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那一天之後, 簡余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這間莊子,而如他所說,這裡的確是很安全,日常有幾名下人服侍, 但不管容禛問他們什麼,他們都不會回答。
容禛倒也沒覺得簡余會騙自己,所以便安心地在這裡養傷, 好在他身上的傷都並沒有傷到要害,而且那幾名死士並沒有用火銃, 而經過幾天的休養,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而三天之後, 燕京之圍果然解了。
容禛看到宋之意和蘇岱的時候, 才知道不僅僅是陸循帶著大軍,甚至還有其餘幾位將軍也同樣進京勤王。宋之意他們進了城之後就接到了簡余的信息, 雖然半信半疑, 卻還是來了這一處莊子, 也竟然真的看到了容禛。
容禛同幾人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隨即嘆了口氣:「先去替止疏收斂了屍骨吧。」
宋之意沒有說話,雖然早知道當初聶止疏那一去本就生死難料, 但真正聽到他的死訊還是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聶止疏是當初容禛在北疆草原上撿到的, 他從小被父母丟棄, 被狼群養大,被容禛撿回去之後依然不改野性。宋之意與他一般大,且那時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 每日最喜歡的就是去撩撥聶止疏,直到被聶止疏一口咬在手掌上。
那之後,他們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雖然總是對對方各種冷嘲熱諷,但其實關係一直都很好。聶止疏重情重義,一心要報答容禛的恩情,而宋之意卻是生來不喜歡拘束,沒有家世所累,經常一起喝酒吹牛,在宋之意心裡,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很久很久,絕不是像現在這般戛然而止。
「之意?」容禛注意到宋之意失魂落魄的表情,也不由得在心底輕嘆了一聲,他對蘇岱使了個眼色,蘇岱便領命去為聶止疏收斂屍骨。
容禛這才對宋之意道:「如今外邊是什麼情況?」
宋之意這才勉強回過神來,打起精神回答道:「幾位將軍已經將皇宮圍住了,只等您去主持大局。」
容禛沒有說話,他自然知道所謂主持大局是什麼意思,想來永寧帝詔書上的內容已經流傳出去了,這些人此時這麼做不過是想要一份從龍之功罷了。
宋之意強迫自己忘記聶止疏的事情,將所得到的信息一一說出來。這一次的首功是陸循,他不僅是最先趕到的,也是他帶人最先衝進了城門,再加上他的長兄陸徹穩定朝局,又與他裡應外合,這才讓他們在解圍之時少了許多損失。
陸徹當初在二皇子與四皇子之間搖擺不定,或許他也想不到永寧帝定然會將皇位越過自己的兒子,傳給楚王,只是在永寧帝駕崩之後,他並未站在魏王那一邊,反倒是堅定了立場,就這一條就遠比那些向魏王獻媚的大臣要強得多。
此次燕京之圍一解,不僅魏王的手下被控制住了,連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大臣也被抓了起來,就等容禛登基之後再進行處置。
如果是從前,容禛或許會覺得志得意滿,可現在他卻十分平靜,他更加在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在不斷查探的過程中,只是讓自己不斷地陷入更深的迷霧之中,而如今永寧帝的這一紙詔書,還有那所謂的內鬼,讓這些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這些事件中所有的當事人都死了,或許能告訴他的,就只有如今仍在皇宮中的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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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魏王在宮中卻並未如外人所想一般露出驚慌失措或者挫敗的表情,他平靜地彷彿這一切並非意料之外一般。
韓諸一臉灰敗地跪在他下首:「殿下恕罪。」
魏王搖了搖頭:「此事與你無關,或許這就是命吧。」
韓諸卻突然激動起來:「您雄才大略,這皇位本來就該是您的。」
魏王輕笑一聲,站起身來:「換成是當年,這般功敗垂成,只怕我絕不會甘心,可眼下,我卻彷彿鬆了一口氣一般。」他垂眸看著韓諸,「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的親舅舅和親兒子都不站在我這一邊,可見我並非天定之主,當年了塵給我的批命並沒有錯。」
韓諸緊緊地咬住腮幫子,他有心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罷了。」魏王抬起頭看向大殿之外的夕陽,他心中的執念彷彿隨著那即將落下的夕陽一般,漸漸地消散了,他對韓諸道,「你去請楚王明日進宮來吧,有些事情總是要了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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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禛接到魏王的請柬卻並未說話,反倒是宋之意與蘇岱情緒激動:「這一定是陷阱,魏王此刻已是一敗塗地,只怕是要狗急跳牆。」
陸循與其他幾名將軍也來拜見了楚王,此時也坐在廳中。陸循出身英國公府,自然知道自家這麼多年功勛累累,他從來怕的不是沒有功勞,而是功高蓋主,所以並不像其他幾名將軍一般對容禛百般奉承,而是極為低調。其他幾名將軍也為此事議論紛紛,並一同聲討魏王,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容禛不由得道:「陸將軍的看法呢?」
陸循咧嘴一笑:「末將莽夫一個,並不知道魏王此舉究竟有何用意,只是殿下若要進宮,只怕還是要有人隨行才好。」
其他幾名將軍恍然大悟,若是容禛根本不想去宮中,根本就不會將此事拿出來說,他定然是已經有了主意,此時正是自己表忠心的好機會。
容禛定定地看了一眼陸循,他當然知道陸循並不是像表面這般粗豪,在陸家三兄弟中,這個老二的存在感似乎很低,但容禛一直認為,他心思之細膩並不亞於其兄。
陸循說完了這些,就又重新閉上了嘴,滿心想著剛剛在楚王身邊看到的自家三弟,他不是傻子,兩人之間那種默契和流露出來的情愫,讓陸循只想到一種可能,可這種可能卻讓他心驚不已。
前朝歷史上並不是沒有男后,只是這樣的舉動一直為一些酸儒所抨擊,認為此舉有礙陰陽調和,是逆天之舉。
大夏朝立朝之後,民間風氣開放,只是也並未有帝王敢如此去做,陸循並不認為容禛是一個軟弱可欺的人,他若是真想要立陸徵為後,恐怕根本就無人能阻撓他的決定,可之後呢?
英國公府是開國之初就傳下來的三公之一,而隨著梁珏站在了魏王那一邊,成國公府只怕也會成為歷史,在這種情況下,碩果僅存的英國公府自然會極其顯眼,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家中還出一個皇后,只怕是禍不是福。
陸循想的明白,所以他說完那句話又開始裝鵪鶉,堅決不要做出頭的椽子。
容禛知道魏王之所以請他進宮,只怕是要說出當年的事情,可即便如此,就如宋之意他們所說,也怕魏王狗急跳牆,所以在有人自告奮勇要護衛他進宮,他也沒有反對。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容禛才去後院見陸徵。
陸徵正在奮筆疾書,這倒不是容禛逼他練字,而是陸徵將一些犯罪心理的相關知識想要寫成書,對於陸徵來說,他畢竟來自現代,他想要將那個時代的一些東西記錄下來,作為一種紀念。犯罪心理或許並不是能夠確定兇手的方法,卻是在辦案過程中所能提供的一種思路,這大概是他所能為這個時代,這個王朝做的事情了吧。
看到容禛進來,陸徵放下筆,活動了一下手和肩膀,才道:「你的事情談完了?」
「嗯。」容禛走過去,極其熟練地握著他的手替他按摩起來。
陸徵倒也並沒有因為他身份的改變而誠惶誠恐,反倒極其自然地享受著,還不忘道:「我二哥也回去了?」
「他不想出頭,我也不勉強他。」
陸徵沒有說話,他與這位二哥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的性格,他能明白陸循究竟在擔心什麼,事實上他心中也有淡淡的恐慌,只是因為信任容禛,才將這些恐慌壓下去。
容禛對著陸徵,一些話反而能夠很順暢地說出來:「明日魏王請我進宮,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卻總有不安的感覺。」
陸徵有些驚訝道:「魏王請你進宮,為什麼?」
「雖然之意他們都覺得魏王是狗急跳牆,但以我對他的了解,倒並不像是,或許他只是想要將當年的真相說出來罷了。」
陸徵恍然:「那你是擔心……」
「這件事情我查了許多年,每次查到新的線索,反而卻讓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容禛苦笑道,「如今真相即將要揭開,我卻並沒有如釋重負之感,反倒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陸徵是知道容禛在查他母親錦嬪死因的事情的,容禛此時的患得患失他也能夠理解,他想也不想,便道:「明日我陪你一起進宮吧。」
「說什麼傻話?萬一這真是魏王設下的陷阱呢?」
陸徵揚唇一笑:「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已經稱得上生死相許了,若是這是陷阱,我陪你,若不是,我也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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