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概這就是愛
衛曦之只覺得恨不得能替糖兒病著,此時眼裡哪裡會有別人,看也沒看黑蛟,眼神始終只盯著懷裡的人。
只是,一夜未眠,他一向白皙乾淨至極的臉,都有些發灰青色。
黑蛟知道他的脾氣,嘴張了張,沒辦法,只好放下東西出去了,好壞王爺的葯他總算不負東方無忌所託,給他喝下去了。
衛曦之便一手抱著人,一手端了碗葯想給唐七糖喝,可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真的不會喂葯,而且似乎怎麼樣都少了一隻手。
一隻手放下她,她躺著怎麼喝?
她一直發抖,自己怎麼捨得放下她?
不放下她,那要怎麼喂?
額……現在要怎麼辦?
衛曦之的眼睛,在唐七糖紅紅的嘴唇和黑黑的葯汁之間游移了好久,最後自己喝了那葯一口,放下碗,把嘴湊到唐七糖嘴邊。
他輕捏開她的嘴,想把葯餵給她。
這一刻,他真的什麼也沒想,他只是想喂葯而已,天地良心,真的!
可是,當他的唇,劃過唐七糖那因為發熱而猩紅的唇時,他的腦子一陣眩暈,疾風閃電都在腦子裡閃現,他身體的**之獸咆哮著要衝出來,他的心快速的跳著,身體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他自己嚇到了自己,趕緊,離開那唇。
衛曦之含著口葯,腮幫子鼓著,眼睛都有些赤紅,呼吸紊亂,身體的某一處也熱烈的提醒著他,他……需要她!
衛曦之的臉漲得通紅,瞪著眼,如果他能吐泡泡,他此時和金魚沒什麼兩樣。
糖兒,怎麼辦?這不是我要的,真的不是!
衛曦之努力讓自己神智清明,他『咕咚』一口,咽了嘴裡的葯,傻傻的看著懷裡的人,感受著自己身體里,那股叫囂的**,一絲一絲的、極慢的抽離。
好久,直到他覺得自己完全恢復理智了,他才深吐出口氣來。
可是,身體好熱,好想把她揉進身體里,好想……
就算以前自己親了她,因為一直在磨練自己的意志力,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很能控制了,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啊,何況她如今病中,自己又不是禽獸,那今天這樣是怎麼了?
為什麼?
衛曦之愣愣的坐著,儘力平復著悸動的心緒和焦躁的身體。
而唐七糖一無所覺的發燒低吟著,尋求安慰似的往他懷裡靠了靠,她滾燙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也燙著他的心。
「糖兒,我不是故意的。我……該學會努力控制自己,我……不會傷了你的,你別怕!」
衛曦之低喃著,深吸了口氣,拿起葯碗又喝了口葯,輕抬起唐七糖的下巴,努力瞪大眼,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迅速的低下頭,覆上唐七糖的唇,把嘴裡的葯喂進她嘴裡。
感受著腦海中的翻天覆地,感受著身體里野獸的衝擊,他不敢把懷抱用力,只好緊握了拳,讓指甲深陷掌心,努力讓自己神志清明。
一口葯讓她吞下,他迅速的抽離唇,急喘著氣,心劇烈地跳,身體的某一處腫痛難忍,可是他掛著葯汁的嘴角卻翹了起來:「糖兒,我,我做到了,我能控制我自己,你不要逃,我不會傷了你……」
就這樣,一碗葯,兩雙唇,無數次的忍耐著和意志對抗,最終,衛曦之掌心淌著血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默默地看著懷裡的人,許久許久,不能動,不敢動,可是身體卻越來越熱,躁煩難耐。
他不得不將唐七糖放下,啞著嗓子喊了一句:「來人!」
月兒很快進來了,低著頭答應:「王爺,奴婢在!」
「好好看著唐姑娘,我去去就來!」
還沒等月兒回答,衛曦之便如一陣風似的從殿後出去,不見了人影。
他運足功力,幾息下便到了後殿深處的浴池旁,驚得看守浴池的兩個僕婦跪倒在地:「王,王爺!」
「出去!」
「……王爺要沐浴?水,水還不夠熱……」
「出去!」
「是!是!」僕婦驚恐的趕緊爬起來走了。
衛曦之等人一走,迫不及待的脫衣跳進了水裡。
水是冰冷的,但卻冷卻著身體里那股難耐的燥熱。
衛曦之喘息著,緊靠在浴池的邊上,努力閉目運功調息。
「為什麼?」
突然,東方無忌獨一無二的怪異嗓音,帶著低低的迴響,飄在浴室里。
衛曦之無需睜眼,應該也能聽見,他卻偏偏睜大了眼,瞪著坐在他側前方的東方無忌,氣怒道:「為什麼?!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東方無忌眨著小眼睛,醜陋的臉擠了擠,不耐煩地說:「為師想幹什麼,你真的不知道?」
衛曦之白皙的臉此時漲得通紅,卻給他俊美無儔的五官增加了一股說不出的風情,他精壯的胸肌半裸在水面上,頭髮里卻開始慢慢的升起一絲絲淡淡的白氣。
他氣憤著,忽然自水中揚起一掌,掌風帶著無數水珠,撲向東方無忌。
「桀桀桀,」東方無忌卻笑著,一點也不以為意的跳開:「曦兒,要不為師現在去找個女人來給你試試,怎麼樣?或許,你不是非她不可呢?」
「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你到底是不是我師父?」衛曦之咆哮著。
東方無忌身影飄忽著,卻已經到了他身邊,乾脆蹲在了那巨大的浴池子邊上,笑得醜陋無比:「桀桀桀,我又不會害你!你既然那麼在乎她,為師總要試一試,她對你作用有多大。我只是加了一點提神的葯罷了,馬上就過去了,不會傷著你的!可你為什麼不吃她呢?你都這樣了,還不吃她呢?啊?她受了寒,說不定你吃了她,她還好得快一點呢?」
衛曦之瞪著他,喘著氣,咬牙切齒了一會,卻望見東方無忌小眼神里,那隻對他才有的關心熱切,漸漸的閉上了眼,不說話。
東方無忌不死心的在他身旁繞圈圈:「喂,怎麼樣?什麼感覺?多長時間了?快告訴師父我啊!我好調葯啊!喂!徒兒!」
好久,衛曦之頭上的白氣漸漸消失,他才張開眼,瞥了一眼東方無忌,說道:「師父,我知道你想我能解了這毒,可你別在這種事上費心思了!以後,我都不會動她了……除非,她願意。」
「喂!臭小子!」
東方無忌聞言,整個人跳起來又落下去:「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那麼著緊她,難道不是為了吃她?你今天不好好和我說清楚,我就去把她拎進來丟池子里!」
「好了!師父!你快走,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想什麼?想等她好了才吃她,還是從此你要放開她?曦兒,你不覺得你好生奇怪,你不覺得你對她好得過了份?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你自己?你說清楚!還是你忘記了你自己要做的事?」
浴室里空蕩,東方無忌的聲音似乎響在每一個角落,又迴旋到衛曦之的耳朵里,敲打著他的心。
衛曦之卻就是不說話。
好一會兒,他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他才忽然從水裡跳出來,飛身自一旁衣架上扯了條寬大的厚布巾裹在身上,坐到東方無忌身旁,突兀的問道:「師父,你知道什麼叫愛嗎?」
「愛?這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糖兒這麼說的。先別管它。那我問你,你恨那個女人嗎,你一直找的那個女人,你說害了你的那個女人?」
聞言,剛才還很是氣怒的東方無忌,忽然偏了頭,顧左右而言它:「好了好了,你該回去了,這水池到底涼……」
「師父,別這樣。你對我如父如兄,我不明白,只有問你啊,你告訴我。」
沉默。
東方無忌竟無聲的埋起了頭,矮小的身子也似乎更加短了一截。
當衛曦之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東方無忌忽然伸手,拍了一記衛曦之的頭,才說道:「告訴你就告訴你,告訴你,你也不明白,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叫柳細腰,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可她,也是我見識過的,最狠毒的女人,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女人。
她很神秘,做的一些事,連你師父我這麼闖蕩江湖的人,都有些看不明白。
那時候,我年輕,一味的想得到她,我覺得我一定會得到她。我花了很多時間很多銀子,這事你父王衛碩最清楚了,唉,真是個難纏的女人。
我氣不過,還離開了她一段時日。可我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放不下她!這個該死的臭婆娘!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妖術,就讓我對她那麼死心塌地!
我又回去她身邊了,我對自己說,只要我對她好,總有一天,她會心悅於我。
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為她中了毒,受了傷,變成這副模樣!她,卻不見了蹤影!
……不,這件事,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麼,她到底是怎麼做的,我才會那樣!
該死的臭婆娘!我……想恨她的!這麼多年,我覺得我一直在恨她!
可是,前幾日,我打探到了她的消息,我卻發現,我只想找到她!
我以為我自己想殺了她的!可我看見她的時候,我又……不想了!
我只想問問她,她到底心裡有沒有我!她那樣害我,那樣……對我,到底是為什麼?
可是這個臭婆娘,竟然理都不理我!她狠毒又武功精進,我……都沒有下手殺她的人!
徒兒啊!師父以前從不把女人當一回事,可是,就是這個唯一讓我放在心裡的女人,卻害了我一輩子!
你的那個小女人,你不如先得到她!這樣,她或許就不會逃了吧?啊?師父我不想你像我一樣!你到底懂不懂?」
東方無忌黑色的衣袍,黑色的手,醜陋的臉幾乎湊到衛曦之臉上,將衛曦之白皙俊美的臉襯托得越發如花似玉,他氣憤著,似乎做錯事害他的是唐七糖,如今要徒弟來幫他討還公道。
衛曦之不看他,抬起還有些濕漉漉的手推開他,徑自站起來。
巨大的浴池邊,矮小的東方無忌身前,他修長勻稱的體態被對比的兀自高大,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愛……大概這就是愛,能讓人放棄自己的愛。師父,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忙著呢!你要是再給我亂吃藥,我就找人去弄死你那個柳細腰,我聽過這名字,似乎不是什麼好女人,哼!」
「你,你敢!那是你師娘!臭小子!沒良心的臭小子!」東方無忌氣憤的罵了幾句,最終頹然的坐在原地,對著一池水,任衛曦之去了。
衛曦之再回到寢殿時,便打發走了月兒,自己又坐回唐七糖身側,無聲的看著她。
小人兒的臉還是紅紅的,嘴唇已經有些翹皮,纖長卷翹的睫毛即便在睡夢中,也偶爾會不安的跳動。
衛曦之心疼得不知道怎麼好,心焦得如架在火上烤,卻只能這麼獃獃的守著她,默默地看著她,一夜無眠。
當陽光再次透過窗戶照在榻上時,唐七糖艱難的張開了眼睛。
眼前有些朦朧,金色的淺淡光圈裡,遠處彩色的藻井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開始清晰……
唐七糖驚恐的張大眼,頭在枕頭上轉動著。
嗬!衛曦之的寢殿!
嗬,衛曦之的榻!
嗬,衛曦之!
唐七糖喘息著,泛白的嘴微張著,努力支起半邊身子,大紅錦被落下來,驚醒了伏在一側淺眠的衛曦之。
「糖兒!你醒了!」
衛曦之驚喜著呼喊,已經兩夜沒有好好睡覺的他,臉色更加青白,帶著胡茬的臉,是唐七糖從未見過的邋遢模樣,卻一樣讓她嚇了一跳。
我沒死!我沒有再穿越!不不不,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沒有逃出去!
唐七糖搖著頭,驚恐萬狀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虛弱的身體讓她腦子一陣陣的發暈。
衛曦之卻看得心疼難言,他張開手臂,想抱住她,他安慰著:「糖兒,別怕,你別怕,我,我不會罰你不會罵你,你沒事就好……」
「你別過來!走開!走開!嗚嗚!」唐七糖像只刺蝟似的豎起頭髮,沙啞的嗓子努力呼喊。
可惜,喉嚨腫脹的她,其實發出的聲音比小貓叫好不了多少。
這樣的她,讓衛曦之心疼得揪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簡直萬惡不赦!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原來是那麼的壞!他冷酷的人生里,所有的懺悔都在此刻。
他張著手臂,卻沒敢一下子將小人兒攬在懷裡。
他高大的身影佝僂著,像一隻巨大的鳥,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低低的撫慰眼前的小刺蝟:「糖兒,是我的錯!別怕!我答應你!這次我真的答應你!我不會碰你!不會!我只是嚇你的,你不是也常常嚇我的嗎?我……那麼疼你,我……不會的……」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詞不達意,也第一次覺得自己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覺得慌張。
唐七糖卻覺得,自己應該懷疑人生了!
為什麼為什麼?
想我唐七糖,前世有師父罩著,張揚跋扈,傲驕鬼馬就不說了,就算穿越來了半年後,那麼逍遙自在的過著,逗弄了無數人,多麼快活的日子!
現在算什麼事!我覺得我應該逃出去了的!為什麼?我一覺醒來還在這裡!我到底做了什麼孽啊!
唐七糖氣啊!她覺得自己渾身沒有力氣,人生沒有底氣,眼前的男人看著來氣,可是,自己打不過他,還逃不了!太氣了!不管了,先讓我哭一會兒!
唐七糖委屈得哇哇大哭,不管不顧的哭,上氣不接下氣的哭。
衛曦之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了她,緊緊的抱著她:「好了好了,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別哭了!別哭了,我以後再也不嚇你了!真的!求你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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