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顧無憂剛從一片渾渾噩噩中醒過來,便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正值寒冬臘月,這冰涼刺骨的水伴著冷風澆在臉上,還真是提神醒腦,顧無憂疼的面容有些扭曲,掙扎著把眼睛睜開。


  屋裡的光線很暗,朦朦朧朧中,顧無憂看見有兩個衣著古怪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其中一個年輕些的見她醒了過來,便扔了手中的銅盆,上前狠狠的踢了她一腳。


  「裝什麼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東西!」


  偷東西,偷什麼東西?!


  自己明明是從暴風雨中的游輪上掉進了海里,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又是什麼鬼地方!


  顧無憂只覺得頭疼欲裂,蜷縮著倒在了地上,緊咬著下唇,說不清是汗水還是剛才潑的涼水,密密麻麻的沁濕了整個後背。


  那女子還欲再踢,被旁邊的那個年老的女人攔下了。


  「行了,別真弄死了,寧國侯府那裡不好交代。」


  說著,走上前來居高臨下的瞧了一眼,冷冷的說道:「你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手腳這般的不幹凈,真是不知羞恥,罰你三天不許吃飯,給我好好的面壁思過!」


  那年輕女子朝她呸了一口,轉身和年老女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等到人走遠了,外面也沒什麼動靜了,顧無憂便以手撐地,艱難的爬了起來,靠著粗糙的牆壁,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心中有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在慢慢的凝聚。


  自己沒死?,這是,重生到了古代?!


  對於十八歲就執掌整個顧氏集團,殺伐決斷乾脆利落的商界女強人顧無憂來說,儘管經歷了不少的大風大浪,可面對現在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還是讓她驚訝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腦中猶如過電一般,飛速的閃現著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一些破碎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顧無憂,與她同名,還差幾個月便要滿十三歲了。


  身份倒是挺尊貴,寧國侯府長房嫡出的大小姐,只可惜命卻是賤到了塵埃里,生下來便父亡母喪,又被高僧批言是天煞孤星轉世,大為不吉。


  顧氏族人原本商議要把她溺斃在恭桶里,卻不想憑空出來一道聖旨,把顧無憂賜婚給了皇上的第九子,年僅五歲的臨安王裴然。


  顧無憂因此保住了一條命,卻被寧國侯府送到了尼姑庵客居,據說是要讓佛祖凈化她的煞氣,以免將來出嫁影響到裴然。


  說的好聽是在庵堂靜養清修,可實際上形同軟禁,每日還得洗衣服掃地做雜役,過的連奴僕也不如。


  今天她在後山門掃雪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的摸了進來,她悄悄的跟上去一瞧,發現那男人熟絡的翻進了主持靜遠師太的院子,大驚之下剛想轉身叫人,卻正好撞到了臉色鐵青的靜遠師太的身上。


  她剛想說有賊,卻被靜遠師太一個大耳刮子打到了臉上,不由分說的反說她是賊,喊了兩個心腹來把她拖到了柴房,這才有了剛才被潑水挨打的那一幕。


  顧無憂看著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眼中隱隱有怒氣瀰漫,她想起了小時候被繼母暗地裡虐待的日子,也是這般的有苦難言,生不如死。


  只不過她熬過來了,並且讓那面慈心毒的繼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在這另一個時空的顧無憂卻沒能熬過去,就這樣悄無聲息,凄凄慘慘的死去了。


  罷罷罷,既然閻王不收自己,那就得趕緊振作起來,看在自己同這原身這麼同病相憐的份上,怎麼的也得替她好好的活下去,出了這口惡氣。


  顧無憂扶著牆壁喘息了好一會兒,這才恢復了些氣力,她摸了摸空癟的肚皮,有些頭暈眼花站立不穩,想來是餓的狠了,再不吃點東西,只怕要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


  她摸摸索索的走到破舊的柴門前,剛想推門而出,門卻從外面吱吱呀呀的被打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眉眼溫和,穿著一身破舊棉衣的中年女人出現在門口,看著略有些怔然的顧無憂,眼圈一下子泛紅了,上前一把緊緊的摟住了她,哽咽的說道:「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她身後跟著個圓臉杏眼的小姑娘,看著顧無憂年紀相仿,雖然眼角也含著淚,卻還是謹慎的左右環顧,語氣帶著些焦灼。


  「哎呀,娘,趕緊把東西給姑娘,一會兒前頭散了晚齋,若是有人來瞧見了,姑娘又得遭罪了!」


  「對對。」


  那中年女人雖然不舍,但還是立刻放開了顧無憂,從懷裡掏出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紙包來,打開來塞到顧無憂的手中,一臉的關切。


  「今兒有一家大戶人家來打醮,散了些饅頭,我好容易藏了兩個,姑娘你快吃了,接下來也好熬一點······」


  她伸手拿衣袖替顧無憂擦著頭髮上的水珠,聲音又有些難受了起來。


  「她們又拿水潑你了?你上次的傷寒還沒好,這萬一又凍病了,可怎麼好?」


  顧無憂腦中的記憶告訴她,這是她的乳母黃嬤嬤和丫頭小春,當年隨著顧無憂一起到的這裡,也是陪著她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羞辱,卻一直無怨無悔,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在照顧著她。


  看著形容消瘦,面帶菜色的黃嬤嬤,顧無憂只覺的手中的饅頭似有千斤重,她拿了一個起來塞了過去。


  「嬤嬤你也吃。」


  黃嬤嬤手忙腳亂的推了回去,急急的說道:「我吃過了,姑娘別擔心我,聽說她們要餓你幾天呢,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送吃的進來,趕緊趁現在無人,多吃一點墊著。」


  「是啊,姑娘,我們在外面能找到吃的,你不用管我們。」小春也在一旁認真的說道。


  顧無憂知道,再多說就是矯情了,於是默默的拿回了饅頭,低頭大口咬了下去,黃嬤嬤含笑擦了擦眼淚,伸手給她拍著背順氣,溫聲說道:「小心別噎著,我還給你帶了水,待會兒吃完了喝······這是什麼?!」


  她指著顧無憂手腕上的青紫淤痕,睜大了眼睛,憤怒的說道:「這也是她們打的嗎?這幫賊尼姑,怎麼敢下這麼重的手!她們怎麼敢!」


  顧無憂都沒怎麼細嚼,直著脖子三兩下就吞下了一個饅頭,這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手腳也不再打顫了,拍了拍黃嬤嬤的手,安慰她道:「我沒事,不過是些皮外傷,對了,你們剛才說尼姑們都在前面吃晚齋,那個靜遠主持呢?」


  「她一向都是由徒弟送到房裡吃的,誰知道是不是在躲著吃酒肉呢,這幫賊尼姑,沒一個好東西!」


  小春也看到了顧無憂的傷,只覺的心中氣的憋悶,自然對那個靜遠也沒什麼好話說。


  顧無憂想到那個偷偷摸摸鑽到靜遠師太房中的男子,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將手中剩下的一個饅頭也快速的吃下去后,拍了拍手道:「走,咱們到這位主持師太的屋裡討杯酒喝去。」


  什麼?!黃嬤嬤和小春一下子愣住。


  「哦,對了,空著手去太沒禮貌了,咱們還得給她帶點禮物。」顧無憂掃了一眼身後的柴房,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厚。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靜遠所住的院落里並未點燈,黑蒙蒙的一片,門口也沒有留徒弟伺候,除去房中隱隱約約傳來的調笑聲,再無別的動靜。


  小春提著從柴房裡拿來的一桶引火的桐油,正小心翼翼的潑灑在窗沿下,臉上的神情既緊張又興奮。


  黃嬤嬤手裡拿著上夜敲更用的一副鑼鼓,跟在顧無憂的身邊,悄聲問道:「姑娘,這能行嗎?萬一她喊起來······」


  顧無憂將手中的火摺子點亮,看著手中微弱的火光笑了笑。


  「那就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喊了。」


  說著一把推開了屋門,大步邁了進去,黃嬤嬤也趕緊跟了進去,在身後關上了門。


  「誰?!」


  關門的聲響驚動了在裡屋床榻上糾纏的一對男女,靜遠師太伸出一條光溜溜的胳膊,挑起了床簾,借著床頭一盞油燈,看清了來人的面目。


  「顧無憂?!」


  她的一雙眼珠子也幾乎要瞪了出來,反應過來后是怒不可遏。


  「你好大的膽子,敢私闖我的房間!不怕我扒了你的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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