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宇郴番外
江宇郴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北伊芙的親生兒子,他的親生母親,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宮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北伊芙對江宇郴很好,江宇郴對她也很尊敬,但卻親近不起來,確切的說,他對宮中之人,都親近不起來。
雖然母妃去世時,江宇郴才四歲,但他卻是清楚的記得,他之前的名字,是「江宇塵」,後來被記在北伊芙名下的時候才改名叫「江宇郴」,就連他的太子之位,也是因為他後來改口稱北伊芙為「母親」的時候,江燁看北伊芙高興才給了他這個位置!
也因此,江宇郴對這個皇宮中人,都有著一層隔閡。都說小孩子的內心是最敏銳的,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江燁其實並不喜歡他,對他的諸多恩寵都是因為北伊芙。這樣的寵愛,如同空中樓閣,虛幻脆弱,太過容易失去。
而在宮闈中,一個失去帝王重視的無母皇子,下場會怎樣,江宇郴聽太傅講過,他也記得很牢,所以江宇郴一直活得提心弔膽。
十二歲那年,江宇郴偷偷出宮散心,代表著皇子身份的玉佩卻被人偷走,他在街上急切的尋找,最後,是在一個嬌俏活潑的女孩子手裡找到了玉佩。
言家雖然已經落敗,但卻依然有著森嚴的家規,然而言家唯一的女兒言雨諾卻是一個愛鬧騰的性子,常常偷溜出家門。
這一次,言雨諾如同往常一樣從家中溜出,卻被言父發現,派人來將她帶回去。言雨諾仗著人小,在街上四處逃竄,無意中撞到了江宇郴,言雨諾也是在跑出去很久之後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經意間帶走了對方的玉佩。
言雨諾雖然調皮,但在言父的教導下,也是明事理的人,當下也顧不得躲避言府下人,主動出現在了來找自己的兄長面前,在兄長的陪同下滿大街的找玉佩的主人。
大抵是緣分天定,那個丟失玉佩的少年急匆匆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的那一刻,言雨諾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彼時年少,她尚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只覺得,看到他,自己好生歡喜。
那一日,言雨諾纏著兄長追問許久,才知道那個溫和少年郎,是當朝的太子。年少的言雨諾,從那一日起,成長了起來,隨著教養嬤嬤學規矩,隨著言母學管家,隨著女先生學習琴棋書畫。漸漸的,她有了才女名聲,容貌長開了的她,還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
長大的言雨諾,嫻靜淑良,才藝雙全,再也沒有半分當年調皮搗蛋的影子。長大后的言雨諾也終於明了,自己是傾心於江宇郴的,當年一眼,便已誤了終生。只是,言家雖然祖上風光,然而現在已經敗落,言雨諾想要嫁給江宇郴,至多是個側室。
言父言母幾多阻止,卻斷不了她的念想,最終無奈的言父憑著言家祖上的功績,求江燁賜婚。不知江燁如何想的,最終聖旨下來的時候,言雨諾成了江宇郴的正妃。
年少相思得償所願,言雨諾由衷感恩,內心卻是忐忑不安的,不知當年的少年郎,是否還記得自己,對於這樁婚事,他是否期待?
她卻是不知,深宮中的江宇郴,同她一樣的開心。當年的驚鴻一瞥,少女嬌俏的面容,被江宇郴記掛多年,因此,當他得知父皇欲將對方賜給自己為太子側妃的時候,生平第一次,他主動求北伊芙幫忙,說動江燁,許給了她太子正妃的位置。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自當配得上最好的!
好事多磨,婚事賜下來不到半年,安王謀反了,雖然很快就被誅殺,但與安王一向交好的江宇郴被牽連了。雖然因為北伊芙的求情,他的太子之位沒被廢,但人卻被江燁外放邊疆,無召不得回京。
聖旨一下,原先交好江宇郴的勢力紛紛反水。誰都知道,這樣的旨意意味著什麼,江宇郴從此就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太子!
接到聖旨后,江宇郴當天便啟程去邊疆,內心無悲無喜,對失去的權利沒有絲毫惋惜,反倒有著一絲淡淡的輕鬆。或許他本身,就不適合勾心鬥角的政治吧,離開京城,去戰場上拼殺,或許更適合他!只是可惜了,他念想了多年的女孩,大抵是無緣了。
然而,一年後,在戰場上拼殺的江宇郴卻是接到信,他的未婚妻,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孩子,已經帶著嫁妝從京城出發了,不日將來到邊疆,與他完婚。
婚後的生活,平靜卻溫馨,江宇郴對權勢沒有太大的野心,對於自己的現狀也很是滿意,言雨諾也沒有非要坐上后位的野望,兩人在邊疆過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然而在他二十六歲的時候,一切都被打破。當他從戰場上返回的時候,卻接到了妻子被殺,一雙兒女陷入昏迷的噩耗。
江宇郴曾想過將孩子撫養長大后就隨妻子而去,卻被女兒的一句話點醒。是啊,他對皇位沒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也沒想法,他的位置,註定了他只能去爭!若是他敗了,誰來護他的一雙兒女?誰來替他的女孩報仇?
被妻子的死亡喚醒的江宇郴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只能壓下心底的悲傷,開始發展自己的勢力。他的一雙兒女同樣福緣深厚,竟然能夠拜入天機閣,這樣也好,若是自己真的敗了,縱使不能替妻子報仇,一雙兒女在天機閣的庇佑下,也可以活下來了。
那時候的江宇郴不會知道,在未來,他的一雙兒女竟然能夠滅其餘八國,一統天下!然而這樣的戰功卓越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他的女兒,那個與妻子近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女兒,陷入了昏迷中,一睡三年!
他竟不知道,他的寄予厚望的兒子,卻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他怒斥,他阻攔,卻在最後竟數敗給了兒子的執著。
或許江氏子弟真的是專出痴情人,從□□帝起,譜寫了太多「生同裘死同穴」的愛情傳說,當年江燁後宮為北伊芙散去後宮,而他江宇郴為了死去多年的妻子空置後宮……太多的例子,讓他不曾懷疑過兒子的真心,只是,讓他接受自己的兒女走在一起,他做不到。
最後的最後,他無力退步,傳位於江清遠以後,遠走天涯,對於他們的事,只能是眼不見心不煩。他接受不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愛戀,卻同樣不忍心看他們痛苦。他一直都是容易心軟的人,他很清楚,言雨諾在世時就經常這樣說他,而他的兒女更清楚,所以這一場賭,他們賭贏了,他不忍心棒打鴛鴦,所以只能成全!
遠離朝堂的江宇郴經常能夠聽到自己兒女的消息,對於他們罔顧倫理的結合,百姓從最初的鄙視,到後面的祝福,他感受得最深,而他,經過漫長的歲月,也終於接受了他們的感情。
雖然曾立誓此生不見,但當他得知清鈺在第三胎難產,差點丟了命的消息時,他還是忍不住擔憂,一路北上,回到了宮中。
在清鈺和江清遠的雙重說服下,他最終沒有再離開,留在宮中含飴弄孫,安享晚年。臨終之時,江宇郴看著悲痛欲絕的兒女,以及聰慧伶俐的孫兒,內心的最後一絲芥蒂終於消失,徹底的釋然了,緩緩的停止了呼吸。
正元二十年,太上皇駕崩,帝甚悲,罷朝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