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陸 焚香·安頓
我瞪了他一眼，這才是轉身往顏陽房間去。
他閉著雙目躺在那裏，黑發繚亂，麵色白皙。
昨夜裏他睡的並不安穩，刻意壓低了聲音，卻總帶著些悶哼聲。
我也不敢問他，隻能閉著眼裝睡。
千秋子皺緊了眉，麵色有些沉重，道：“帝君是不是沒了仙身？”
我攥緊了衣袖，點頭。
千秋子看了我一眼，無奈歎氣，道：“一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仙界是不能幹涉人界的事情，無論是為了哪種原因，人界被幫的那個人都會遭到反噬，帝君為了你，卻是尋了菩提尊者愣是將反噬移到了自己身上，你說你怎麽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呢？”
我身軀幾震，反噬？……又是反噬？
上次湮血籠裏就是因為反噬，幻化成了小顏陽，而現在為了我，又是遭受了反噬，還失去了仙身……
千秋子看著我，麵色稍緩了些，道：“哭有什麽用，現在想的，還是怎樣改變這個局麵為好。”
我愣愣點頭，匆忙抹淚水，道：“那該怎麽辦……”
前方忽是傳來幾聲顏陽的咳嗽聲，我一愣，忙忙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扶他起來，壓抑著哭腔道：“你醒了。”
他看了我一眼，視線又是落到門口的千秋子身上，麵色冷了幾分，道：“你告訴她了？”
千秋子單膝跪地，也是不做解釋。
顏陽皺眉看他，半響才是開了口，淡了嗓音，道：“起來。”
千秋子一愣，起身過來。
顏陽看向我，眉間幾絲無奈，正欲開口，卻是被我打斷。
我握住他的手，勉強扯出一個笑，道：“我知道的，昨天你說的，我都記得的。”
他一怔，緩緩攜了笑，眉眼彎的漂亮。
“帝君，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回仙界的好。”
顏陽緩緩坐起來，淡淡問道：“九嬰在何處？”
“應在常山一帶。”
我一愣，常山？那不是寧暖母家的所在之地麽？
顏陽轉了視線看向千秋子，道：“失去仙身的事情，仙界知道了多少？”
千秋子想了想，半響才道：“天帝那邊的消息被我壓住了，其餘的也尚未被其他仙君知曉，但怕是瞞不了多久。”
顏陽微微頷首，道：“去告訴古月，讓他守在人界交口處，另外再派上二人，駐守在北海之淵。”
千秋子一愣，驚訝道：“魔界要有所行動了？”
顏陽看了我一眼，示意道：“斟杯水給我。”
我噢了一聲，忙忙過去倒杯茶給他。
他微挑了眉，掃了千秋子一眼，道：“你最近是不是凡間青樓逛多了，連著讀心術都是退步了不少，現在竟然連魔界的事情都看不清了。”
千秋子幹咳，有些尷尬。
顏陽接過瓷杯，又是斜了他一眼，道：“雖說我失去仙身的消息在仙界還尚未傳開，但在魔界又是如何，你打聽清楚了麽？魔界自數萬年前便是一直蠢蠢欲動，碰著這麽個好機會，你覺得他們會輕易錯過麽？”
千秋子眉間皺起來，麵色難見的嚴肅。
我站在旁邊，心裏也是一驚。
顏陽似有若無的揚了嘴角，麵色幾絲淡然，道：“也不用過多憂慮，魔界少了領頭人，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現如今仙界要做的，也隻是警惕而已。”
千秋子麵上還是不太好看，忽是一愣，道：“帝君您此刻不回去麽？”
顏陽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現如今就是回去仙界了，又有什麽用？你覺得就憑他們的修為，還能替我將仙身尋回來？”
“但是……”
顏陽擺擺手，道：“你先回去，再將九嬰給我送過來。”
千秋子看向我，示意我說幾句。
我無奈攤手，心道你別看我，我對他也是沒轍。
千秋子隱隱有些擔心，道：“帝君，那您現究竟打算怎麽辦，難道就一直待在……”
顏陽皺了眉，似是沒聽見他的話，又接著道：“對了，給我送幾套衣服過來。”
千秋子“……”
我差點一個沒憋住笑出聲來。
“帝君您……”
顏陽眸子裏染上幾絲戲謔，道：“給你一盞茶的功夫，有琴，泡茶。”
“好勒。”
我立刻手腳麻利的動作起來，千秋子抽空瞪了我一眼，立刻消失了不見。
顏陽嘴角也是帶上了幾絲笑，轉了視線對我，輕聲道：“怎麽今日起那麽早？”
我坐到他旁邊，看了他覆著紗布的左手，扯著笑看他，道：“我去打些水給你洗臉吧？”
他輕笑，眸裏溫柔，道：“去吧。”
便是起身，往外去，正好碰見石大娘扛著個鋤頭自外間進來，便是打了個招呼，道：“大娘這麽早您這是從哪來？”
她抹了抹額上的汗，笑道：“去田裏幹了些農活。”
接著便是另一個大爺模樣的人跟著進來，我一愣，忙忙道：“這就是石大爺了吧？”
石大爺笑的憨厚，道：“姑娘看起來可是好多了。”
我回笑，點點頭道：“還是得謝謝您前日和大娘的救命之恩，另外，可能還是要打擾你們幾日了。”
他擺手，眉上皺紋笑起來，道：“哪裏的話。”
我笑，道：“那我先去打些水去了。”
他們點點頭，道著：“怎麽沒看見花兒……”
我有些心虛，忙忙轉身，卻是聽見了轟隆的落地聲。
回頭一看，卻是見到石大爺他們都是定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張起，左腿抬起，步子還未邁下。
心中莫名來了氣，道：“千秋子你幹什麽？！”
他額間有汗，臂間攜了幾套華服，想必是趕速度趕的不清，挑了丹鳳眼瞪我，道：“還不都是你和帝君一起的，夫唱婦隨！”
我瞪他，提高了音量打小報告，道：“顏陽--千秋子說我們狼狽為奸！”
千秋子抖，攜了玉扇欲敲我頭，道：“我可沒這麽說，你可別搬弄是非！！”
“千秋，進來。”
我忙忙躲過去，拿了木盆去打水，挑了眉看他，道：“你自求多福。”
千秋無奈，歎了一口氣往裏去。
我低了眉偷笑，心裏卻有些莫名失落，停在那裏扯了扯臉頰，便是再往後廳去。
從懷裏摸出個手帕，浸濕了水洗了洗，便又是端著木盆往房間去。
門前又是停了停，他現在應該在換衣服吧，還是等一下比較好。
便是蹲著木盆，支了手蹲坐在地上。
半響千秋才是從裏間出來，斜了眼看我，道：“怎麽蹲在這裏？”
我揉了揉發酸的腳，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道：“你幫他換好衣服了？”
千秋子挑了眼角，帶著幾絲挑釁，道：“那是你的事情，不是麽？”
我差點沒咬住舌頭，忿忿瞪了他一眼。
他往身後看去，又是拉我往前去，低了聲正色起來，道：“好了，我不跟你鬧了。”
我點頭，道：“你想說什麽？”
“現如今帝君麵上雖是淡然的模樣，但失去仙身這件事，絕不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不放在心上的，既然他不肯回仙界，那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我看著他，點頭，道：“我知道。”
“九嬰我已經交給帝君了，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馬上讓九嬰帶著你們離開這裏，明白麽？”
我點頭，忽是想起了什麽，道：“那他的傷……”
他點點頭，道：“我已經替帝君療過傷了，隻是失去仙身所帶來的後果太嚴重，必須得休息些許日子。”
我垂了眸，眼裏幾絲篤定，道：“你放心，我知道怎麽做的。”
“帝君還交代了其他事情，那我先走了。”
我嗯了一聲，想了想又道：“那你知道我阿爹那邊怎麽樣了麽？”
他微揚了玉扇，道：“聽說那個雲汐從天外天回來了，大致情況，應該可以說是平安無事，走了。”
我一愣，阿汐也是回來了？
心裏忽是鬆了一口氣，阿汐性子穩重，應該會幫阿爹不少忙的。
便是端了木盆往裏間去，道：“顏陽，我進來了。”
他站在那裏，背對著我，隻披了件淺色的衣衫，身軀卻是一晃。
我忙忙放下木盆，跑過去扶住他。
他麵色蒼白，慘淡的似白紙一般，側了眼看我，嘴角卻是緩緩勾起。
“扶我過去。”
我咬了唇，撐著他過去坐在桌前。
他皺了眉，緩緩坐下，修長的指扶在桌麵上，卻是骨節分明。 我看了他一眼，壓下心底的難過，擰了手帕替他擦臉。
顏陽揚了嘴角，卻還是安安靜靜的閉上了眼。
我吸鼻子，擰著眉在他臉上肆意起來，幾乎都算是揉了個遍。
他睜開眸子，眼裏幾絲無奈，道：“你是在揉麵團麽，這麽大力氣。”
我白了他一眼，拿來披風蓋在他身上，給他裹得嚴嚴實實的，道：“山間冷，多穿點比較好。”
他握住我的手，笑的寵溺，道：“多謝夫人費心。”
我窘，一口氣沒噎上來，道：“夫夫夫人……”
他挑眉，雲淡風輕的道：“難不成，你還想另一個身份和我待在這裏？”
我更窘，道：“可是石大娘她們…我不是這麽說的……”
顏陽自顧自的斟了杯茶水，淡然著道：“這些小事，千秋自會處理好。”
我一愣，心中忽是幾絲了然，驚訝著看著他，道：“你你你真膽大妄為……”
顏陽捏了我的臉，麵上幾絲愜意，頷首示意道：“幫我穿衣。”
我被他明亮亮的眼睛晃得有些暈，傻傻看著他，隻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