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肆 焚香·狐妖
品春樓。
“喲，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瞧著麵生啊。”那老鴇扭擺著腰肢迎上前來，濃妝豔抹的臉，身上還帶著一股厚重的脂粉味
顏陽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
那老鴇上下打量了顏陽幾番，怕是沒見過像他這樣，逛青樓都逛的這麽孤傲的人。不確定的對著我道：“公子，您們二位，是來我們品春樓的吧？”
“公子？”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低頭一看，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一副男子裝扮,衣袖上還繡著和顏陽身上相似的圖案。
“噢。”我拖長聲點頭。看來，顏陽自是知曉女子不宜逛青樓，所以才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給我換個裝。沒想到，他還挺懂。
我意味深長的看了顏陽一眼，繼而瞪著那老鴇道：“怎麽，公子我當然是來你們品春樓了。去去去，快給我把你這兒最漂亮的姑娘喊來，快去。要最漂亮的，不然，”我摟上顏陽的肩膀，忽覺有點難，但又不能失了麵子，便踮了半邊腳道：“我們顏公子，可是不會給錢的喲。”
“好勒。兩位公子樓上請。”
顏陽輕輕看了我幾眼，眼裏有著別樣的柔情。
我被他看的一陣發暈，結結巴巴的道：“看看什麽看？”
他輕輕一笑，眉目真是說不出的好看：“有琴，你不累麽？”
我窘，忿忿拿開手，移開腳:“要你管，我樂意！”便傲然扭過頭去，蹭蹭蹭上了二樓。
“公子，這是我們這兒的最漂亮的幾位姑娘了。您看看，滿不滿意？”
我抬頭匆匆掃了幾眼，便扭過頭去問身旁的顏陽：“你喜歡麽？”
顏陽自顧自的啜茶，神情平淡，連頭都懶得抬
我了然的回過頭去，繼續往嘴裏塞東西，口齒不清的道：“看見了不？顏大爺不滿意!就沒有再漂亮點的麽？你們這兒的花魁呢？”
“花魁清姑娘正在休息，她……”
“休什麽息啊！”我忿忿的一甩筷子，指著顏陽佯裝生氣道：“顏公子就好花魁這一口！把他伺候好了，有你們好日子過！”
顏陽的眉毛抖了抖，漫不經心的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的確，比較好花魁這一口。”
我心裏一陣陰寒，避開他的視線繼續吃東西:“咳咳，那什麽，還不快去！”
“清姑娘到。”
我滿意的舔舔嘴巴，有一句古話說的真好啊。民以食為天。吃不飽，那斷然就缺乏對生命的激情與憧憬啊。
“飽了麽？”顏陽給我斟了杯茶水，遞給我問道
“恩。”我點頭，接過一飲而過。沒料他卻挑了眉毛，神情無語。便不解問他：“怎麽了？”
“那是讓你漱口的。”他掃了我一眼，輕描淡寫的道
我捧著茶杯，瞪了他幾眼，心道你不早說!放下茶杯，這才看見站在我們麵前的清姑娘，抱著一把琵琶，倒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顏陽。
我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她到是沒辜負花魁這個頭銜。雙瞳剪水，我見猶憐。極其出眾的長相，難得可貴的是，身上還沒有庸俗的脂粉味，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的確是個罕見的美人。
她欠身行了個禮，輕聲道：“小女子清歆。見過兩位公子。”
我與她點了點頭，見她目光一直在顏陽身上打量，不由存了捉弄的心思：“清姑娘一直盯著我身旁的顏公子，莫不是，瞧上他了。”
清歆嬌羞的一咬嘴唇，模樣幾分媚氣：“公子說笑了。現下，清歆還是為二位公子，彈奏一曲陽春白雪吧。”說罷，便準備拉開椅子開始奏樂。
“不用。”顏陽忽輕聲開口，微微抬了眸對著她道：“你過來。”
我愣住，顏陽不開口則以，一開口便是讓人家過去。如此簡單粗暴的做法，連個小曲兒都沒時間聽。果然啊，咱帝君的手段，就是讓人欲罷不能啊
誰料他又接著轉向我，神情淡然，揮了揮手道：“你過去那邊。”
“什什麽？”我詫異的看著他，心道你就是再喜歡她也不帶你這樣見色忘義的吧。好歹還是我幫你找來的！可他卻早轉過了頭去，不再看我。
我忿忿哼了一口氣，甩袖走去對麵坐下，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麽個下文！
“顏公子。”清歆放下琵琶，斟了一杯酒遞到顏陽麵前，柔聲開口道。
我摸了摸顏陽給我弄出來的假胡子，更加鬱鬱寡歡。她那聲線，可比剛才和我說話時媚的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差別待遇？
不。我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她這是膚淺！膚淺！
顏陽掃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遞給她：“給你。”
我瞥了一眼，忽覺有點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是他說要送給他母親的簪子麽！還是花我的錢買的！
我氣結，差點拍桌子。顏陽你居然拿我的錢騙女人！忽又轉念一想，罷了罷了，如若他真將這女子騙到手，那也就沒我什麽事了，二錢銀子換個自由，也是個極其劃算的買賣。於是便靜下心來，看他到底怎麽做。
清歆一臉欣喜的接過，儼然激動的神情：“公子，這是送給我的麽？”
顏陽不說話，倒是瞥了我幾眼，嘴角微微上挑：“打開看看。”
我翻了翻白眼，托著下巴看那清歆按捺著激動打開，見是一隻玉簪，便斜手將它插入發髻中，紅著臉道：“公子，好看麽？”
“不好看。”顏陽看了她一眼，神情自若的道
我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嗆的大聲咳嗽起來。顏陽他這是要追她麽，怎麽說話呢這是。於是便忙忙打圓場道：“咳咳他逗你的咳咳，很好看咳咳……”
那清歆愣在那裏，眼裏暈上幾層水汽，像是要哭的節奏。
我急忙起身準備去安慰她，誰料顏陽徑自開口，掃了我一眼微微蹙眉：“坐在那裏，不要動。”
我怵在那裏，分不清狀況。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走到她麵前道：“清姑娘你…”
清歆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栗著。忽然全身都以一種奇怪的力量抖動著，像是被什麽外力牽引了一般似的。嚇了我好大一跳。她頭上那隻簪子，發出淺色的光芒。
她抱住頭，似是十分痛苦的嚎叫著。麵容以非自然的形態扭曲著，眉目間有著說不出的妖氣。全然沒有剛才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我大驚，匆忙往後退去。誰料她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另一隻手顫抖著伸到頭上把那種玉簪砸到地上，麵容這才停止了變化，卻是猩紅著雙眼，極其可怕的模樣。
清歆狠狠的瞪我，伸出手準備掐我的脖子。沒料顏陽卻是站了起來，以極其飛快的速度踢了她一腳。她猝不及防弓身跪到地上，全身蜷縮在一起
我急忙忙躲到顏陽身後，後怕的看著她：“顏陽她……”
“我讓你不要動，你幹什麽。”顏陽蹙著眉，極其清冷的看著我
“我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有個所以然，心知是自己沒聽他的，也不敢反駁什麽。
顏陽看了我幾眼，複轉過身去看跪在地上的清歆，言辭裏透著陰冷寒氣：“本想著放你一條生路。可你居然敢動她，那就是非死不可。”
顏陽伸出手捏了個決，打在她身上。她嗚呼幾聲，身軀幾陣發抖，居然幻化成了個男人的模樣，背後還拖著一條極長的狐狸尾巴。
“男的？”我詫異的看著清歆，實在未曾想過她…他居然是個男妖。他一隻男狐狸在人世間的青樓，與那些男子們花天酒地是鬧哪樣？難不成，他是個斷袖之癖？
清歆跪在地上，對著顏陽止不住的磕頭：“小妖不敢了，小妖再也不敢了……帝君饒命啊饒命啊……”
顏陽嘴角掛起冷笑，眼裏冰霜瘮人：“晚了。”
那清歆身子抖了抖，倉促著起身想逃。
“閉眼。”顏陽手心襲起幾絲光芒，瞥了我一眼道。
這回我立刻聽話的緊緊閉上眼睛。隻聽一聲慘叫，再睜開眼時，眼前空無一物，沒了清歆的蹤影，連空氣裏他的狐臊味都消失殆盡。
要不是眼前亂倒的殘羹酒宴，我都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麽。那麽美貌的女子居然是個狐妖，還是個男狐妖。
顏陽皺了皺眉，撫手掃了一下衣衫，換上一套月白色的長袍，越發襯得眉目清冷高傲。
我看了他幾眼，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潔癖，換衣服換的這麽勤快。那麽問題來了，
那誰給他洗呢？
我正暗自思索著，他卻徑自轉身下樓。
我忙不迭跟上他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清歆是個妖怪啊？你是不是故意來這家青樓啊啊？你說清歆他一個男妖來青樓幹什麽呢？為什麽你給他的那隻簪子還發光呢？你剛才……”
“有琴。”他忽停了腳步，認真的喚了我一聲。
“幹幹嘛？”我有點心虛，後退一步。他該不會還是要為剛才那件事罵我吧。
“你牙縫裏有菜。”他看了我一眼，眉目裏有絲說不出的暢意
“……你”
老鴇忽向我們走來，我忙用衣袖擋住臉，誰料她竟像沒看到我似得，直接擦肩而過，調笑著朝另一個人走過去。
我頓了頓，特意跑回到她麵前揮揮手，誰料她真的看不見我！而且不隻是她一個，幾乎所有人都看不見我。
我心中一陣偷樂，心道:那就不怪我了，你店裏的姑娘嚇壞了我，理所當然，我得拿點損失費！
便一手扯下她的荷包，放入懷裏，順便把與她談話的那人的荷包也扯了過來。
“有琴。走了。”顏陽站在外間，淡淡喊了我一聲。
“誒。”我應了一聲，樂滋滋的跑過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