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春風樓的主人
不得不說,春風樓能在京都有如此盛名,的確是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極致。
且不談這樓里大氣典雅的構造風格,光是那樑上的大師彩繪,牆壁上的名家題詞,還有精緻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官窯杯碗盤碟,就已經讓人覺得物有所值了。
更別提這琳琅滿目的美食佳肴,芳香醉人的瓊漿玉液,外加那賞心悅目的歌姬彈唱,真是讓人整個的都身心愉悅了起來。
顧無憂一邊看一邊點頭。
果真是不錯,此間的主人巧心雅思,品位不凡,若有機會,還真是想認識認識。
林泉極是客氣,不僅給顧無憂安排了最好的雅間,還親自作陪,為顧無憂斟酒。
「小人敬顧公子一杯,今日之事,多謝顧公子援手。」
「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林掌柜無需如此客氣。」
顧無憂含笑頜首,舉起手裡的酒杯,嘴角牽起一抹笑來,說道:「請。」
說完仰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微微眯了眼睛,點頭贊道:「甘醇芬芳,回味悠長,果然是好酒,想必金夢醉用來釀酒的必是山泉水,酒麴也十分講究,難怪滋味會如此之妙。」
「原來顧公子也懂釀酒之法?」林泉笑道。
「略懂一二罷了。」
顧無憂放下酒杯,又說道:「林掌柜,有兩句話在下不知當說不當說。」
「顧公子請講。」
顧無憂挑起眉梢,看著林泉意味深長的說道:「今天這事兒可不是無賴訛詐這麼簡單,只怕是有人盯上了春風樓,權勢定然還不小,您可得好好警醒些。」
林泉眉頭微蹙,沉聲說道:「顧公子是如何猜出那背後主使是有權勢之人?」
「這不明擺著的嗎?」顧無憂撇撇嘴角。
「您這春風樓日進斗金,財源廣進,肯定惹人眼紅,但這麼多年卻也無人能動它,說明春風樓的背後也是有世家權貴的利益關係的,那個叫周三兒那般的有恃無恐,敢來鬧事,自然是有人授意的,而這個人卻是不顧忌得罪那些貴人,我猜這人極有可能是皇室中人,而且只怕近來手頭緊張,急著想大撈一筆,也顧不得許多了。」
前世她的顧氏集團也曾遇到過這些事,不是想低價惡意收購,就是對家有新品要跟自家打擂台,顧無憂今天一看周三兒那架勢就覺得這套路似曾相識,原來早在這遙遠的古代,就已經有這些卑劣無恥的手段了。
林泉看著她,眼中意味更濃。
「看顧公子年紀輕輕,怎麼對這些生意這些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手段倒是一清二楚?」
顧無憂拿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卻是很快神色如常。
「我有天賦呀,不才也在京都做著一些小生意,這些事情我是一點就透啊。」
「哦?原來顧公子也是生意中人?」
林泉拱了拱手道:「小人聽說,那聲名鵲起的神仙居,主人便是姓顧,也是同顧公子這般大的年紀,不知是否就是您呢?」
原來我在同行之中這麼有名了嗎?
顧無憂也拱手還了個禮,微笑道:「正是在下。」
林泉的神色更是敬佩了幾分,贊道:「顧公子少年有為,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不敢,不敢。」
顧無憂客氣了兩句,道:「不知春風樓的主人是哪一位,在下很是想與他結交一二,不知林掌柜是否可代為引薦一二?」
「這······」
林泉面上有幾分為難之色。
「我家主人向來行事低調,從不見外客,只怕,要令顧公子失望了,還請勿要怪罪。」
這麼神秘?
顧無憂聞言笑了笑,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無妨,既是貴主人不方便,在下自然不會強求。」
「多謝顧公子體諒。」
林泉又是一禮,剛欲再為顧無憂斟一杯酒,卻聽得樓下突然一片的嘈雜吵鬧之聲,夾雜著兵勇罵罵咧咧的呵斥,似是又出了什麼事。
林掌柜連忙告了個罪,匆匆忙忙的下樓查看究竟。
顧無憂挑起雅間的紗簾向下看去,只見的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正喝令著手下的兵士將春風樓的夥計廚子一行人拿繩子綁了出來。
顧無憂瞧著那人,認出他是大名府新任府尹鄭霖手下的判官王伍,此人武將出身,脾氣急躁,又有軍功在身,向來眼高手低,對裴然這個挂名長官也不親近。
府尹鄭霖倒是個會鑽營的,只是對裴然也是陽奉陰違,上任以來有什麼決策也不會先行稟報給裴然知道,這又不知是受了誰的好處,居然敢來動春風樓。
真不知道戶部是怎麼挑的人,竟然選了這麼幾個草包來接管大名府,真是丟裴然的臉。
林掌柜一向也是養尊處優,京都里的世家大族皆是他春風樓的常客,貴人們也都會給他些臉面,眼下卻見王伍在這裡這般放肆,不由的是又驚又怒。
「王大人!我春風樓究竟犯了何事,值得你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拿人!你就不怕有人來找你問罪嗎?!」
「你春風樓釀的金玉醉毒死了七八條人命,你卻還在這裡要挾本官。」
王伍倒豎了濃眉,喝道:「如今便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來人,帶走!」
林掌柜幾個被押走之後,春風樓亂成了一團,一樓大堂的普通客人害怕惹禍上身,都紛紛奪門而逃。
樓上雅間的幾家世家子弟也是面面相覷,心存疑惑,春風樓可是有不少豪門大族參了股的,年底這眼看著就要分紅利了,這是誰這麼大膽,敢斷了這麼多貴人的財路?
這麼一想,任誰也坐不住了,也紛紛喚了家僕備了馬車,各自回家給長輩報訊去了。
蘭舍雅間里,顧無憂挑著紗簾,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切,眉頭不由的微微蹙起。
倒果真被我料中了。
死了七八個人?剛才在樓下裝病鬧事的也差不多是這麼多人,難道是那個周三兒?
不知道為什麼,顧無憂總對這春風樓背後的主人有一種迷之好感,眼看春風樓有了麻煩,她就像是感同身受了一般。
「這主使之人真是心黑手辣,可不能就這麼讓他得逞了!」
她打定了主意,得幫幫這春風樓。
裴然眼下也不知出宮了沒有,若是沒有,只怕還是得去找賀之簡插手此事才行。
事不宜遲,顧無憂馬上起身,匆匆下了樓梯。
林泉有個兒子,叫林津,素來是個機靈的,剛才官兵來抓人的時候躲在柴火垛里躲過了一劫,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情形急的是團團轉。
驀的,門口傳來一道清越如泉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
林泉抬頭一看,頓時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連滾帶爬的撲了進來,跪在來人的身前,急聲說道:「殿下,大名府無端派人來鬧事,抓走了我父親!」
殿下?
顧無憂一怔,看著眼前一襲霜色衣袍,淡雅出塵的裴然,呆立了片刻。
他是能聽到我心裡的聲音嗎?怎麼出現的這般的及時?
裴然也瞧見了不遠處的顧無憂,墨玉似的眼眸里有著淡淡的訝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才想著待會兒要去見她,她就出現了。
「殿下!」
顧無憂快步走到了裴然的面前,礙於有人在場,只得裝模做樣的行了個禮。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您,可真是巧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裴然瞧著她演戲,倒是也挺配合。
「也好,待會兒你就同本王一道走吧。」
說罷,又把目光轉向林泉。
「上午的事,我也是剛剛得知,依你看,這些人究竟所求為何?」
林泉拿拳頭砸了一下地面,恨恨的說道:「定是為了要錢!那些無賴之徒竟想出這般歹毒的訛詐之法,春風樓清白名聲,可都被他們給毀了!」
「拿這麼多人命來訛詐,這些無賴也真是大手筆。」
顧無憂盯著林津,冷哼了一聲道:「那來抓人的官兒,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抓人,這麼短的時間,只怕屍體都還未驗,如何就一口咬定了是喝了春風樓的酒出的事兒?這花朝節下,到春風樓買酒的人家這麼多,怎麼偏偏就毒死了幾個無賴?就這樣,你還說,是訛幾個錢的事兒嗎?!」
林津呆了一呆,回過神來之後,額頭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結結巴巴的說道:「小人,小人明白了,這是有人想謀奪整個春風樓的產業。」
「你明白就好,如今春風樓危在旦夕,你可得打起精神來,好生應對,你若是也亂了陣腳,林掌柜還能指望誰?」顧無憂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是。」
林津心下莫名的安定了不少,朝著顧無憂深深一揖。
「多謝小公子指點。」
「殿下,請你想辦法保住林掌柜的性命。」
顧無憂看著裴然,言辭懇切。
「看他們抓人那架勢,我只怕林掌柜會被他們用重刑,屈打成招之後滅口。」
裴然沉思片刻,出聲吩咐道:「遠風,讓我們在大名府的人暗中照管著林泉,不可讓人害了他的性命,另外派仵作立即去驗屍,將結論文書馬上送到我這兒來,若是那王伍和鄭霖有毀屍滅跡的打算,要立刻攔下。」
「是!」
裴然的心腹親隨遠風領命,正欲轉身離去,卻被顧無憂叫住。
「還有得馬上得把那個周三兒控制起來,不管是威逼利誘用什麼手段,一定問出是誰來命他這麼做的。」
遠風猶豫了一下,眼光看向裴然,見他輕輕點了一下頭后,這才出聲應下,領命而去。
「還有你,立刻把所有和春風樓有利益牽扯的世家貴族都羅列出來,派人挨個去給他們送信,事關他們的銀錢紅利,他們不會坐視不管,不管這背後黑手有多麼大的權勢,這麼多豪門大族聯合起來,也絕不會讓他這麼輕易的就得了手。」顧無憂對著林津說道。
「是,是。」
林津彷彿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重重磕了兩個頭后,站起來急急的走了。
「殿下,你與這春風樓的主人相識嗎?怎麼瞧著,他對你並不陌生的樣子啊?」顧無憂瞧著林津的背影,好奇的問道。
「對啊。」裴然朝著她輕揚眉稍。
「此間的主人與我淵源頗深。」
「淵源頗深?」顧無憂微挑了眼角看著裴然,似是有些訝然。
「是誰啊?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裴然微微笑了笑,牽了她的手,轉身向外走去。
「我正好也有事找他,你便跟我一起去吧,一看便知。」
啥?
顧無憂跟著裴然在一處府邸門前下了馬車之後,看著眼前的金字匾額,一時有些懵。
攝政王府?
裴然的府邸?
裴然之前不是住在大名府就是住在顧無憂給他準備的那套宅院之中,並未回他的臨安王府呆過多少時日。
改為攝政王府之後,這裡就一直在修整,顧無憂也是頭一次到這兒來。
「殿下,春風樓的主人,現在就在王府里做客嗎?」
裴然笑了笑,並不答話,只牽了她的手,一徑走了進去。
府內格局布置的極是舒朗大氣,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古樸雅緻之間,又帶著一絲鎏金滴翠的富貴氣象,直叫人眼前一亮。
這倒正是顧無憂喜歡的裝飾風格。
「殿下,你倒瞞著我,不聲不響的把新房都裝修好了啊?」她一邊興緻勃勃的四處打量,一邊笑眯眯的說道。
裴然低頭看了她一眼,看似無意的說道:「因為,我打算,把婚期提前啊。」
婚期提前?
顧無憂眨了眨眼,耳尖有些發熱。
所以,這裡就是自己以後和裴然一起住的家了······
哎呀,不能往下想,有點害羞······
顧無憂咳了一聲,故意調侃道:「我還以為像殿下的府邸一定是那種到處金光閃閃,地上鋪滿紅毯,豪華氣派的不得了的地方,卻不想這般的清雅,殿下真是個清廉如水,愛民如子,守正不阿的大好人哪!」
「是嗎?」裴然看了她一眼,「那你倒是想錯了,本王俸祿微薄,便是想擺排場也擺不了。」
顧無憂噗嗤一笑,揚著眉梢說道:「不要緊,殿下若是喜歡金光閃閃的擺排場,那有什麼難的,等我將來賺了大錢,一定蓋個金屋子給殿下住。」
說完了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
我這劇本,是不是拿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