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貳 焚香·過往【十一】
歸殊皺了雪眉,欲是推開她,卻見一道極其耀眼的金光閃過,刺的迷離了視線,再睜開眼時,那女子已然至到了另一邊,全身籠罩在光環餘暈裏,不得動彈。
歸殊愣了幾愣,看著眼前緩緩現身出現的人,抿緊了薄唇,並不說話。
那男子額間仙印正氣,自天空中緩緩下落,手心收緊,那女子便是十分痛苦的扼住了咽喉。
“歸殊……救…救我……”
歸殊雪眉緊蹙,道:“她犯了什麽?”
那男子抬了視線看他,神情捉摸不定,半響才道:“你就是歸殊?”
歸殊微眯了眼睛看他,眼前這人的麵容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卻又想不起到底是誰,便道:“我就是歸殊,怎麽,你認識我?”
那男子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忽是搖頭唏噓,道:“暖暖看上的男子,怎麽是這幅性情?”
歸殊皺了雪眉,心中忽是幾絲分明,眸裏幾絲詫異,道:“你是寧暖的父君?”
穹聖帝君點點頭,低了聲似在自言自語,道:“看來,得找個日子跟暖暖那丫頭聊一聊了。”
歸殊雪眉微挑,眸間猖狂,道:“我不管你和寧暖要說些什麽,但是今日,你得放了她。”
穹聖帝君噢了一聲,道:“本君聽仙界的人說,你是眾仙之首,可看你現在這樣子,難道跟魔界的人也是大有來往麽?”
歸殊嗤了一聲,道:“我怎麽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煩帝君您來操心。”
穹聖帝君側過身,掃了那女子一眼,又看向歸殊,似是疑惑,道:“你該不會,是瞧上她了吧?那我家暖暖又算什麽,她可是死心塌地的跟了你幾百年都未曾回過常山的,你這般對她,是想要至她於何種地步?”
歸殊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抱歉,這剛好也是我自己的事,您若是實在是閑的無聊,想活動活動筋骨,還是直接去往魔界比較好。”
穹聖帝君看著他,眸裏無奈,道:“算了,看在暖暖的麵子上,今日本君可以饒她一命,但是我希望,你能讓寧暖斷了對你的心思。”
歸殊一愣,唇邊忽是浮起慵懶的笑意,道:“關於這個想法,我可是堅持不懈實施了幾百年,可是您似乎是太低估你家寧暖了,她可不是那麽好應付,就算我現在是答應你了,恐怕也是難以實現。”
穹聖帝君頓了頓,半響才是一聲輕歎,道:“這個丫頭,就是太過固執。”
他手心鬆了鬆,解開了對那女子的禁錮,將她推至一邊。
“走吧。”
那女子一愣,緩緩看向歸殊,眸裏柔情泛濫,咬了唇欲是開口,可終還是轉了身走入了黑夜裏。
“歸殊,本君今日依照你的話放了她,於情於理,你也是應該報答我什麽吧?”
歸殊抱了胸,神情慵懶,道:“說來聽聽。”
“寧暖是本君的女兒,本君自是知曉她是怎麽想的,她既然肯幾百年都跟在你身邊,且連個名分都不要求,必定是存了和你白頭偕老這類的心思,那依了本君看,若是你難以斷了她的念頭,便是娶了她吧。”
歸殊一愣,半響才是蹙了雪眉,眉目間錯綜複雜,糾纏不清。
“本君是個開明的人,你的過往,你對暖暖如何,你與那女子的關係,都不是什麽問題,可你一旦娶了暖暖,那一切便都是不一樣了。因此你得考慮清楚了,要麽就是讓她忘了你,要麽,就是安安分分的娶了她,愛她一輩子。”
“本君不喜歡逼迫別人,隻是像你今日這般,身邊守著一個,心裏卻還裝著一個,實在是說不過去。你身為眾仙之首,那自是應該果斷立決,如此徘徊實在是難以言為男子,並且,本君也希望你清楚,這並不是在威脅你,但若是你做不到,那意義就不同了。”
“本君給你三日時間,考慮清楚了便去做,結果如何,本君自會知曉。”
——
天妖收了往事羈,抬頭看了寧暖一眼,試探性的開口,道:“上神大人您……”
寧暖垂著眸子,臉色蒼白的嚇人,半響才是低低開口,語氣像是跌進了無邊無盡的深淵裏,透著令人心驚的絕望,道:“你想要什麽,我可以給你。”
天妖一愣,慌忙跪下,道:“上神大人您別這樣,小妖為你做事實在是小妖的福氣,是小妖三生有幸啊……”
寧暖低著眼,輕輕抬了手道:“那你下去吧。”
天妖抬頭看了眼寧暖,神情擔憂,道:“上神大人,這件事小妖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您放心好了,小妖什麽也不會說的。”
寧暖一動也未動,低了聲道:“謝謝。”
天妖站起身,頓了幾頓,終還是轉了身出去。
寧暖呆坐在那裏,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逐漸裂開,荒蕪成了一片。
她緩緩站起身,往軟榻上走去,剛走幾步,膝蓋一軟,便是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左膝傳來一陣針刺般的難受,可更疼的地方,卻是在心裏,像是被硬生生剝離了骨肉,連呼吸間,都帶著濃濃的血腥感。
寧暖低了頭,微微蜷曲了身體,委屈的像個小孩:“我對你不好麽,我不喜歡你麽,我跟在你身邊那麽多年,我向你要什麽了麽?”
“你要昆侖鏡,我給你,你不喜歡待在仙界,我陪你,你不喜歡我,我等你,你說要娶我,我嫁給你,可就算是這樣,我把自己全身心的給你,你就還是不能看上我麽?”
“就那麽討厭我麽,連早就有喜歡的人的這件事都不肯跟我說麽?看著我傻傻的跟著你身後幾百年,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呢?你娶我是為了她,你討厭我也是為了她,那我呢,我算什麽呢?”
“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呢?”
——
“大人,您回來了。”
歸殊點頭,狀似無意的道:“寧暖呢?”
“娘娘她回去常山探親了。”
歸殊一愣,蹙了雪眉,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青黛扳手指,想了想道:“有些日子了,不過大人您不用擔心,娘娘說就是回去幾天而已,應該就是快要回來了。”
歸殊不語,大步往前走去,道:“大人我近來無事,留在仙界些日子,你做事可小心了,要是出了什麽差錯,可不會再向往日一般輕易放過你的。”
青黛抖了抖,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放心,阿呆會記住的。”
歸殊推開房門,一股淡雅的梨花香迎麵而來,卻是帶著些點點女子的味道,讓他心裏微微一愣。
他轉了方向坐至軟榻上,眯了眸子,看不清神情。
——
寧暖一進房間,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麵。
歸殊安安靜靜的躺在軟榻上,銀色的發絲微微垂下,帶著幾絲罕見的溫柔與寧靜,卻是一如既往,她喜歡上的模樣。
她心裏一疼,嘴角浮起幾絲自嘲。
阿倪說的對,她寧暖就是中毒太深,無藥可救了。
就算是知道了一切,就算他娶她不是因為愛她,就是他們在一起注定是相互煎熬,她也不想回頭,不願意回頭了。
她不想離開他,一點都不想離開他。
寧暖緩步走過去,低下身,輕輕握住歸殊的手。
歸殊眉間一皺,睜開眼見著眼前的人,瞳孔卻是微微收緊:“寧暖…”
寧暖揚了揚嘴角,將他的手貼至自己的臉上,垂了眸子,低聲道:“歸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但是現在,這些事情都改變不了不是麽,我不能離開你,你也不能擺脫我,那你能不能,就給我一個機會呢?”
她緩緩抬起眼看他,小心翼翼,似是討好的語氣:“就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可以等你,多長時間我都願意等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冷淡的對我,你看著我平時雖然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我心裏很難受的,我真的很難受的……”
歸殊靜靜看著寧暖,思緒翻滾,風起雲湧。
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麵前毫不掩飾的說她很難受。
以往不管他再怎麽的諷刺她,打擊她,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沒有服過一聲軟,依然厚臉皮,雷打不動的跟著他,可是等到現在他們真的成親了,她卻是一下子變得這麽脆弱,這麽的唯唯諾諾,好像兩個人之間,早已經是一道無法越過的深淵。
歸殊手心微微攥緊,抿了唇,半響才是一聲歎息,道:“寧暖,你怎麽就是這麽固執。”
寧暖看著他,輕輕一笑,眼裏光芒不可湮滅,道:“我告訴過你的,自見上你的第一眼,便是喜歡上你了,所以就算是萬劫不複,我也違背不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