一下，她因為這麼一句話，心臟無限地酸脹起來。
她儘可能地穩住了自己的聲線，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跟簫爻一樣慫，顧前瞻后的，結果被人家逼到了死路上，非要自己給出一個結果不可。
「你才十七歲啊……」
宋離墨還摟著她的腰，將她往身後的牆上一推，曲億玲只覺得後背一痛，後腦就被一雙手給溫柔而又堅定地按住了，在一片漆黑的夜晚，唇上就接觸到了一個溫柔的觸感。
開始的時候還是溫柔的，逐漸地宋離墨開始加大了力道，她貼著她的唇細細密密地吻過了一遍，伸出唇舌去舔咬她的下唇，曲億玲被她吻得不由得想呻/吟出聲，卻又想起來這還在家裡，曲臨和容芊芊還在二樓睡覺，曲彥不知道有沒有回來，而且曲彥的房間就在一樓，就對著玄關口，如果曲彥被吵醒了，那麼一眼就能看到她們在幹什麼。
這麼想著曲億玲不由得掙紮起來，反而有點惹惱了宋離墨，她越發地被禁錮住了，絲毫不能動彈，唇齒被舔舐了許多遍之後，被緩慢地挑逗開，她的唇舌就堂而皇之地探了進去。
唇舌交纏，唇齒相依，曲億玲還有點不情不願，被吻得越發動情之後，宋離墨稍稍退出了一點，而曲億玲反而主動追逐了出去。宋離墨詫異之間，又輕輕笑了起來，被曲億玲咬了咬下唇，這才認認真真地繼續接吻。
宋離墨磨蹭著她的臉頰，兩個人的唇還是貼在一起，又沒有深入糾纏的意思，只是單純地相觸著，輕啄著對方的唇角。
宋離墨從她的唇角一直親到眼睛，再親下去，在下巴留戀了一會之後，輕輕啃咬了起來。
曲億玲都被她弄得有點癢，有點想笑，輕輕地推了推她，又不是那麼堅決，自然而然地沒有被放開。
宋離墨輕聲道：「十七歲怎麼了……」
「自從你把我帶回來，我就是你的，我就屬於你……」
曲億玲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這回推她的力道加大了一些，也堅決的多，她們終於分開了些許距離。曲億玲被親的還有點臉紅，連耳朵都紅了個通透，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四歲的，甚至還未成年的人，吻到脫力，實在是一件有點兒羞恥的事情。
但是這並不是重點。
曲億玲皺了皺眉：「你屬於我？離墨，你怎麼會這麼想？」
曲億玲退開了些許距離，宋離墨也沒有強求，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平靜而又內斂，在夜色下顯得極為危險，卻又顯得極為吸引人。
宋離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黑夜裡面，那雙眼睛依舊藍的幽深。
果然她還是想錯了。
宋離墨這不是將來會後悔，也不是覺得不公平，而是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就是屬於她，那已經是完全脫離了感激的範疇了，也不是所謂的分不清愛情和感激，而是——她覺得自己歸屬於她。
那麼自然的，她覺得自己歸屬於她，那麼也愛她。
可是這樣的感情完全是不對的，甚至是有些畸形的。
她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曲億玲嚴肅地問道：「離墨，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喜歡別人了，你會怎麼辦？」
宋離墨道：「如果這是你希望的話，我什麼都不會做。」
沒錯，就是這樣了。
曲億玲有些煩惱地揉揉腦袋，剛剛那些旖旎的氣氛完全消失不見了，她開了客廳里的燈，刺眼的白熾燈亮起的那麼一瞬間，她也能看清腳下凌亂的拖鞋，走過了玄關，而宋離墨將兩個人的包掛好之後，也跟著她走過了玄關，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了三樓。
三樓只有書房和她們兩的卧室，她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又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轉過身來。
宋離墨很平靜，平靜地甚至讓曲億玲以為剛剛的吻都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離墨，你不屬於我，將來也不會屬於我，這一輩子你都不會屬於我。你明白嗎？」
宋離墨沉默了許久，她的聲音依舊是平靜的：「……你不喜歡我嗎？」
曲億玲嘆了口氣，她還是不明白。
曲億玲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也希望你能喜歡我，是一個獨立人格的喜歡，你也從來不是誰的附屬品。」
「愛從來都不是歸屬，不是嗎？」
宋離墨第一次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曲億玲看得出來，她還是不明白。
或許還是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吧。
沒有來自於父母的歸屬感，如果宋離墨的身邊一直以來只有她的話，確實會造成這種情況。
如果她看過了大千世界，看過世間愛恨情仇，明白了她是她自己，而不是她的附屬品，任何時候都不會是，等到那個時候，或許情況會好得多。
「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會不惜一切把我搶回來，而不是什麼都不做。」
曲億玲揉了揉她的頭髮，就算她現在長得都比她高了，手要伸長才能夠得到，實在是有點吃力。
「好好睡一覺，時間還長，不急於這一時，你好好想想。」
「我會一直等你。」
宋離墨抓住了她欲抽離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攥緊了些許，后又鬆開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