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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日久見人心

  長刀砍下,卻撲了個空。


  搜尋到此的黑衣人將灌木叢胡亂的劈開,卻發現其中並沒有人的蹤跡。


  可是,明明這兒的血腥味兒最濃啊?


  黑衣人疑惑的掃視著四周,在地上的幾處泥土上發現了幾處暗紅的血跡。


  他們剛才果然躲在這兒!


  那肯定還沒有跑遠!


  黑衣人眼神一冷,剛想直起身來招呼同伴,就聽得耳後一陣厲風瞬息而至,暗道不好之下剛要轉身躲避,卻已被一柄澄雪長劍從背後刺了個對穿。


  一串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那黑衣人腳下的泥土,他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砰然」倒地。


  這變故驚動了他的同夥,看著月下持劍,衣袖翻飛,身姿挺立的裴然,俱是心頭大震。


  萬萬沒想到這獵物竟然還敢主動現身殺人,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的挑釁!


  當即有不少人紅了眼睛,大喝一聲,齊齊持劍疾步沖了過來。


  裴然不慌不忙,將手中長劍「倉啷」入鞘,取下背後的弓箭,翩然轉身,如天外飛仙一般,向高處飛掠而去。


  黑衣人們氣急,也跟著提氣躍步,起落之間,卻怎麼也追不上裴然,不過片刻功夫,裴然便已是在他們的眼前消失無蹤了。


  那首領落到一塊大石上,看著四周空寂黑黝的密林,怒道:「點火把來!再把西營的人全都派過來!天亮之前,一定要抓住裴······」


  最後的「然」字尚未出口,夜色之中竟有一道細芒一閃,如流星一般射中了他的額頭!


  這一下真是風雲突變,黑衣人們誰也沒有預料到,驚呼之下,不由抬眼望向高處。


  漫天星辰的夜幕中,有一道渺無輕霧的人影,颯然立於參天古木之上。


  只是遠遠一眼,黑衣人們便如寒冰浸膚,后脊生冷。


  此等傲然氣勢,真是生平僅見!

  在他們怔愣之間的這片刻功夫,裴然已是彎弓搭箭,又極射出數道利箭!

  這流星趕月般的箭法讓黑衣人淬不及防,尚未躍身避開,便已是咽喉一涼,猝然倒地。


  不過瞬息,他們已是死傷過半。


  裴清剛才被裴然藏到了灌木叢旁的一棵小樹上,此刻他正緊緊的抱著枝椏,睜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接二連三倒地的黑衣人,面上,是滿滿的興奮。


  皇叔的身手果然是萬中無一,連箭法都是這般的出神入化!

  以後,我可要跟著他好好的學!

  說不定有朝一日,我也能這般的厲害!

  剛想到這兒,他卻徒然的心中一驚。


  這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對裴然已經沒有了恨意,只有敬慕之心了呢?


  相反,對恩人,他卻是漸行漸遠,心存疑慮,百般猜測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日久見人心?

  他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到樹下有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低頭看去,之間一個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將一個煙花筒放於地下,從懷中掏出打火石,正要引火點燃。


  這是,要放信號引援手過來!


  裴清神情一緊,顧不得想太多,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砸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死死的用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萬萬沒料到會突然遭襲,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被勒了個面紅耳漲,拚命掙扎著用手去掰裴清的手臂。


  裴清手腳並用,緊緊的箍著那黑衣人的脖子不放送,幾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手臂上暴起了條條青筋。


  黑衣人掙脫不得,又呼吸不暢,掙扎了一會兒,終於翻著白眼暈死了過去。


  裴清見他終於沒了動靜,這才脫力一般的鬆開了手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整個後背幾乎全被汗水沁濕,

  還好······我攔下來了,皇叔,也可以少一分危險了······

  心有餘悸之中,他看著天空之中的月初雲曉,眉宇之間的陰霾悄然消散。


  雷雨沒了呢,我也,不會再怕了······

  然而沒等他揚起的唇角落下,一道利刃卻已是憑空出現,驟然橫在了他的脖頸間。


  在回去寧國侯府的馬車上,永寧早已止住了哭泣,看著神情自若的顧無憂,滿懷疑惑的問道:「姑娘,你為何讓永清去跟蹤那個車夫?難道······」


  「沒錯,他說的是假話。」


  顧無憂淡定的說道:「不光他說的是假話,地上的那具女屍,也是假的。」


  假的?!

  那不就是說······小春沒死?!


  永寧瞪大了眼睛,急急的追問道:「可是那體貌特徵,還有隨身配飾,都對的上號······」


  「真的都對的上號嗎?」


  顧無憂打斷了她的話,微微挑了挑眉梢。


  「小春的手腕內側有兩顆米粒大的紅痣,那女屍的手腕上卻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難道說,在水裡泡幾天,還能把痣也給泡沒了?」


  永寧微張著嘴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姑娘你的意思是,有人找了一具跟小春身高體態都差不多的女屍,把小春的衣裳首飾都換到了她的身上,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信,那屍體就是小春的?!」


  「沒錯。」


  顧無憂點點頭。


  「這幕後之人既然想出了這個費事的法子,那說明,他暫時還不想要小春的性命,要不然,我們今天看到的,就是真的小春的屍體,而不是一個冒牌貨了!」


  永寧愈發的覺得匪夷所思。


  「這,我都有些弄不懂了,這人抓了小春暗中關起來,卻在過了這麼久之後,又讓我們以為她死了,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她皺緊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仰起頭對顧無憂說道:「那您剛才怎麼不跟賀公子明說,這樣賀公子豈不是誤會······」


  她的話戛然而止,似是想到了什麼似得,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不會吧······


  顧無憂看了她一眼,悠悠的嘆了口氣。


  「我現在,也是有些看不懂了。」


  密林之中。


  遠處,裴然已是射完了最後一隻箭矢。


  地上的黑衣人也只剩下了踉蹌後退的二三人而已,已經成不了氣候。


  有一人不甘心,向上喊道:「殿下!我們的援手很快就到,你根本逃脫不了,我們主子也並無殺你之心,你不若束手就擒,也省的刀劍無眼,傷了您的貴體!」


  「束手就擒?」


  裴然冷然一笑,清俊的眉目之中帶著些安閑輕蔑。


  「你們的主子,卻還不配。」


  突然有一道暴躁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起。


  「那他呢?總該是配了吧!」


  裴然微眯了眼睛,看著被那人粗暴的拽在手裡,拿利劍抵在脖子上的裴清,眉目依舊的冷淡。


  「周校尉,你竟敢挾持皇上,這可是要誅九族的。」


  抓著裴清的正是北軍五校的校尉周通,聽了裴然的話后,他冷哼一聲,手上的劍更是貼著裴清的脖頸用了幾分的力氣。


  「你錯了,殿下,挾持皇上的是你,可不是我!我救駕有功,授爵封賞,指日可待呢!」


  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就直衝他的脖子刺來,劍鋒冷冽帶著無盡的殺氣。


  周通的瞳孔緊縮,側身躲過這猛然襲來的一劍。


  裴然順勢打落他橫在裴清脖子上的長劍,將裴清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周通狼狽的穩住身形,乾笑一聲,近乎諷刺的贊道:「殿下還真是處變不驚啊······只可惜,你是逃不掉的!」


  夜空之中「咻」的竄起了一道響箭,緊接著從密林之中潮水一般的湧出來數百名手持火把的兵士,將這漆黑夜空照的如白晝般通明。


  裴清站在裴然的身後,緊緊的攥著他的袖口,看著被那群兵士簇擁著緩步走近前來的清雅男子,驚愕的雙目圓睜。


  恩人?


  竟然······真的是他!


  裴然眉目清洌,看著來人溫和熟悉的面容,卻是不動聲色,淡然道:「賀丞相,你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火把映照下的賀之簡依然是溫雅如舊,沖著裴然微微頜首一笑。


  「原本只是想留殿下在宮中住幾天而已,卻沒想到殿下卻誤會的這般深,倒是我的不是了。」


  裴然輕哼一聲。


  「不這樣,又怎麼能逼的你現身呢?都到了這個份兒上,賀丞相就別繞彎子了,有話不妨直說。」


  賀之簡微揚起唇角,一派的謙雅有禮。


  「我說了啊,就是想留殿下在宮中住幾天罷了,怎麼殿下就是不信呢?」


  他看了眼裴然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的裴清,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煦。


  「陛下,可受驚了?快到臣這兒來。」


  裴清看著賀之簡朝自己張開的雙臂,緊咬著下唇,猶豫了好久,緩緩的朝前挪動著步子。


  裴然眉頭輕蹙。


  「陛下!」


  裴清朝著賀之簡的方向挪了沒兩步,卻是飛快的掉頭奔了回來,擋在了裴然的身前。


  「你馬上放了我皇叔!不然,我再也不會聽你的話!」


  賀之簡嘴角的笑容緩緩的收斂,雖然面容仍是溫潤和煦,眼神卻是泛起了冷意。


  「清兒,你怎麼了?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


  「我沒忘!」


  裴清大聲說著,看向賀之簡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憤然。


  「只不過,我得好好的看清楚,誰才是我真正的仇人!」


  賀之簡靜靜的瞧了他一會兒,輕輕的一笑。


  「殿下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可真是叫賀某嘆為觀止啊。」


  裴然將裴清帶至身後,長劍一鳴,冷然的指向賀之簡。


  「賀丞相,你當真要留下本王?」


  賀之簡曬然輕笑,聲音中帶著鋒刃一般的犀利。


  「殿下武功超然,我知道,這裡所有的人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嘛······」


  他淺淺的挑起唇角,抬手輕拍了兩下。


  身後頓時有兩個手下架著一個口中塞著布巾,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推到了火光之下。


  「殿下若是不肯留下來,我便只好殺了她。」


  裴然的眸光微微一冷。


  小春?


  「你行如此卑鄙之事,將來有何面目面對無憂?」


  賀之簡聞言,發出一陣低笑,卻是聽不出喜怒。


  「這個嘛,就不勞殿下操心了,若是殿下不把這個小婢的性命放在眼裡,那也無妨,我這兒,可還有一件東西,要請殿下過目呢。」


  他在輕柔細語間,從袖中取出了一串流光溢彩的寶石項鏈,伸出根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撫過那寶石之間串著的米珠,悠悠的一笑。


  「殿下也知道,無憂她對我,可是沒什麼戒心的,如果今日殿下不照我說的做,那麼,下次被綁到你面前的,可就是她了。」


  裴然的眸中幾乎燃起火來,神情卻又偏偏是冰冷至極。


  這是自己送與顧無憂的信物,可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卻被賀之簡輕易的拿到了手中,賀之簡這是在向自己表明,他剛才的威脅之語,並不是空話。


  「怎麼,殿下還在猶豫?」


  賀之簡嘴角笑容裡帶著些譏誚。


  「原來,殿下對無憂的情意,也不過如此啊。」


  裴然冷冷的看了他許久,倏地,手腕一翻,長劍「倉啷」墜地。


  「皇叔!」


  裴清大驚。


  「你別信他!他嘴裡沒一句真話。」


  裴然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抬眸看向賀之簡略有得色的面容,清俊的眼中一片冰寒。


  「你不可傷了陛下和無憂,否則,便是本王死了,你也休想得個善終!」


  賀之簡的臉上,又浮上了那如春風般和煦溫雅的笑容。


  「殿下放心,您好好的配合賀某,您是不會死的,至於他們,自然會是毫髮無傷。」


  寧國侯府。


  「你說什麼?殿下還未回來?」


  顧無憂蹙了眉,看著前來回稟的侍衛,道:「只是陪皇上圍獵而已,如何一夜不歸?」


  侍衛微垂了頭,恭敬答道:「據宮中的內侍所說,是因為皇上在獵場墜馬受傷,殿下為了看顧皇上,所以就留在了宮中,只怕,這幾天都不會出宮了。」


  皇上受傷了?

  顧無憂看著遠處宮城的方向,緩緩道:「這真的是巧合?」


  「姑娘!」


  永寧掀簾進來,看著跪伏與地的侍衛又停下了腳步,欲言又止。


  顧無憂讓侍衛退下,沉靜說道:「怎麼了?」


  永寧走上前來說道:「賀公子遣人送了信來,說是,找到了那位秦敏姑娘。」


  「這麼快?」


  顧無憂若有所思的沉吟了會兒,驀的,安然一笑。


  「那我們就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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