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回到后衙,游小五果然帶來了新的消息。
「那盧大善人的確很有名聲,這些年也確實做了很多好事,和他相比,他弟弟的名聲就差多了。」游小五摸了摸鬍子,「不過這些你們都知道,老夫也就不賣弄了,說一些你們都不知道的吧。」
包錚白了他一眼:「有話就說,賣什麼關子!」
游小五沒理他,直接問陸徵:「大人可曾見過這盧大善人的新婚妻子?」
包錚一驚:「什麼?!新婚!」
陸徵淡淡道:「並未見到。」
游小五不禁有些疑惑:「大人怎麼一點都不吃驚?」讓他一點都沒有成就感。
陸徵道:「這盧府不少地方還貼著喜字,盧恩光的兩個女兒早已嫁出,他納妾也不至於要這般聲勢,想來只有他本人成親才會如此吧。更何況我見他府中裝飾大多俗氣,可見他的品味,然而他腰上卻掛了一個雅緻的荷包,想來這荷包定是夫人所綉,且新婚不久,這才沒有將府中裝飾也一併換了。」
游小五瞪大了眼:「大人果真是神了!」
「少拍馬屁,快說正事!」
游小五咳了咳:「這位盧大善人三個月前娶了一個舉人家的小姐,那小姐不過雙十年華,也是因為家道中落,父親又重病在身,這才不得已下嫁。這事倒是的確有些損壞盧大善人的名聲,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最多說兩句酸話罷了。可是——」他突然壓低了聲音,「老夫聽說,這盧老二似乎對這小嫂子有色心,盧大善人還為此與弟弟大吵過一架,甚至揚言若是他再接近自己夫人,就要斷絕兄弟關係。」
陸徵與包錚對視了一眼,若是真有這事,怎麼那管家都不說出來呢?
游小五卻一副過來人的表情道:「哎,這是人之常情啊,一樹梨花壓海棠嘛,發生了這種事,別的不說,盧大善人這綠帽子可就戴牢了,這管家為了他家老爺的名聲不說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若非老夫我本事超群,也問不出這個消息。」
陸徵問道:「所以呢?你覺得兇手是盧恩善?」
游小五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大人別問我,老夫就是個跑腿探消息的,這種縣令的活可是做不來的。」
陸徵又看向包錚:「你覺得呢?」
包錚也有些不確定了,先前因為石斛的驗屍結果,他非常確信兇手另有其人的,如今有了游小五的消息,盧恩善殺人的動機越發明顯,卻讓他不確定自己的想法了。
陸徵卻道:「我還是認為,兇手不是盧恩善。」
包錚皺眉道:「大人的依據是什麼?莫非就因為那張紙條上的話,大人別忘了,那人可是通緝犯!」
游小五又糊塗了:「什麼紙條?什麼通緝犯?」
石斛便在一旁小聲地將紅衣盜挑戰的事說了,沒想到剛說完,游小五就一拍桌子:「大人可不要信啊!這小子一定是藉機毀壞您的名聲,這樣他就能繼續逍遙法外了!」
陸徵搖搖頭:「和這紅衣盜沒關係,我是信自己的判斷。」
「第一,現場的痕迹證明兇手是一個功夫比盧恩光高的人,盧恩善卻不會半點功夫;第二,如果盧恩善真是你們所說的這種人,他絕不會留在殺人現場,把自己坑成現在這樣;第三,倒的確和那紙條上所說的事情有關。」陸徵有條不紊地說道,「這紅衣盜,姑且認為他是盜亦有道吧,這樣的人都是極其高傲的,他下了這樣的挑戰,是對我的挑釁,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在信息之上做這種小手腳。」
陸徵說完之後,眾人有一瞬間都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石斛打破了沉默,他小心地舉起手:「我覺得大人說得對。」
柳枝笑眯眯道:「我也覺得大人說得對!」
一旁的鐵蛋冷不丁也接了一句:「我站大人。」
游小五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連忙轉了口氣:「大人所言甚是。」
包錚不可置信地指著他們:「你……你們……」
石斛連忙討好地給他遞了杯茶:「包大哥,消消氣,消消氣。」
包錚卻賭氣道:「我偏不跟你們一樣,我就覺得是盧恩善乾的!」
陸徵不慌不忙道:「那打個賭如何?」
「打賭?」
「對,你贏了,我替你做一件事,若是我贏了,接下來的幾天你得聽我的。」
包錚經不得他們激,直接就拍桌子道:「好!賭就賭!」
陸徵笑著看向一旁的柳枝:「柳枝,你來做公證人。」
柳枝一眼就看出陸徵胸有成竹,看著還在一旁余怒未消的包錚,她心中不由得一笑,大大方方道:「好啊。」
如此定了賭約,包錚卻再也坐不住了,堅持要去盧府問清楚,陸徵卻搖搖頭:「問那管家做什麼,盧恩善如今就在大牢之中,問他不是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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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縣的大牢其實離縣衙並不遠,當初晉漢軒和陸徵交接的時候,也說過牢中的犯人,除了兩個等待秋後處斬的,其他幾個都是小偷小摸的。因此青溪縣的大牢十分空蕩,當時他們把盧恩善抓回來就直接放到了最裡面的牢房裡,也沒有給他洗個澡什麼的,所以再見到盧恩善,他依舊是那副髒兮兮的模樣。
陸徵倒也沒有什麼潔癖,反倒是盧恩善自己搶先開口了:「大人,您看方不方便讓草民洗個臉換個衣服什麼的?」
陸徵又好笑又好氣,這盧恩善看他來,不關心這案子的進展也不關心殺他哥哥的真兇,第一句話反倒是洗臉,實在是……
不過陸徵倒也沒打算虐待他,讓獄卒給他打了盆水來,卻道:「洗把臉就行了,這牢中可沒有給你替換的衣服。」
盧恩善也好說話:「沒關係沒關係,洗個臉就行了,多謝大人!」
一旁的包錚實在是看不慣他這樣子,正準備發作,就被陸徵按住了,陸徵暗中沖他搖搖頭,包錚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
盧恩善洗完臉,又向陸徵道了謝,才問道:「大人來牢里看我,是不是案子破了,真兇抓到了?」
陸徵無語道:「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個問題。」
「哎呀,大人這話怎麼說的,我當然關心啊!」盧恩善急忙湊近了欄杆,一張臉被兩根柱子擠得都變了形,「我可是什麼都說了,我真沒殺我哥啊!」
陸徵卻慢悠悠地坐下:「真的都說了?好像不是這樣吧?」
盧恩善一愣:「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與你大嫂是怎麼回事?」陸徵直接問道。
盧恩善撓了撓頭:「沒什麼關係啊!」看到陸徵毫不動容的樣子,他急了,「大人你不會也以為我是這種人吧!事情經過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陸徵勾了勾嘴角,「我看你還是直接說實話吧!」
盧恩善吞了口口水:「這事是這樣的,我哥突然說要娶親,我本來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娶了,我大哥不是那種貪圖女色的人,我也是好奇,所以之前在花園看見大嫂,就去跟她說了兩句話,結果我大哥發現以後居然暴跳如雷,說我要是再接近大嫂就不認我這個弟弟,我……我覺得大哥實在是小題大做,不過我也不敢違逆他,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跟大嫂單獨說過話了。」
「只是簡單的說話,會讓你大哥有那麼大的反應?」陸徵擺明了就不相信。
盧恩善一臉冤屈:「真的只是說了一句話,還只是我在說,我大嫂搭都不搭理我。」
「如果你大哥如此愛重這位夫人,那將財產留給她也未嘗不可能,你因財生恨,殺了你大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陸徵故意這麼說。
盧恩善哭喊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我大哥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我……我……我真是冤死了!」
陸徵卻搖搖頭:「喊冤也沒用,按照現在的情況,你是最有可能殺害你大哥的人,如果還沒有更有力的證據,只怕本官也對你愛莫能助。」
盧恩善瞪大眼睛,彷彿在分辨陸徵說的話是真是假,很快他就慌了:「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陸徵站起來:「本官查了這麼久,也該給馬大人復命了,你這幾日在牢中讓妻妾給你送些好吃的,否則一旦案子判了,就只有臨刑前那一頓飽飯了。」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就朝外走。
盧恩善的額頭上浮現出密密的汗珠,他的雙眼不住地轉動著,似乎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最後在陸徵馬上就要離開牢房的時候,他終於頹然地跪了下來:「大人留步,草民有要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