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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反其道而行之

  顧無憂順著門縫小心的向外查看,確定沒有人在偷窺,這才小心的把門上的木栓帶上,轉身快步走到裴然的床前試探著推了推他的手臂。


  裴然一動不動。


  顧無憂又加重了點力氣推了推。


  還是一動不動。


  難道剛才是我幻覺?


  顧無憂疑惑的湊上去,用手捏住裴然的鼻子。


  一,二,三······

  裴然連睫毛都沒動一下。


  看來真的是我幻覺。


  顧無憂頹然的吐口氣,剛想直起身子坐起來,卻突然感覺纖腰被人一抱,整個人都跌進了裴然的懷抱里。


  果然是在捉弄我!

  顧無憂又是欣喜又是羞惱的抬起頭,正對上裴然那雙帶著淺淺笑意的清潤眼眸。


  「你剛才,為什麼哭?」


  明知故問!


  顧無憂嗔了他一眼。


  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兩個小命都要不保了,想辦法逃吧!


  她費力的打著手勢。


  「逃什麼,自然有人接我們出去。」


  裴然笑容淺淡,目光目光明澈。


  「想要我的命,可還沒那麼容易呢。」


  顧無憂眨了眨眼睛。


  你既然早就醒了,為什麼要在這裡裝睡?不怕太子真的給你灌一碗毒藥下去嗎?


  「將計就計,以逸待勞多好,我也是想看看,他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裴然一下子就看懂了顧無憂眼中的意思,淺淺笑道:「我外祖父當年曾在戰場上救過太醫院王醫正兒子的性命,所以,他會幫我換藥。」


  原來是這樣。


  顧無憂趴在裴然的胸口,細細的聽著他的心跳,整個人終於鬆懈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裴然伸手輕撫過顧無憂的頭頂,嘴角微漾。


  「以前,總是你熱熱鬧鬧說個不停,現在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他從袖口處取出一顆小巧的藥丸,遞了給她道:「把它吃了,你就可以說話了。」


  顧無憂眼前一亮,取過來一口咽下。


  喉嚨里驟然一股清涼,直通心肺,她嘗試著「啊」了兩聲,果然能發出聲音了!

  「殿下,外面到處都是白花輓聯,你可知道,宮裡出了什麼事?」顧無憂連忙問道。


  「就在霞飛閣失火那天,太子妃暴病而亡了。」裴然平靜的說道。


  是太子妃?!

  顧無憂微微怔了下。


  這麼說,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那挪空太子私庫做假賬的,果然是太子妃!


  這麼說,在自己入宮清查之前,太子就已經知道了這其中的內情。


  那他為什麼還要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讓自己來查賬?

  「太子妃的死,是不是和太子有關?他為什麼要選在那天動手?」顧無憂有一肚子的疑問。


  裴然撥開她額前的碎發,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淡淡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也是他預料之外的,霞飛閣的起火,他可能事先並不知情,可是,這把火一燒,我又突然闖進東宮後殿,這倒給了他一個大好的機會。」


  「大好的機會?什麼機會?」顧無憂問。


  「一是可以順理成章的除去我,二是可以理所當然的留下你,三是可以順勢而為的逼死太子妃,也許還有些其他的打算,只是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他現在,行事與以前不大相同了,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想要更快的獲得最大的權利,所以,我也就如他所願的昏迷不醒,這可以麻痹他,讓他大意露出馬腳來。」裴然緩緩說道。


  更大的權利?

  難道太子是想······

  顧無憂有些訝然的睜大了眼睛。


  他都已經是太子了,聽說皇上身體也不好,說不得能熬多少時間,老老實實等著接班不好嗎?非得冒這麼大的險?

  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那我們趕緊去告訴皇上吧!」


  裴然搖了搖頭。


  「皇上生性多疑,你越是說一個人心懷不軌,他可能越是懷疑心懷不軌的是你,再說,我們也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所以,有時候,想達到目的,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那該怎麼做?

  光正殿。


  皇帝倚在書案前的軟榻上,看著下首恭敬跪伏著的禁衛,語氣深沉。


  「可有查出,源頭從何而來?」


  「回陛下,謠言是從謝丞相府上傳出。」禁衛恭敬答道。


  謝正安?!


  也就說,是太子?!


  皇帝有些錯愕。


  「所查屬實?」


  「確實。」


  皇帝的臉色頓時陰沉似水。


  為了把裴然徹底打倒,踩進泥里,竟不擇手段至此!

  傳出這樣的謠言來,是想置皇家的顏面與何地?!


  放火滅口,逼死太子妃,這樣的心狠手辣,下一步是想做什麼?

  掃平所有的障礙,來逼死自己,好早日登位嗎?

  「馬上去把太子給朕叫來,馬上!」


  「是。」


  太子走進了那座陰暗潮濕的田莊,看著在陰影里坐著,冷冷的盯著他的一個素衣男子,微微的一笑,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幕籬。


  「五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那素衣男子正是魯王裴宸。


  那日,在滄州中流箭而死的,只是與他很像的一個替身而已。


  早在右吾將軍林平到達滄州之前,他就已經收到消息,暗中在死士的保護下,逃離了滄州。


  只是他的妻妾孩子,整個魯王府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全都做了刀下亡魂。


  而他,也成了孤魂野鬼,從此只能在暗無天日的陰暗角落裡生活。


  他不甘心,他死都不甘心。


  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謹慎萬分的生活著,連封地都不敢多邁出一步,唯恐會惹來皇上的猜忌。


  可是自己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搶,只是想安安分分的活著,哪怕是做個讓人嗤笑無能的軟弱王爺,他只是想活著,為什麼,這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


  「你用梓容來威脅我現身,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現在已經是猶如陰溝里的老鼠,就這樣,你也不放心嗎?」


  太子輕輕一笑。


  「五哥太過自謙了,你能瞞天過海的逃過一死,還能勾搭上我的妻子,讓她鋌而走險為你籌錢,這份本事,弟弟我,也是望塵莫及啊!」


  裴宸臉色一變,倏地撲過來,死死的揪住了太子胸前的衣襟。


  「梓容呢?你是不是,真的殺了她?」


  「她背叛與我,做出這種荒唐無恥的事情來,難道我殺不得她?」


  太子語氣有些冰冷,很是不屑。


  「你住口!我和她清清白白,從未越距,我不許這樣羞辱她!」裴宸情緒激動,嘶啞著咆哮。


  「哦,清清白白,就讓她私自挪空了自己丈夫的庫房,甚至準備了假死葯,準備帶著錢來同你做一對亡命鴛鴦?」太子的嘴角帶著一抹譏誚的笑意。


  「裴寧,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拿你那些銀子給我做補償又怎麼樣了?」


  裴宸眼神陰冷,有著濃濃的不甘和怨毒。


  「那胭脂涼糕,我可從未讓人添過什麼雪寒草,還有從我府中搜出來的那些通敵的印信,偽制的印璽,那都是誰埋了那裡陷害我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林平,是你的人!」


  太子直視著他憤恨的眼神,卻是不慌不忙的拿開了他的手,自顧自的整理著微皺的衣服,語氣悠悠。


  「五哥,你可不只我這一個兄弟,怎麼一口咬定了是我?可真是讓我寒心哪。」


  「你少裝模作樣!」


  裴宸怒視著他,咬牙說道:「裴然是什麼品性,你當我不知道?他雖然孤傲寡言,與我也並不親近,可是,這種置我於死地的卑鄙手段,絕不是他會用出來的!」


  「五哥,有時候,我都覺的你天真的可憐。」


  太子挑著眼看他,勾起嘴角笑,那詭異的弧度看的裴宸心中發寒。


  「有件事怕是你不知道吧?你唯一倖存的血脈,那個外室子裴清,被裴然抓進了大名府,嚴刑拷打,百般折磨至死,嘖嘖嘖,最後連屍體都是棄之荒野,被野狗啃食的屍骨無存哪!」


  「不,不可能!」


  裴宸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亂。


  「裴然他與我向來從無過節,他為何要這般做?」


  太子輕輕一笑。


  「五哥,那你記性可是不大好啊,當年第一個上奏摺彈劾裴然外祖家擁兵自重,謀逆造反的,不就是你的舅父,吏部左侍郎袁大人嗎?」


  裴宸愣在了那裡,臉色愈發變的蒼白。


  太子又嘆道:「裴然清繳滄州時,那可是一個心狠手辣,斬草除根哪,難道,這也是我讓他做的?」


  裴宸向後踉蹌了兩步,蒼然跌坐在椅子上。


  「還有這次,也是他拿著梓容的把柄要挾她說出你的下落,逼的梓容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自盡保全你和整個薛家,五哥,他可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九兒了。」太子語氣森冷的像一把刀。


  梓容······

  裴宸獃獃的坐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抬頭看著太子,聲音黯啞。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不錯,我確是有事要五哥襄助。」


  太子坦然承認,緩緩說道:「不過,這也是為了替五哥雪恨,反正五哥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可怕失去的了,不是嗎?」


  許久,他終於聽到了裴宸的回答。


  「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我死了,把我同梓容合葬在一處。」


  「生不同寢死同穴,五哥待梓容的這份情義真是令人動容。」


  太子微微一笑。


  「弟弟我,自然是要成全的。」


  回去皇宮時,太子的心情是極其的愉悅的。


  他甚至命人在春風樓停下,親自去選了幾樣京都聞名的精緻點心帶回去。


  這兩天一直在忙,都沒來得及去看望我的小阿重。


  她定是已經生氣了,說不得還在想盡辦法逃走,我得去把這隻不安分的小鳥好好的抓在手心裡才行。


  他靠著馬車裡的軟枕之上,單手撐著下巴,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深。


  然而他剛一回宮門,還沒來得及回去東宮,便被皇上的近侍請去了光正殿。


  「混賬!你乾的好荒唐事!」


  才一進門,還沒來得及給皇帝下跪問安,就被突如其來的數十本奏摺砸了一臉。


  「就算是個尋常百姓,也知道愛些臉面,你倒好,身為太子,把整個天啟皇室的臉面放到污泥裡面踩!怎麼,你弟弟和你妻子有不軌,你這個太子的臉上,特別有光彩么?!」


  太子被皇帝突然傳召,心中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眼下又看到這些言官的奏摺,聽到皇帝的喝問,頓時明白了過來。


  裴然,你倒是好手段!

  不惜自己給自己潑髒水,也要給我下絆子,我果然是小瞧了你!

  他心中隱隱有怒氣瀰漫而上,面上卻只做出一副錯愕委屈的樣子來,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父皇明鑒,兒臣再怎麼荒唐,也不可能想出這種法子來構陷九弟,難道兒臣,想成為天下人的笑話?父皇細想,我如何會這般愚蠢?」


  「你不蠢,可是有人替你蠢!」


  皇帝低聲冷笑。


  「你那個好舅舅,急功近利,眼巴巴的盼著你登基,盼的頭髮都白了半把,只可惜,朕吊著這口氣,就是不肯死,你們,可不就是等不及了!」


  太子的心中「咯噔」一下。


  皇帝的疑心病重到了什麼程度他可是一清二楚,尤其是現在久病纏身,性子更是變得喜怒無常。


  若真是讓他這位父皇的心裡埋下了這根刺,那裴然外家一族的下場,可就要在他裴寧外家一族的身上重演了!

  自己苦心籌謀這麼多年,如何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的父親。


  「父皇責罵兒臣,兒臣不敢辯駁,只是兒臣對父皇的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父皇若是不信,就廢了兒臣的太子位,投進詔獄里,三司會審,若是查齣兒臣有一絲的不軌之心,兒臣願伏法認誅,絕不敢有一絲怨言!」


  皇帝半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兒子看似堅定的眼神,似乎在思考著他的話有幾分的可能性


  時間過去了很久。


  久到太子跪在冰涼的地磚上的膝都已經僵硬到麻木。


  他才聽到從上首冷冷的傳來的一句話。


  「諒你也沒這個膽子敢來欺瞞與朕,你且先下去,這件事,朕自會查個清楚!」


  太子的心裡隱隱鬆了口氣,俯身將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在他將要退出宮殿大門之時,又聽到皇帝說道:「你去知曉六部,從明日起,朕要親自臨朝,你的監國之權,暫時收回,先把你東宮裡的那一攤子糊塗事處理好了再說!」


  太子捏了捏潮濕的手心,恭敬的頜首應道:「兒臣遵旨。」


  東宮的氣氛很是壓抑。


  眾人都知道太子剛被皇帝斥責,心情不好,於是都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伺候,生怕一個謹慎,就成了主子的出氣筒。


  「人呢?」


  太子站在空空如也的偏殿里,聲音冷的像冰。


  掌事宮女心頭凜寒,忙跪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說道:「顧小姐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脅,逼著奴婢們放她出了門,又,又正趕上皇上命人來接臨安王去光正殿,她,她就隨臨安王一道走了,奴婢們也不敢強留······」


  「好好好!」


  太子怒極反笑。


  「所以你們這一大群人,連個十幾歲的女孩子都攔不住,這般的蠢笨無用,孤還留著你們做什麼?不如都杖斃了,倒落個耳根清凈。」


  掌事宮女和伺候顧無憂的那一群宮婢內侍皆是大驚失色,跪在地上,顫抖成一團。


  太子的東宮長史走近前來,低聲勸道:「殿下息怒,眼下您敢被陛下斥責,回頭就杖斃宮人,落在皇上眼裡,豈不是會認為您心中對他怨懟不滿?就暫且饒了他們性命,從長計議。」


  太子不過一時急怒之語,又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當下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怒氣,大袖一揮道:「都給孤滾下去!」


  眾人如蒙大赦,戰戰兢兢的爬起來,退了下去。


  太子望著那張空蕩蕩的華麗雕花羅漢床,鳳眸微微的眯起,有複雜銳利的神色一閃而過。


  小阿重,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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