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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睡錯了

  京都的西城,微山湖旁,秦樓楚館林立,美人舞姬成群,是世家公子哥們最喜歡去玩樂的銷金溫柔之地。


  姜氏的兒子,武國公府的世子賀之璋便是這裡的常客。


  他生性風流,浪蕩多情,長得俊俏,出手也大方,因此頗受那些花魁行首的青睞,也不知成了多少美人兒的入幕之賓。


  又是一夜荒唐過後,賀之璋揉了揉因為宿醉而有些頭疼的眉心,推開摟在他脖頸的女子光滑的手臂,赤著上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女子被他的動靜驚動,微微輕哼了一聲,似是要醒轉過來。


  賀之璋無意的看了她一眼,卻是微微一怔。


  昨兒個陪著自己喝酒的不是眠月樓的花魁翠濃么?

  這個女子是誰?怎麼倒是從未見過?


  那女子翻了個身,露出身下的一抹曖昧的暗紅來。


  竟然還是個清倌么?


  賀之璋目光落在她那綉著大紅並蹄蓮的肚兜上,那一身白如凝脂般的肌膚,在紅色肚兜的映稱下,越發顯得光如暖玉。


  倒還是個上品貨色。


  賀之璋來了興緻,俯身湊了過去。


  那女子本就才經人事,心中慌亂,也不知該怎麼辦,雖然已經醒了過來,卻不敢睜開眼睛,羞的只顧著把紅燙的幾乎要燒起來的臉藏起來。


  她這幅羞赧的嬌態,倒很有幾分撩動人心的韻致。


  賀之璋呼吸聲見粗。


  床前的那紅綾帳輕垂,隱約露出那大紅的錦被,似是那窗外微漾的湖水,層層疊盪。


  雲消雨收之後,賀之璋滿意的摟著那女子纖細的腰肢,邪邪的勾唇。


  「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暗中傾慕與我,所以來自薦枕席?」


  那女子微微一僵,鼓起勇氣將眼睛微微睜開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殿下?」


  殿下?什麼殿下?

  這女子莫不是爬錯了床,把自己當作了別的客人?

  賀之璋頓時大為掃興,起身推開了她,冷哼道:「你好不識趣,原本爺還想好好疼疼你的,卻沒想到你這般煞風景,還不快滾。」


  那女子完全清醒了過來,獃獃的看了賀之璋半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著寸縷的身體,驚聲尖叫了起來。


  「你,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你竟敢對我······」


  賀之璋倒被她嚇了一跳,蹙著眉頭說道:「這是青樓,你是娼妓,爺付了銀子來玩的,你這副樣子是做什麼?你擅作主張爬了爺的床,爺還沒跟你計較呢!」


  那女子的一張俏臉蒼白如紙,渾身都抖個不停,似是驚慌到了極致,語無倫次的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行了,爺待會多給你些賞錢,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爺強迫了你呢!」


  賀之璋不屑的掃了她一眼,正欲起床穿衣,卻聽得外面由遠及近,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和沸亂的人聲。


  「夫人哪,劉大人確實不在這兒,您還是去別家找吧,這驚擾了貴客,奴婢擔不起啊!」似乎是那老鴇的聲音。


  「呸!你少糊弄我!你們家那小賤人翠濃勾引他不是一天兩天了!想入我們劉府做妾?她這種賤到泥里的賤人也配?!」


  隨著女子的厲喝,腳步聲在賀之璋所在的這個房間停了下來。


  「這就是那賤人的房間?」


  「是,夫人,您看上面還掛著名牌呢!」一個貌似是婢女樣的人恭敬說道。


  「給我撞開!把那小賤人扯著頭髮給我帶出來!」


  「是!」


  老鴇子驚慌的阻止。


  「夫人不可呀,這裡頭還有客人哪!」


  那夫人卻毫不理會,仍舊命令婢女們用力的撞門。


  賀之璋只當是哪家的母老虎來抓姦了,沒當一回事,蹙著眉頭隨意扯了件衣裳過來,堪堪蓋住自己的要緊部位,站起身來。


  那女子卻是一臉害怕驚恐的神情,嘴唇完全失了血色,拚命的把自己塞到錦被裡面,整個人抖作一團。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幾個婢女一涌而入,看到露著斜倚在床前,露著精壯胸膛的賀之璋,臉不約而同的紅了,慌忙移開視線,低頭朝後面氣勢洶洶跟進來的夫人說道:「夫人,不是咱們老爺。」


  那夫人愣了愣,看了看賀之璋,皺了眉頭道:「賀世子?」


  賀之璋認出她是國子監祭酒家的王夫人,漫不經心的拱手行了個禮,笑道:「世伯母,這一大早的,怎麼生這麼大的氣呀?」


  王夫人早就聽說過賀之璋的荒唐名聲,厭惡的偏過頭道:「把衣服穿好,你也是世家子弟,也該愛惜些名聲,不要老在這樣的煙花地里廝混!」


  「世伯母教訓的是。」


  賀之璋懶洋洋的系著衣帶。


  「怎麼您找不到世伯了么?小侄對這煙花地倒是熟的很,要不要給您幫幫忙呀?」


  「不必了!」


  王夫人冷哼一聲,盯住了床上縮成一團的錦被,冷冷道:「這賤人也不能放過了!把她拎出來,給我好好教訓教訓!看她以後敢不敢勾引我家老爺!」


  「是!」


  婢女們七手八腳的衝上去,扯開棉被,不顧那女子的驚聲尖叫,抓緊她的兩隻手臂,把她拖下床來,扔到了王夫人的面前。


  王夫人蹲下身來,伸手揪住她的頭髮,用力的提了起來,咒罵道:「賤人!今天看我怎麼······」


  話說一半兒卻戛然而止,她看著眼前滿臉淚痕,驚慌失措的少女,愣了愣,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顧雲晴?!怎麼是你?!」


  姓顧?


  賀之璋疑惑的看了看那女子,問道:「世伯母,她是誰?你認識她?」


  王夫人鬆開揪著顧雲晴頭髮的手,一臉震驚的站了起來。


  「她是寧國侯府孫夫人的嫡女啊!她怎麼會在這兒?!你們兩個,怎麼能幹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來!真是,丟人!」


  王夫人憤憤的呸了一聲,帶著人,轉身匆匆離開了。


  寧國侯府?!

  賀之璋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天,我可不想招惹你們家,這件事,可是你的責任,別賴上我!」


  顧雲晴未著衣衫,又聽的賀之璋如此說,頓時羞憤欲死,起身朝著牆壁就撞了過去。


  賀之璋慌忙上前攔腰把她抱住,緊緊的箍在自己的懷裡,不讓她動彈。


  開玩笑,若是就這麼讓她死在了這兒,那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別做傻事,好了,好了,你若真是想嫁我,我回去同母親商量一下吧,這事兒,也不是沒餘地呀!」


  顧雲晴被他抱的緊緊的,動也動不了,又羞又怒又絕望,嘶啞著嗓音哭道:「我死也不會嫁你這個混蛋!你滾,你滾!」


  賀之璋臉上有點掛不住。


  明明是你自己纏上來的,這會子倒裝的像個貞潔烈婦了!


  對了,她剛剛好像在叫自己什麼殿下?

  莫不是想玩仙人跳,結果被人給算計了?

  嘖嘖嘖,真是又當又立,倒還不如這青樓里的娼妓們來的坦率呢!


  看你可憐才給你一條生路,你不想嫁,小爺我還不想娶呢!

  顧雲晴被賀之璋叫來的婢女給穿上了衣服,塞進了馬車,送回了寧國侯府。


  一路上,她揪著自己的衣襟,哭的哽咽難言,只覺得渾身冰冷,如墮地獄。


  完了,全完了!


  自己將名聲盡毀,成為整個京都的笑柄了!

  怎麼會這樣?!

  自己昨天接到的密信,明明是裴然的筆跡啊!

  她顫抖著手從衣襟密口處拿出那張被她珍之重之,看了無數遍的紙來。


  當那張已經揉的有些發皺的紙被打開時,她卻像倏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盯著它。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麼一個字也沒有?!


  怎麼成了一張白紙?!


  「不!」


  她凄厲的尖叫著,將那張空白的紙撕成了碎片。


  寧國侯府的外院。


  顧無憂坐在黃花梨的貴妃搖椅上,正優哉游哉的磕瓜子。


  「姑娘,這墨汁太神奇了!」


  永寧拿著一張紙翻來覆去的瞧,興奮的說道:「竟真的一點兒痕迹也沒有!若是拿它去寫借據,豈不是無本之利!」


  「你這腦袋轉的倒快,我顧總賺錢,還不用靠這種法子。」


  顧無憂把瓜子皮扔到痰盂里,悠悠的挑著眉梢一笑。


  「不過嗎,它倒的確是個忽悠人的好法子。」


  「姑娘。」


  小春匆匆踏進門檻,壓低了聲音說道:「人已經回來了,這會子,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少女懷春總是詩啊!」


  顧無憂搖著椅子,嘴角輕勾。


  「我那好嬸娘若是知道她這便宜女婿是武國公府的兒子,不知道是個什麼表情?哎呀,還真是期待啊!」


  「活該!」


  小春側頭呸了一聲,憤憤道:「誰讓她們黑了心腸,給小公子下毒,還想害了姑娘,那個顧雲晴竟然還打著殿下的主意,真是不要臉,活該!」


  「這就叫自作自受。」


  顧無憂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以後啊,咱們可有熱鬧瞧了。」


  孫氏簡直是要瘋了。


  屋內砸落了一地的碎瓷片。


  顧雲晴跪在地上,額頭磕的烏青,滿臉涕淚。


  「你還有臉哭!」


  孫氏怒的五官扭曲。


  「我平日是怎麼教導你的!你哪來的膽子,竟敢做出這樣的醜事!你不如現在就拿根繩子來,咱們娘兩個一起吊死算了!也好過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顧雲晴哭的說不出話,只顧著在地上磕頭,直磕的額頭都泛出鮮紅的血珠來。


  孫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伸手攔住她,咬牙說道:「你個傻子,這是中了別人的計了!為什麼要偷偷跑出去,我找了你一夜,你知不知道!你怎麼這麼蠢,這麼蠢!」


  顧雲晴伏在孫氏的懷裡,緊緊的揪著她的衣襟,哭的幾乎失去了力氣。


  「母親,我錯了,我錯了······」


  孫氏稍稍冷靜了下,雙手捏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顧雲晴哽咽著,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原來,顧雲晴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相思之情,給裴然送了儀貼,相約游湖。


  這種帖子她在以前也偷偷摸摸的給裴然送過,只是都泥沉大海,從無迴音。


  這次,原本她也沒做指望,卻不想,裴然卻給她回了信,答應了她的邀約。


  她歡喜的幾乎要暈過去了。


  對裴然,她已是迷戀的無法自拔,儘管知道這樣私下相會極不妥當,可她仍不願放過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細細的裝扮過後,她讓貼身婢女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裝病,自己則帶了錐帽,買通了二門上的婆子,悄悄的溜出門去了。


  她約裴然見面的地方是一處別院,風景怡人,曲徑通幽,四處輕紗飄揚,頗有些夢幻的色彩。


  揣著滿懷激動旖旎的心思,她從傍晚等到了天黑,可還是沒有看見裴然的影子。


  她也不知為什麼,眼皮子越來越沉,竟不知何時就這麼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她昏昏沉沉的,只覺的身邊似乎有一個人。


  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一把摟住了,整個人落到了一個帶著醉意的火熱懷抱里,隨即雙唇一熱,已經被人銜住了。


  她本要問出口的話頓時全數被堵回了肚子里,嚶嚀一聲,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她本以為是裴然酒後失態,心中又是慌亂又是甜蜜,半推半就的依從了那人。


  可沒想到,那人卻根本不是裴然,而是賀之璋!


  「我,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被帶到了眠月樓,又怎麼會,怎麼會······」


  她再也說不下去,雙手掩住臉,嚶嚶的哭了起來。


  她的王妃夢碎了。


  連給裴然做侍妾的資格也沒有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裴然聽說了她失貞的消息,臉上會出現一種怎樣厭惡鄙視的神情。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自己已經沒臉活下去了。


  「母親,你給我一貼葯,讓我死了算了吧,也算是保全了咱們家的名聲······」


  孫氏望著女兒心如死灰,悲痛欲絕的臉,心也疼的緊緊的揪在了一處。


  她驕傲如明珠的女兒,竟要落到這般田地么?!


  不,不行,自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陷進泥潭裡萬劫不復,要想辦法,一定要想出辦法來!

  「那王夫人叫出你的名字,你可有承認自己就是顧雲晴?」孫氏忽然攥緊了她的胳膊,緊張的問道。


  顧雲晴淚水潸然的看著她,怔了片刻,搖了搖頭。


  「那賀之璋呢?!」


  「也沒有······母親,你,問這個做什麼?」顧雲晴愣愣的問道。


  孫氏鬆開了她的手臂,微微的喘著氣。


  還好,還好,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記住,昨晚你哪兒也沒有去,你得了風寒在家養病,什麼也不知道,懂嗎?」


  顧雲晴呆怔了半響,嘴唇顫抖得厲害。


  「可是,那王夫人和賀之璋都看見了我的臉······」


  「看見臉又如何?那種情況下,一時眼花也不是不可能!」


  孫氏眯著眼睛,語氣變的陰沉沉的。


  「昨天出去的不是你,是顧雲秀!」


  顧雲晴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顧雲秀是她的庶妹,與她年紀相仿,長的也有五六分相似。


  母親這是,要把這盆髒水潑到顧雲秀的身上了······

  「我現在就去王夫人那說清誤會,再去武國公府,談談顧雲秀和賀之璋的婚事,你先回房去,好好休養,暫時不要出來。」


  孫氏說完,毅然的站起身,就要喚人來更衣。


  顧雲晴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咬著嘴唇,艱難的說道:「母親,給雲秀多添一些嫁妝,她嫁去武國公府,日子肯定很難過······」


  孫氏沉默了會,沉聲道:「此事,我自會安排妥當,她的生母李姨娘,還捏在我的手裡,她不敢鬧出什麼事來,你放心好了。」


  顧雲晴頹然的鬆開手,垂著頭,心裡沉重的幾欲憋悶。


  她不想這樣的,她也不想做個壞人,不想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踩著別人的眼淚與痛苦。


  可是,為什麼事情永遠不朝自己希望的那樣發展?


  為什麼要把自己逼進這樣的絕境?

  她只是,喜歡一個人,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啊!

  為什麼老天總是跟她作對,總是不願成全她?


  這一切,都怪那個顧無憂!


  如果沒有她,當初被賜婚的對象一定是自己!


  她那麼狡猾,那麼奸詐,竟把殿下也騙的團團轉,上次,居然還站在她那一邊,幫著她對付母親,簡直荒唐至極!


  若不是聽說了這個消息,自己慌了神,也不會這麼亂了心智,不看那密信的真假,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跑出去了······


  顧無憂,你該死!

  顧雲晴的雙手倏地攥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將她的面容映襯的格外的扭曲。


  姜氏聽說了這件事,驚的從都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她的兒子和孫氏的女兒!


  這莫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吧!


  ------題外話------


  晚上還有二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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