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肆壹 焚香·血淹
她微微閉了眼,湖水色的眸裏清波漣漪,稍有沉寂。
正是靜思著,身側的九嬰卻是突然躁動了起來,徑自轉了方向,飛奔著朝下奔去。
它穿透了雲層往下,像是有著什麽危險緊要的事情,風聲呼嘯淩厲,刮的臉頰都是刺痛。
忽是有越來越重的血腥味飄過來,味道之重,窒息的令人皺眉。
她微微睜開了眼,視線往下,血腥味最濃之處,卻是依稀見到兩個人影。
她飛身向下,獨自一人緩緩自半空中落下。
那黑衣的男子看過來,眼眸微震。
她淡淡然踏步在了地上,麵朝著另一人而來。
那人麵上情緒說不清,“尊神……”
她未答話,隻是半低了身,抱起了他身側那個滿臉淚痕的小男孩。
身後的黑衣男子倒是咳嗽了起來,道:“想不到…竟然連著尊神都是賞麵過來了……”
浮兮似是沒聽到,伸出手在那孩子額間劃過,他大眼睛一閉,睡在了她肩上。
離尉看著她轉身欲走,略帶挑釁的道:“尊神今日過來,難道不是準備要殺了我麽……”
說罷便是揚手忽是一把長劍襲來,釋出靛藍與緋紅的兩道光暈。
似是要開天破地一般,氣勢洶湧至極。
停在她麵前,卻是再不能前進半步。
浮兮看向離尉,眼神冷漠。
輕輕抬了手,隻隨意的向後掃去,那把劍頃刻間便是往後彈去,直直擊向離尉。
她又是收了手,那把劍定住在那裏,鮮血大片湧出,染紅他大片衣襟。
“你今日此番作為,傷不到任何人,唯一受損的,也不過是你父尊的臉麵,我不會殺你,卻也不會輕易就是饒了你。”
那把劍又是自他胸口而出,她揮了手,將那劍扔至空中數外開去。
忽又是獸類齊鳴的聲音,眼前一道人影而過,卻是顯出一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
麵容跟著離尉有些相似,看了離尉一眼,眼神卻更是陰鷙,終是至到那女子麵前,道:“不知浮兮尊神來往魔界,所為何事?”
浮兮看了他一眼,道:“魔界雖事務繁忙,但卻並不意味著魔尊就可以教子無方了,對麽?”
懷中的孩子似是一抖,微帶了些哭腔。
她低了頭,輕輕安慰了幾聲,這才是道:“畢竟,仙魔現如今還是在和平相處著的,你說是麽?”
魔尊眼裏一動,緩慢才是點了頭,嗓音帶著說不出的意味,道:“自然。”
浮兮未再說話,拂了袖便是往空中去。
那魔尊回過首,麵上情緒,不明意味。
離尉倚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卻還是對著剩下的那人,緩緩扯了一個笑。
終是一個瞬間,便是消失了不見,
天地間恍然一片虛無,隻留下了白衣男子一人。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剛才的喧囂動亂,都掩蓋在了塵埃裏。
他獨自停在那裏,眸色很深,似染了漆黑的墨色,掩蓋了多少情緒看不清。
摻雜著對對錯錯,深陷昔日過往裏,不肯離去。
魔界九界浴。
倏地一道人影飛出來,又是被狠狠的砸到地上,起了一地灰塵。
黑暗裏緩緩走出一位黑袍男子,額上刻著風霜,眼裏藏著陰鷙。
那人影匍匐在地上,許久都不曾動彈。
他眉間蹙的厲害,全身的骨骼像是被震碎了一般,連動動手指,都是一陣錐心的疼痛。
魔尊背了手,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影,一雙鷹眼,犀利而又狠決。
離尉終於忍不住,不禁咳嗽了出來,吐出好幾口鮮血。
體內的真氣一陣亂竄,似奔騰的野馬腳步飛揚踏在他身上,處處砸在心脈處。
他狠狠咬著牙,疼的像整個身體被撕扯開來,仍由野獸舔舐欺淩。
“父君,”他咽下了滿嘴的血腥,對著那人緩緩道,“您出手再重一分的話,可就沒我這個兒子了。”
他眉上染了血色,眼底深處,卻依舊是桀驁不馴。
魔尊未看他,眼裏嘲諷:“這麽容易就死了,有什麽資格留在這裏?”
離尉似是想笑,卻是不小心觸動了胸口,又是一陣狠狠的刺痛。
“父君,”他疼的厲害,被暗色微遮住了神情,微微閉了眼開口,道:“浮兮,您對付的了麽?”
魔尊未語,踏步至到高座上坐下,這才是道:“若你安分守己,三分把握。”
離尉眸底微怔,回憶起方才自己根本奈何不了浮兮,反倒被她打傷的事情,眼裏忽明忽暗,他看向自己父君,笑的佯是些無奈,道:“那咱們魔界,還真得被仙君給壓著了?”
魔尊眼裏深沉,半響才道:“人不可三心二用,她身為上古之女,庇佑仙界的同時,卻放不下萬物眾生,居於桑中,又是四海八方遊曆,為稱尊神,可眼裏卻根本就無六界之分。”
魔尊微眯了蒼鷹般的眼眸,帶著隱隱不明的意味,道:“可是這樣的人,是活不了多長時間的。”
離尉微皺,眼眸似他父君一般淩厲,暗自思量那句話的含義。
半響,心底才是不禁笑了出聲。
忍著疼擦去嘴角殘留的血跡,父君啊,不愧是條老狐狸。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道:“在那之前,得等?”
“不止如此,”魔尊終於是看向了他,道:“魔界,得有個仙界帝姬。”
離尉笑,心脈那處疼的厲害,眼裏卻是漫不經心,道:“您娶?”
魔尊看著他,又是道了句:“你得有個孩子。”
離尉不置可否,輕輕按上自己還在滲血的胸口,嗓音裏藏著猙獰的傷口,似是調笑的語氣,道:“我什麽心思,父君您是清楚的。”
魔尊並不在意,道:“什麽心思是你的事情,但你的孩子,是整個家族的事情。”
離尉道:“那可不湊巧,注定要滅族了。”
話音未落,咽喉便是被人狠狠掐住,上方是他父君噬魂般的眼睛。
“你在外界如何我都不會過問,你闖出多大的事情我都有辦法給你收尾,但隻這一點,”他手臂愈漸用力,眼神寒冷的似是欲將他剝皮拆骨,“你若不能做好這一點,事情便不是今日,你躺在這裏這麽簡單了。”
離尉身上的傷口更是裂開了些,他眸子停了半宿,眼裏半是疼痛,半是驀然。
原來今日父君將他傷成這般,根本不關那個孩子的事情。
魔尊複看了他一眼,鬆開手,緩緩背過身去。
“記住了,離族,必須有血脈。”
月夜高中。
今夜的桑中,似乎格外冷清了些。
有道人影立在窗後,微微低著下顎,燭光灑上眉目,卻是平增了幾分清冷。
她似是在靜思著什麽,眸子淡淡,氤氳著淺碧湖水,安然清明。
忽是有人敲了門進來,打破了這份平靜。
靈紋端了竹盆過來,裏麵是熱氣騰騰的溫水。
見浮兮站在窗前,便是輕輕喊了聲:“姑姑。”
浮兮聞聲轉過身來,倒是走向了榻前。
那熟睡著的孩子不過幾百來歲,睫毛卷翹,臉上卻是淚痕遍布。
她接過靈紋手中的帕子,浸了水,緩緩擦拭那孩子的小臉。
靈紋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她的神情,一句都不敢多問。
今日姑姑突然回來桑中,懷中還抱著滿身是血的小帝君,她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腳步都慌的厲害。
姑姑卻是一句話都未說,隻抱著小帝君進了內殿,麵上也是一如既往,並未有多大變化。
但她卻是知道,姑姑這樣子,和往日裏,完完全全是不一樣的。
她雖淡漠,眼裏情緒也是清冷,但麵上還是柔和的,可今日她的眼裏,那碧水色的眸底深處,卻似是冰結了萬裏,就那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的她是心底一驚,半步都不敢跟上去了。
姑姑一直在屋內待了半日,她一直都不敢打擾她,直到月夜降臨的時候,她擔心小帝君的傷勢,才不得不端了水過來,卻是見到她站在窗前不知想著什麽的模樣。
她心裏一聲歎,不去猜她心中所想了。
浮兮又是擰幹了帕子,輕輕抬起了那孩子的手臂,細細的替他擦著小手。
帕子卻是被幹凝的血跡染成了紅色,暈染在他手上,像是刺眼的胭脂。
浮兮並未停頓,依舊是動作輕柔的幫他擦拭著血跡。
靈紋本是正欲去再拿帕子來的,見這番,便是停了腳步,安安靜靜的守在一旁。
“姑姑,”外麵有婢女敲門,道:“大公子求見。”
靈紋一頓,轉向了浮兮。
浮兮未言語,未說見或不見,隻是繼續擦著那孩子手上的汙漬,似是並不在意。
靈紋見此,便是道:“姑姑現在有些不方便,你去請大公子先等一下。”
那人得了話,便去前殿了。
浮兮又是擰幹了帕子,繼續擦拭著,一直到恢複了那孩子原有的白淨膚色,才是緩緩停了手。
撫了撫那孩子額上的發,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裏掖好。
靈紋忙是又拿了幹淨的帕子來,遞給她,道:“姑姑。”
浮兮接過,擦去手上殘留的血跡,這才是緩緩站起了身來。
卻是看向了靈紋,淡淡道:“抱去給他兄長吧。”
靈紋微怔,道:“姑姑不見大公子麽?”
浮兮搖搖頭,隻是道:“不了,我累了。”
靈紋還想說什麽,但見此,終還是點了頭,抱起了熟睡的小顏陽,行了禮,便是去往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