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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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億玲說公司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自己,就沒有留下來過夜。
宋離墨目送她上了車,驅車而去,只留下了一個清淺到幾乎沒有的吻。
再過了兩個月,從秋風瑟瑟到大雪紛飛,《共枕》圓滿收了尾巴,原本定的四個月的拍攝周期硬生生給拖成了十個月,一直到十一月末,才徹底結束拍攝,宣告殺青。
宋離墨最早進組,再加上那個一見到她就慫成一團的男主角一起,兩個人最晚殺青。宋離墨殺了青立刻又跑回c大去考那個萬惡的期末考試,停都沒停一下。
再過一個月,等宋離墨考完了試,竟然發現整個劇組都眼巴巴地等著她考完開慶功宴,說是如果慶功宴沒有她在場那也就沒什麼好慶的了,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肯定也不能不去。
《共枕》的慶功宴也不大,還是主演編劇和導演在一起吃了頓飯,導演一到飯桌上又恢復了本性開始作妖,不過這回不敢開始去灌柳月了,更不敢灌宋離墨,於是扯著男主角和男配角再加上其他編劇開始喝了起來,喝到一半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竟然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做導演這麼幾年,真本事沒學到什麼,反而混了一身的油腔滑調,這回喝醉了,邊哭邊說自己這十個月是當導演以來最開心的日子,覺得自己沒有白入這個圈子,編劇也年輕,一聽了也被煽動了,兩個大男人乾脆哭成了一團,被哄了好久才安靜下來,被導演助理和男主角一人架一個給送了回去。
《共枕》確實拍的好,不單單導演激動成這樣,連宋離墨都覺得這十個月的女主角演的簡直比她當年拍那部大成本大製作的《人間失格》還要更加累一些,一乾的男主男配都被導演折騰的不輕,被導演這麼一哭,各自都奔涌一些情緒出來,急需繼續發泄,乾脆去續了攤。
宋離墨和柳月沒去,她們都喝了一點酒,乾脆走在路上吹吹風清醒一下,等一會於漸會過來把柳月接回去。
她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柳月欲言又止,想問宋離墨關於林桑榆的消息,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柳月知道了林桑榆還在b市,就在c大念交換生,等過了這個學期就要回去了,可是林桑榆來的這一年她們兩幾乎都沒有聯繫,她知道上回來自己家小區找她的八成就是林桑榆,等她再回去想要找林桑榆的時候,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她的蹤跡。
甚至連她的婚禮,她也沒有到場。
去問她們以前的相熟的高中同學,多半都是「我不知道啊,八成和什麼人混在一起了吧,聽說她談戀愛了」,柳月聽完心裡一頓,沒有細想,詢問多次,也沒有任何關於林桑榆的消息,不死心地再去尋覓,沒有用,只能作罷。
宋離墨在高中走的近的算來算去好像也只有林桑榆一個,現在又還在同一所大學,那麼應該知道關於她的一點消息。
可是她就是問不出口。
柳月欲言又止了很久,久到她們沉默地走完了一段挺長的距離,離開了鬧市區,到了比較安靜的一條街區。
路燈昏昏的閃過,偶爾有車輛路過,燈光在她們瞳孔里晃出了一層影子。
宋離墨突然卻開了口:「你最近過的好嗎?」
柳月被她這麼猝不及防的一問,還沒從自己的思緒里抽出來,反射性地回答道:「挺好的。」
「那麼你就不要再去找林桑榆了。」宋離墨淡淡地說道,「這是林桑榆的意思。」
柳月停住了腳步。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如果林桑榆想要躲一個人,那麼真的太簡單了。她高考以後離開b市就換掉了所有的聯繫方式,從手機號碼到網上的一些聯繫方式全部都換了個遍,而且還沒有讓高中同學知道。
她就像是在躲避著些什麼,遠遠地離開了b市,如同丟掉了一切關於這裡的回憶,從此她再也不屬於這裡。
她一直在不停的往前走,絲毫不敢停下來,走到了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才發覺身邊的人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甚至原來的人已經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可是她為什麼又要回到b市來年交換生呢?
柳月捂住了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咳的太厲害,把自己咳的淚眼朦朧的,停不下來,就蹲在地上開始咳,咳的撕心裂肺,連氣管的搏動都感覺不到了,眼前出現了一片白花花的霧,什麼也看不清楚,看不真切,劇烈的咳嗽聲在這寂寥一片的街區顯得尤為刺耳,宋離墨也蹲了下來順著她的背,柳月看起來已經不是第一天這個樣子了,看起來像是哮喘,可是她明明高中的時候並沒有這個毛病。宋離墨在她身上找找有沒有什麼葯,什麼都沒找到,突然一陣車喇叭聲響起來,一個男人匆匆跑了過來,把柳月扶了起來,喂她吃了幾個葯。
柳月慢慢平復了下來,虛弱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最近有點感冒,身體不太好。」
扶住她的正好是過來接她的於漸,柳月的新婚丈夫,於漸對宋離墨點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他們高中的時候都認識,前一段時間婚禮上也見過,自然不會認不出來。
於漸把柳月扶上了車,柳月道了聲再見,兩人便驅車而去。
宋離墨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馬路上,時間比較晚,路上空蕩蕩的,別說人了,連輛車都沒有。
她拍完了《共枕》,劇組不用去了,而學校那邊完成了期末考試,也不用去了,至於曲家那邊,她當初接近曲家就屬於不懷好意,這會兒打定心思要離開曲億玲,自然不好再回去,一時間竟然無處可去,頗有點可憐落魄的味道。
宋離墨想了想,決定還是回c大附近那所小公寓去,剛想上大路攔車,卻聽見身後有車喇叭聲響起來,在這寂寥的街道上顯得尤為清晰。
她回頭一看,卻是曲億玲那輛蘭博基尼。
宋離墨平生第一次覺得有點手足無措起來,她站在那裡遲遲都沒有動一下,一直到曲億玲再按了下喇叭,她才回過神來似的,看著曲億玲下了車,筆直地向著她走了過來。
宋離墨閉了閉眼,竟然生出了幾分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她這一輩子,幾乎都是舔著刀尖血過日子,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在這個時候,想要轉身離去。
她被曲億玲一把抓住了手腕。
曲億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掐著她手腕的力道挺大,能感覺到曲億玲已經極力想要壓抑住了。
曲億玲看著她的眼睛,幽黑色的眼睛里晦澀不明:「聽說你們劇組開慶功宴,我問了你們劇組的人說你沒去跟著續攤,這麼久了你還沒回來,我就想著還是出來接你。」
宋離墨看著她幽黑色的眼睛,那細碎的光映著無邊的星辰。
曲億玲手上抓緊了她的手腕,都讓宋離墨感覺到手腕一疼,曲億玲緊追不放,幾乎都能算是咄咄逼人起來。
「電影拍完了,期末考也考完了,快過年了。」曲億玲的聲音本來還是咄咄逼人不放的,可是說到後面聲音卻越來越輕,太輕了,就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懇求,「你不回家還想回哪裡去?」
宋離墨看了她一會,曲億玲比她矮了半個頭,讓她能輕而易舉地看進她的眼眸中去。
她看的太清楚,那眼睛里太凄涼了,明明知道一切,卻無力地勉強自己粉飾太平,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凄涼到讓人狠不下心去拒絕她。
宋離墨一隻手抱住了她,想要低頭去吻她,卻被後面一聲喇叭聲猛然間驚醒。
曲億玲車裡突然冒出了個腦袋,朝她們兩揮揮手:「哎你們兩回家再親熱去好嗎?我還等著回去吃夜宵呢。」
這一下子再怎麼古怪的氣氛也被破壞乾淨了,宋離墨放開了她,手腕還是被曲億玲拉著,被她一聲不吭地拉到了車旁邊,曲億玲看著宋離墨上了副駕駛座,這才坐到駕駛座上去。
後座上已經坐了個周修誠,他去了個現場之後趕回家正好遇到了曲億玲那輛拉風的蘭博基尼去接宋離墨,就攔了下來正好讓曲億玲送她一程,兩個人都是b市上流圈的關係,打小認識,也住得近,曲億玲也沒什麼意見,送就送了。
周修誠壓根不知道自己剛剛乾了什麼,看見曲億玲接上的居然是宋離墨,當即就興奮了。
他從宋離墨拍的第一部電影就開始粉上了她,純屬欣賞的那種,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宋離墨拍的戲都特別帥,演的特別好。
周修誠和曲億玲差不多大,見到了宋離墨連點刑警樣子都沒了,趕上去搭訕,宋離墨見著周修誠也算眼熟,她參加過曲億玲幾個聚會,見過他幾面,兩個人也算是認識。
周修誠成功討了個簽名和聯繫方式,到了自個家門口高高興興的下了車,目送那輛蘭博基尼遠去,車上就剩了宋離墨和曲億玲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